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寒琼丹
所有的药材，合计两万六千三百零五个玉钱，秦平凡从周景手中接过一张苍玄古星通用的蓝玉金卡，告谢离去。
约莫秦平凡离开小半个时辰后，一群衣饰统一的青年人大步流星，神情带有几丝急切的模样，来到周景的店铺前。
“各位客人，请问你们需要什么？”见对方神态颇高，恐是大有来头，周记老商号中，立马有伙计迎出，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们要几株药材，你做不了主的，去找你们掌柜来说话。”
六人中，为首一高瘦男子，看了这上前来的伙计一眼，扔出一个大鼓鼓的锦囊丢到他怀中。
周记老商号的伙计捧着锦囊，打开一条缝，眯着眼瞧了下，只见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乳白晶体躺在其中。沉甸甸的，粗估之下足有上百之数，这伙计霎时被吓得面上失了颜色，口不择言。
“好，好……好的，好的，各位大人，小的马上就去通禀我们掌柜。”
……
“呵！当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著！同他们啰嗦做甚？直接进去拿药便是，还需要买？”
六人中又见一面容娇贵的青年开口，他看着那伙计小跑离开的背影，轻呵了一声，直耸鼻翼。
“段师弟，古师兄现被炎刹妖熊所伤，你暂莫惹麻烦。否则，耽误了事情，就算你家族势大，古师兄也会出手教训你。”原先那高瘦男子转过头，眼角微挑道。
段姓青年被高瘦男子说的面色一改，不过转念间，他又神情复初。
“杨师兄，哼，你大可替我放心，就是这次事情可成，古城扬也还得巴结着我哥，他还得老老实实将我供着！”
那被称杨师兄的高瘦男子被这段师弟激得恼怒：“段子言，你说话可得……”
“段子言师兄，当下之事如果功成，对我们皆有好处，眼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你别搭理这帮见识粗浅的蛮荒之人就是了。”
见两人要吵起来，忙有人劝说。
对面说话间拳头都悄悄捏了起来，段子言话虽说的漂亮，却技不如人，心头不忍是发虚。他故作沉吟，对那开口劝说的精小能干样青年肯定点首，忙顺着他的话下台。
“嗯……，裴小峰师弟说的在理，分析得好，我确实不该因小失大，不错。”
“师弟不敢受师兄的夸赞，师兄向来处事冷静，我这都是跟在师兄身后学的。”面对段子言的赞赏，裴小峰连称不敢。
“不错，不错！”
裴小峰的恭维让段子言大为舒畅，同时对其在这关键时刻给予段子言的台阶，让段子言极是满意，又乐道两声不错。
一旁的杨师兄，听到两人的对话，连翻白眼，不过这样能让段子言别惹事情，也是再好不过。
就在几人说话间，先前那伙计已经领着周景来到，周景托着大鼓鼓的锦囊，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六人身上一一扫过，惊讶发现六人衣袖末处全是绘着一柄青锋寒剑，更有朦朦山水为底衬，适时便知道这单生意未必好做。
他走近这六人，微抱拳笑说：“不知诸位如此重金，想买什么药材？老朽这店小，如有哪味药材凑不上，也还望诸位能见个谅。”
见周景笑颜展露，杨师兄本绷着的脸也垮了下来，跟着笑道。
“掌柜的哪里话，据我了解，你这店铺乃是平山蛮城最大的药材商铺，如果我们要的药材在你这里找不到，那还能去哪里找？”
“妄言，妄言，我这微不足道的商铺又岂能号称最大？”周景晃首道。
“就这样的破铺子也敢称作最大？着实好笑！”段子言心中犹有不爽，在后方插口，眼瞥过周景的商铺，鄙夷之态毫不加饰。
周景一讶，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朝段子言望去，竟对他点了点头，似乎对后者的话大是认可，朝他又一拱手：“确实，确实，公子眼力不凡，我这破烂铺子可完全排不上号。”
段子言感觉莫名其妙，损你你还笑着应声附和？这个老掌柜的莫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他摇摇头笑呵：“老糊涂，老痴呆。”
那位杨师兄，杨晋，眼睛一瞪，心头难忍大骂段子言，这个猪头，难道真要周景拿不出药材才好？
恭维人家一声又能怎样？
若是届时真缺了味药材，还能藉此让对方帮忙找找，定要因为自己情绪，将双方关系闹僵，彼此都难成其好才行？！
“周掌柜，这是我们需要的药材。”杨晋勉强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开始正题，拿出一张清单递向周景。
“其中，红蕊冰云果，千芯霜草这两味灵药，可能须掌柜费些心。”杨晋的语气变得十分诚恳，比对段子言之态度，让周景难以消受。
因为，这终究关系着古城扬的伤势，及他们自身的未来前途，杨晋宁可将身份放低下些，也不愿出现任何岔子。
“这是寒琼丹？”
周景接过药材清单，认真瞧过数遍，眼睛转了又转，惊声脱口，道。
适时，杨晋表情微微一凝，对方竟然能看出这张药材清单要炼制的丹药，他心中诧异，口上道：“掌柜的真是博学。”
“什么博学，只是我这把老骨头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多活上一些岁月罢了。”周景摆手。
紧接着，他又继续话题，说：“你清单上面的数种凡药，虽然有部分比较珍稀，但我店铺中皆有贮备。最后的这两种灵药，千芯霜草，我也能拿出。”
“独独这枚红蕊冰云果，品阶不低啊，生长的条件更相当之严苛，多年来平山蛮城也曾只有我，特意搜寻珍藏过一枚。可惜，在两年前，这枚红蕊冰云果被人用掉了。”
“怎会这样？”杨晋等六人神情都开始不自然起来，尤是杨晋，嘴唇透白，十处指节都捏的噼啪作响。
“真的再没有一枚红蕊冰云果了吗？周老掌柜，你居平山蛮城多年，德高望重，能动用你的一些关系，帮我们四处打听打听吗？”
杨晋并未放弃，平山蛮城深处大荒，短时间内，他们几人也无法从其它地方弄来一枚红蕊冰云果。
“没有了啊。平山蛮城所有商铺和宗族收藏的灵药，老朽都了如指掌，这红蕊冰云果无人拥有。”
“怎会？怎会？”杨晋脸色愈沉，心神都出现了一丝慌乱，思绪顿如一团乱麻，举目茫然，找不到突破口。
一时间，杨晋竟如一只干涸快死的灵蛙，跳进一面湖里，不知不觉间，被人捞进了锅中，慢慢的，要被煮熟了。
“唉。年轻人，你真的这般迫切需要寒琼丹吗？”
“老掌柜还有其它法子，弄来一枚红蕊冰云果吗？我师兄的经脉之中不慎被种入了一种火炎妖气，急需一枚寒琼丹疗复。”
“如今若因我办事不力，延误了师兄的救治时机，致师兄留下病根或埋下隐疾，我愧对师兄的信任啊。”杨晋真诚道。
周景面上挂着浓厚的惋惜之色，不舍之态甚深：“年轻人啊，红蕊冰云果老朽我是真没有。可是，两年前，老朽的一位熟交，用那红蕊冰云果炼制的丹药，恰是寒琼丹。”
“而那枚寒琼丹，因为一些缘故并未被用掉，留存了下来。”
“真的吗，老掌柜？那枚寒琼丹现在何处？”杨晋惊喜交加。
“说来也巧，当时，老朽死皮赖脸地，把那枚没用掉的寒琼丹从我那位熟交手中骗了过来。不，谈不上骗，他怎看不出我的心思呢，他其实是有心送我的。”
“那寒琼灵丹，原本老朽还打算将来老迈，服下护养经脉气血之用。”
“毕竟老朽我膝下无儿无女，待我老不能动，无人关心在意，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至于曝尸荒野，成为野兽口食。”
“实话道来，方才老朽藏有私心，有意将丹药之事隐瞒，但年轻人你的正直真诚，让老朽无颜啊。”
“看这丹药对你来说更为重要，老朽便将之转让给你吧。”
此般说着，这位周掌柜脸上虽依旧保持着浓浓惋惜，却有一缕不经意的笑容，泛起涟漪又快速消失，不知他是习惯了笑以待客，还是替自己有能帮到杨晋，感到高兴？
“拿这把钥匙，去内室，将第二排的第一个柜子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取来。”
不见迟疑，更不待杨晋多问，周景摸出一把钥匙，吩咐店铺中的伙计前去取丹，心诚意诚，言至行至。
“好的，掌柜。”伙计低头从周景手中接过钥匙，快步而去。
须臾片刻，这伙计抱着一个玉质小盒跑回来了。
杨晋、裴小峰诸人皆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向那名伙计，准确说来，是那伙计手中方寸大小的玉盒，各自表情精彩起来。
就是连段子言也不例外，不过，这枚寒琼丹能治好古城扬的伤，倒是在他关心的其次，那只是无奈之为。
重要的是，他能借助古城扬这块耐用的跳板，完成此行任务。
此次任务是否功成于他们星剑盟会这个团体，无需长老干预施为，决定着，包括段子言在内的少数弟子，可不可以在短时间内，晋升为天南剑宗内门弟子。
当然，这更关系着星剑盟会，能否获得掌控门内丹宝阁三位阁主之一的青睐，得到宗门更多的资源倾斜。
周景从伙计手中接过玉盒，打开，一粒通体冰蓝的丹药静躺其中，如一颗寒玉，晶莹剔透，玉盒一打开，更有缕缕寒气四处乱窜。
“当真是寒琼丹。”确认丹药真为寒琼丹无误，杨晋兴奋万分：“而且，这枚寒琼丹极为纯粹，不见异色，必是出手于一位资深的炼药师。”
但短暂的高涨和兴奋退去，杨晋一时间也显得不好意思，拿了人家颐养天年之用的丹药，使他心中很是过不去。
“让老掌柜割爱了。”杨晋又取出一个精致的妖兽皮革小袋，认真道。
“老掌柜现在气海中境天，那锦囊中两百颗灵石，再加上这一百颗，合计三百，足够老掌柜你修为精进到高境天，保持你如今这般神采奕奕多年。”
周景怔住，然后，面上惋惜之色终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一枚寒琼丹的价格，严格来说，上限仅八万个玉钱，他手中锦囊里的两百颗灵石，一颗灵石抵玉钱五百个，已是超出八万玉钱许多。
对方来头非常，周景本无心多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对面那娇生惯养的青年偏要那样奚落，虽如旧笑脸相迎，但周景心头又怎能没三分火气？
于是，周景看完药材清单后，便已暗生心思，先按下完整的寒琼丹不表，独说那一味作主药的红蕊冰云果，平山蛮城已无人拥有，他十分遗憾，使对方陷于沼地，渐自乱阵脚。
同时周景也是个明白人，懂拿捏分寸，知不可将之置于绝处。故缓一阵后又问杨晋道，他是不是迫切需要寒琼丹，予其希望。
随后，周景痛惜不已地说出来寒琼丹一事，中间添油加醋，但也皆符人之常情，无人能批判什么。
紧接着，更主动拿出丹药，假饰清正，以进作退。经这番循序渐进，末时，周景纵是不动声色贪下全部灵石，不给返退，对方六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将不好说什么了，情面上挂不住。
反正自家商铺庙小，这几尊“大神”不可能再来做第二单生意，讹诈到一笔就是大赚，周景也不顾及那么多了。
只是，不曾料到，面前这名高高瘦瘦的青年，竟正直至斯。
“一枚寒琼丹的价格，比之还是有所不及，老朽不敢多收啊。”周景推手道。
杨晋见状，展颜而道。
“老掌柜的收下无妨。你直接拿出这枚珍藏的寒琼丹，省去我们去求人炼药的麻烦，多出来的份额，权当是我们的谢意。”
“如此，老朽可不多矫情。”
周景将寒琼丹给到杨晋，笑眯眯的，又接过一份灵石。
可是，纵万般心思，千算万算，又怎如天算？谁又能想到，因为这枚寒琼丹，小半天后，周记老商号前，人群拥挤，议论纷纷。
“周掌柜的药出了差错，对方还是天南剑宗的弟子，今天恐怕是不好收场了。”
“周掌柜平素为人不错，买卖不成仁义在，多年来也不见有什么疏忽，这回怎会无端出了问题？对方更是这样强势庞大的宗门势力。”
“时运不济，就是不知周掌柜能不能撑过这关了，若是撑不过，今日咱们平山蛮城这最大的药材商铺便会一朝成为云烟。”
商铺内外，人群三两一堆，七嘴八舌。
周字老商号大堂中，人马对立，气氛压抑，落针可闻。
一边，一英气青年沉默坐着，面色苍白异常，嘴唇上更不见一丝血色，似是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无了，他能在这勉强端坐，都是在极力支撑着。
“你们的那枚寒琼丹是从何而来？为了炼制成功，在炼制过程中是不是混了其它隐晦药物？”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一名留有两撇八字胡的男子，他与英气青年古城扬相邻而坐，古城扬位置居次，他居于首，显示他身份崇高。
这名男子的服饰，亦和杨晋诸人大有不同，尽管在众人衣袖末处皆绘有一柄青锋寒剑，山水朦胧，但这人的衣色为紫，点有云霞，光彩夺目，华丽非常，不似杨晋他们纯白单调。
更重要的一点是，其胸口刻有一只三足小鼎，驾云雾之上，古拙精美，如天上之物，凡人难以触及，让人好不傲气。
续此男子的质问后，立马有人大骂，是站在几人最末的裴小峰，他神情异常的激动和愤怒，咬牙切齿。
“你们的丹药中掺了毒物，害我师兄在运功炼化后，不但伤势恶化，更出现中毒的征兆，有性命之忧！”
“幸好我们鹿寒枫师兄丹术高明，暂时替古师兄压制住了伤况，发现一些端倪，否则，我们早是着了你们这伙贪财小人的道，而且还被蒙在鼓里。”
“今日，如果你们不说明白，是在丹药中掺了哪种毒物，我必将你们这黑心商铺，血洗个干净！”
浮光闪动，一把杀人凶剑出现在裴小峰手上，他运转一门高深神通，剑体上发出耀眼银芒，“铮铮”间悬空起来，直指对面周景，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剑飞而出的架势。
周景铺中的五六名伙计，瞬间被裴小峰的举动吓得脸上惨白，双股战战，不敢出声。
被裴小峰控利剑直指的周景，也是现有不安，紧张万分。
不过，周景心头还是清明，这一切肯定不是那寒琼丹的问题，一定还有其它缘由。
周景强行镇定下来，朝古城扬观望去，见这人脸色苍白带赤，嘴唇隐隐发黑，发鬓处冒出一层细汗。
他顿时知道，其确实如裴小峰所言，状态极为不佳，如今更只是凭修为境界和一些药力的缘故，在苦苦支撑。
“可以让我看看阁下的伤势吗？”周景也不明晓，古城扬到底是如何的情况，但现下的情形，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下的药，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吗？”
裴小峰悬于手心之剑随之而动，划出一段圆弧，剑如似一条银蛇在吞吐蓄势，发剑顷刻便可夺了周景性命：“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交代了，到底掺了什么毒药，别找不自在！”
古城扬一直一言未发，他费力侧过头，给站在他身后的杨晋递过一个眼神，杨晋马上会意，把冲到前方的裴小峰扯了回来。
随后，古城扬在众人的注视下，卷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了青瘆瘆的臂膀，他左手肌肤上，一层层的青色炎斑，呈鱼鳞状参差起伏，不少地方更已经溃烂，现出森白的血肉，十分吓人。
“妖火瘟毒？！”
何止周景一人大惊失色，商铺中的伙计，来围观的看客，一瞬间皆失了颜色，脸色数度变化。
“妖火瘟毒！这是妖火瘟毒啊！”
“妖火瘟毒怎又出现了？”
“快走，快走，这热闹看不得！”
“赶紧逃命吧！这回可没人能救我们了！”
“跑快些啊！”
只刹那，前来看热闹的众人，尽如受惊的鸟兽四散，眨眼不见一人。
周景和他的伙计们同样是被吓得齐齐后退，如果可以，他们也想插翅而逃！
“怎么回事？”古城扬、鹿寒枫、杨晋等天南剑宗弟子，亦是被这场面惊到，眼露奇怪，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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