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落幕
就以此时作为那错误的经历的落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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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月升之时的潮汐,太宰治回想起了那天在鹤见川见到禾泽的经历。
只是无比平凡的一天,那天禾泽刚刚出院,太宰批下的病假却没有结束,于是禾泽在假期没结束前,答应了旗会的邀请,去参加了旗会为中也举办的庆祝活动。
这本不应该是太宰能知道的部分,但太宰就是知道。他取下耳机,微笑着告诉在高处看星星的魏尔伦,他弟弟的生活相当有乐趣,他的同伴们决定给他办party。然而,如果太宰的计划成功,魏尔伦想活着就只能待在地下室里,永远看不了星星了。
魏尔伦看了太宰一眼,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在意的并不是星星。
太宰也什么都没说了,因为如果计划顺利进行,那么他在意的人,自然可以在可以看得见海的地方安静的写小说。但是他权衡不了,在这之外的事情,他该怎样做才是最有利最合适的。
于是,凌晨一点的鹤见川,细碎的枪响声和陈旧的灯光,打转的蛾子。
太宰坐在沿街的长椅上,浑身湿透,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是一副狼狈又漠然的样子。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是黑暗的、毫无生气的沉寂。
这样的沉寂终于被一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太宰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那个不请自来的在鹤见川旁走来走去的喝醉了酒的绿眼睛傻瓜。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抛开了思考了很久都没下决定的难题,无聊自己和自己打赌。赌的东西特别无聊,他赌这个绿眼睛傻瓜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自己。
然而那个破坏氛围的、名为禾泽释之助的不速之客并不知道他的上司在怎么编排他,也不知道他的上司在刚刚就他的生命与去向问题已经毫无进展的思考了两个钟头了。他只是漫无目的的在河边寻找着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两分钟后,他终于注意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太宰治。
“原来你在这里。”醉的不清,但说话声音还是很清晰的禾泽说道,走到了长椅前说道,“你明明可以自己上来,不用我捞你的。”
“或许是这样吧。”那个名叫太宰治的绷带少年慢吞吞说道,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禾泽不喜欢这幅样子的太宰,于是他皱起了眉头。
皱着皱,他就忘了自己在不高兴什么了,注意力拐到其他地方了。
然后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突然伸手扯掉了太宰脖子上的绷带。
“你干什么。”太宰显然没想到到禾泽会如此动作,他迅速扣住禾泽的手臂阻止禾泽继续动作,但为时已晚,绷带已经被扯散了。
于是,被原先绷带遮掩的的青紫色的指印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禾泽露出了果然如此般的、恍然大悟般的表情。
“真的是这样啊……”
“禾泽,适可而止一点。”太宰的声音发冷,带着呛水后说话的干涩沙哑感,是那种可以光靠气场就令人恐惧的样子。
然而这位禾泽释之助同学对气场这种东西天然不敏感,平日里还能通过一点点察言观色的能力依葫芦画瓢的做出正常人该有的害怕反应,这会儿酒精起义大脑罢工,失去察言观色能力的禾泽行为也放飞自我起来了。
“那个神经病真的掐你了啊……他好过分!”禾泽开始了疯狂碎碎念。
“他也掐我了,你看,我脖子上也有。”
“……”
“你别生气,跟那种家伙不值得的。”
“……”
“我最开始也很生气,后来就不生气了。毕竟他没什么做人的常识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不想和他计较了。”
“……”
“痛不痛啊?我刚刚有没有弄疼你?”
“……”
在禾泽疯狂碎碎念五分钟后,太宰那副能吓哭黑手党小哥的表情逐渐消失掉了。
因为他意识到喝醉了的禾泽根本不具备分析人类表情的能力,他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都是白瞎。
“不要再讲了,禾泽,你喝醉了。”
“我没醉。”禾泽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段超级短的距离,反驳道,“我只喝了那么一点点——”
太宰意味不明的发出“哈”的声音。然而禾泽并没有注意。
“——而且……可是……我想讲话……”禾泽接着说道,因为喝醉了而显得不太能聚焦的绿色眼睛显得相当无辜,还带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
太宰治望着禾泽释之助的眼睛,禾泽有着一双不带情绪的苍绿色的眼睛,恰到好处的透度让这双眼睛带着一种漠然的对世间一切都毫不在意感觉、一种孤独的感觉。是一双和他本人表现相当不匹配的眼睛。
太宰偏过头,不想再看这么一双眼睛了。但是禾泽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我想和你讲话。”他如此说道。
太宰的指尖非常不明显的颤了颤。
太宰偏回头,再一次望向禾泽。
禾泽不明就里的盯着太宰治。
“你说过……”太宰低声说道,声音似乎要沉寂于海底。
什么?
禾泽什么也没听清。
然后太宰握住禾泽手臂的手猛的用力一扯,禾泽就失去了平衡。
下一秒,视线也被剥夺了。
“停电了吗?”禾泽迷惑的问道。
“是啊,停电了。”捂着禾泽眼睛的太宰如此说道。
接着,禾泽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太宰松开握着禾泽手臂的手,扣着他的脑袋,抬头吻了上去,是柔软的,带着淡淡的酒香味的感觉。
禾泽睫毛颤了颤,弄得太宰的手掌心微微发痒。
好像只过了数秒钟,又似乎过了很久,禾泽恢复了视线。
“唔……来电了?”禾泽问道,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离大谱的事情。
“是啊,我刚刚叫人修好了。”太宰治信口胡诌。
禾泽点了点头,舔了舔嘴角。
“这样啊。那我回家了。”
是完全喝醉了,毫无自觉的样子。
“……你回去吧。”
禾泽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又折回来了。
“我给你施个魔法。”他盯着太宰治说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对讲机并且拉长了信号接收器。
“呼呼痛痛飞。”禾泽用对讲机指向太宰治说道,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膏。“我的白鲜香精也送你。”
太宰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也没搞明白禾泽的脑回路到底是接了什么频道。
“那我走了。”禾泽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光看表情和走路的状态和完全意识不到他是个断片醉鬼。
于是太宰就看着他稳稳当当向前走去,不偏不倚的撞到电线杆上去了,听声音也挺疼的。
“好疼啊。”禾泽抱怨着,揉了揉脑袋小声道,“唔,呼呼痛痛飞。”
于是便继续往前走了。然后在一脚踩空掉进鹤见川前被太宰拉住了。
“你下次别喝酒了,这东西影响大脑发育。”太宰走到禾泽旁边这么说着,真情实感的认为禾泽释之助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回到自己的公寓里的。
·
二十分钟后,太宰从禾泽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弯弯曲曲的小针,伸进钥匙孔里转了一圈“咔哒”一声把门打开,把禾泽拎回宿舍丢进房间了。
临走前,他捡起床头柜上放着的腕表,重新扣在了禾泽的手腕上。
然后便离开了。
……
太宰做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荒诞的尝试,却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缺失掉了,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阴霾。
他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那边“书”寻找着问题所在的原因,然后在地下室里,遇见了一个从未在书里见到的例外,接着又在认识这个例外的半年后,在一个说不上来有什么特别的夜晚,顺着不清醒的大脑和淡淡的酒香味,失控的同他接吻。
他不讨厌,就感觉而言,他的评价与讨厌这个词正好相反。虽然不是很满意香槟,觉得换成蒸馏酒会更不错,最好是他常喝的。
但是香槟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只是不太能接受他完全没记住,虽然如果禾泽记得,太宰才会觉得很难办。但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断片程度,多少让太宰觉得有些挫败。
太宰治对禾泽释之助到底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这很难去分辨或者理解,仿佛一切普适的解读方法都很难以去描述或者分清。
只是在一个星星很多的平凡的夜晚,在扑朔的灯光下太宰突然腾起了一丝想要亲吻他的冲动。纵使这样的冲动只占据太宰对禾泽全部想法的千分之一。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或许是因为想试试“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感觉,又或许是因为爱情可以使感情变得纯粹或者变得脆弱。总归是会把问题变得简单起来的。
但是没用,接吻过后太宰只觉得更加困扰了。
果然,任何人类创作的文字作品都不能去相信,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不可信的生物——除了织田作写的小说。虽然没有看过,但那一定是全世界最棒的小说了。
唯一能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是,那天的事情禾泽忘记的相当彻底,太宰有足够的把握装作完全无事发生。
然而,太宰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只是进行着没有意义的低效率思考,浪费宝贵的时间。
直到某天太宰,入水后的太宰昏昏沉沉的着凉了,把半年前从森先生柜子里偷的不知名药物弄混认成止咳糖浆喝掉一半才反应过来。
于是他带着微妙而古怪的愉悦心情,把医疗箱藏在了通风口,躺回床上,试图在睡梦中奔赴死亡。
然后他梦见禾泽了,穿着一身和平日里截然不同衣服。半梦半醒的太宰觉得这样的禾泽比平时穿西装的样子顺眼多了。
知道禾泽的手背贴在他的额头时,太宰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之后才在含着薄荷糖的时候做下决定。
·
记忆回笼,太宰的计划终于进入了第二阶段,他写下港口mafia的未来规划,是比先首领所预想的更加嚣张的扩张发展,而目标是整个关东地区。成为首领之后,一些原本难以做到的事情变得轻而易举。
太宰招了招手,秘书打扮的女孩安静的出现在他身边。
“小银,帮我把这个扔掉吧。”太宰指了指小瓶用了一半的药膏。
叫做小银的女孩安静取走了它。
玻璃质地的药品与桌子摩擦发出些微声响。
就以此时作为那错误的经历的落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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