第1章 心怀若谷
‘今日正值茶馆闭门，不料却生歹贼闯入，我与安华俱安，以此向义父转告音讯，示我平安。’
位于都城以西的素生茶馆内，一个面容素净的少女站在楼阁的宽大窗子前，将携有字条的鸽子放开，看着它飞往东面的镇子的方向，那是她的义父于前两日里经已到达了的行医的地方。
“雨婳……”
少女闻声回头，见疾步入门的林安华，此时的安华一脸疲倦，正因此日正午的事所致。
“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推到明日天亮再叫醒我！今天真是乏了。好不容易能安静些，竟然在我眼底下发生这种事，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说他们是不是冲着我的容颜来的？”
“是、是是……现在有谁还不知道我们茶馆里有位身手了得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的安华美人？”
雨婳一边迎上林安华的步子，一边好声安慰着将其送出房门外。
“你也早点休息！等明天程前辈来找你。”
此时已入黄昏，少女将藏身于壁挂之后的少年拖出，见他昏阙而下腹还流着血，那血早已渗红了一身白色衣衫。
她不禁怜悯起他来，但眼下更为重要的是处置他身上所受的伤。
她将他上身的衣襟解开，平铺到床褥两侧，用像平日里所处理重伤者一般熟惯的动作，为他清理了伤口后便敷入药散，而后进行包扎。
同时，她也惊觉着眼前这个少年的体质不同于常，重伤后能匿身四五个时辰不医仍持气息平稳之象，实属稀事。
日光的余晖照耀在临街楼的房檐上，错落在窗子的门隙上，一点点地，从有化为无。
少女就这么默默地倚坐在窗台上，看着前边那盆藤萝透着翠绿的叶脉，她的思绪由远至近，直至听到那床榻上边的少年所发的干咳声才将心神拉了回来。
她正过身去看，衣裙落下几步便抵坐在他身边，她试图将他扶起，未想到他却一个敏捷的身影坐了起来，正直地坐在她身边。
两人顿时相视，皆不发一言。
然而还是少年顿了顿首，回忆起今午在茶馆里的打斗的场面，以及后来被眼前的女子搭救的画面，他暂且忍受伤处便要落地朝少女俯首示谢。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样便想作算？”
雨婳以不耐烦的口吻道，她当即就想知道面前这个少年的来历，她对外界的好奇心促使她进一步向他索要补偿，以待后续能够同他再相见。
“方才管账的娘子清算了一下茶馆里边破损的器物，上至茶馆屋身的断裂横梁，下至一批茶客品茗的景德镇瓷杯，总计一百两。请问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正式登门赔付？”她一方同少年倒起苦水来，另一方则细细打量他，去看他那衣着上少有的山水锦绣纹饰，见也不似寻常人家，只借意试试看能否探出他的口风。
“原来小娘子语意于此在意的是那点碎银，我当以为是什么。”
这厢，少年站起身来，他的眉目似乎变得紧蹙，但那神情只一会儿便放松下来，淡言：“请你暂且放心，明日我便可遣人将银两送到你们管事手上，今日因在下得姑娘所救一事，实在打扰。还望小娘子见谅，但愿茶馆日后不曾因此事扰乱生计。”
“你这是何意？我倒似犯了大不讳，才满及笈便受着你这血淋淋的大礼了，你若以为我将你救下是为了那点置于你眼中而言是碎银的钱财，那你大可不必说这番话，当我盲了眼不小心被你戏弄了便是。”雨婳这下子算是气恼起来，忍着一口气便将脑袋里想到的话全数托出。
少年瞧见她面容上稍生愠色的模样，像能够看穿她的为人，他去不深究她这当前一时从何生起的脾性，转身便要离开雨婳的阁子。
正逢那丫头及时止住了气，便对他说道：“不许走那道！会吵醒安华的，你往那离开！”
她那细白如尖笋般的手随即直指向敞开的窗口。
少年无奈，只得摇摇头，转身便从窗台跃身而下，消失在外边长街里的点点灯火中。
是夜。
“雨婳！明日我要去衙门报官！”
林安华带着一双惺忪睡眼折回到雨婳的阁门前，并义正言辞：“思来想去还是想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只管欺负着我们两个弱女子！”
“雨婳！我还要去找徐衙内帮忙！”
“不行，徐衙内最近不是被派遣到隔壁镇上了吗？何况这一去还山遥路远，中途又兵荒马乱的，不能去。”
雨婳回想到当时打斗画面里安华的身手，数十名男子在她的面前不过下酒的小菜，虽也花费了一会的功夫才将他们收拾了下来，但却能令领首那厮惧让她三分，又何以由得他们落得有对她们二人下手的机会？
“莫不是安华还想以黑吃黑？你若是真要去找徐衙内，到时候将案子查办起来，衙门那边一定会翻起旧案，那局面便大事不妙。眼下应当好好隐瞒你的过去，过好我们的安稳普通的日子才是。”
林安华自幼时便同家人在迁居途中走散，后常年流浪在外，曾被朝廷乱党以性命安危作挟过，才不得不成为从恶人手上教训出来的杀手。
此间二人提到的徐衙内，是五年前解救下林安华的人，是当年有他的出现才改变了她说经历过的那样不堪的局面，同时改变了她林安华后来的命运。
“那怎么办？这些混子一顿就把茶馆这个月的盈收给败去了，我心里的气不顺畅！”林安华这刻却真的开始掉眼泪，她那多年积压下来的无助感渐生于心。
“等明日，这件事还有别的转机。”雨婳如此断定道。因为只需要等到明天，她便会知道那个少年有无将她的话当做一回事，挨着也便会知道她想知道他身上所遇到、所发生的那一切。
“真的？”
“当真，而且这个月无需扣除安华美人的月俸里的任何一贯钱。”雨婳贴心安慰道，“同时我还要向大家提议为你多加薪，这样你就能早日做好和徐衙内一起过日子的准备啦。”
“雨婳你别再说笑话了，徐衙内可不爱我这般的女子。”
语毕，林安华便回房进行正式的作息，反倒留下了雨婳一个人在阁楼里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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