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
陆言走到爷爷们面前，问了安，陆荣先见他脸色苍白，直担忧他的身体，叫他去后面歇一歇，被几个老头子趁机取笑，说他简直要把陆言当成宝，陆荣先大笑，说可不是，当了十六年的宝了，你们才知道？
陆言便乖乖的跟着爷爷笑，仿佛很幸福很幸福的笑。
“老陆今儿个搞得这排场，怕是半城权贵都到齐喽！”
说着又有一批晚辈结伴过来给几位老爷子问安。
一番寒暄过后，陆荣先缕缕胡须，“不然呢？我陆荣先的宝贝孙子，就得捧上天！”
可谁又能忘了？就在上一个炎炎夏日，这位花白头发的老人还在丧子之痛中坚持参加了爱子的追悼仪式，而谁又知道，今日隆重的华歌，到底是做给谁看呢？
宋其章还在想着那小丫头，招呼陆言过来，问他丫头呢？陆言向不远处的的冷餐区域指了指，却发现不知何时米玉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很遗憾的对宋爷爷说“不见了。”
宋其章点点头，有意无意的问他，知不知道那丫头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陆言回答，“普通职工。”
宋其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陆言又问：“宋爷爷，听说宋二叔年前回来了，怎么今个没见着呢？”
“还说呢，你这臭小子，也不看看几点了才过来，哪有客人都到齐了巴巴等着主人的道理？也就你爷爷宠着你！”宋其章点了点他——“你二叔可是特地赶过来给你包了个大红包！”
“走了？”
“刚走！”
陆言回头看了大门处一眼，并没见到宋二叔的身影。回过头时，只听有人慌慌张张的进来报告——“资老来了！”
陆荣先和宋其章对视一眼，包括身旁的孟老头在内，几个围坐在一起的老家伙统统被搀扶着站起了身，气氛登时紧张起来，甚至还带有一丝不合时宜的严肃。
“资老怎么会来？”
陆荣先看向身后的俞美意，这次宴会的请柬是她全权负责的。俞美意一时被惊的也愣了一下，想想才说，没有，就算这柬子递了去，资宅也不一定会收。
资老那样身份的人，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宋其章招招手，对随行在侧的警卫说，出去瞧瞧，看看外面的安保是什么情况，别出了差子。
孟老头已经站不住了：“要不咱先挪个步，去迎迎资老？”
俞美意派出去接资老的人气喘吁吁的回来报告：“资老走的贵宾通道，已经在后面的包厢了，说是怕厅里人多，就不过来了，正请几位去一趟呢，还说要亲自见见小陆少。”
陆荣先看向陆言，陆言镇定的望着爷爷，表情甚至更显冷淡：“您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陆荣先点点头，一行人便向包厢走去。见爷爷们走远，陆言缓缓转过身去，意料之中的撞上颜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资老是你请的？”
“我？”颜琛笑了笑，走近他：“我可没这么大脸面。”
片刻停顿，走到在少年身前，眯眼打量着面前这件完美衬托出少年身材的精致的白色礼服，满意的微笑：“edian果然听取了我的意见。”
“你花钱，无所谓。”
颜琛耸耸肩，伸手从路过的侍应手中勾过一支红酒，不喝，却只是微微晃了晃，他神情有些恍惚，领口处高贵典雅的温莎结略微有些松垮，看样子已经进行了不少应酬。
“贝尔知道你今天生日，特地从瑞士飞回来看你，还央着我不要提前透露给你，”他顿了顿，将微波潋滟的酒杯轻轻放回路过的waitter手中，继续说道——“许是闹着她爷爷一块来了，八成是想给你个惊喜，怎么，开心吗？”
颜琛微笑着打量着他，见他不语，忽而笑的更加灿烂：“哦，不开心吗？”
陆言觉得没意思透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颜琛就告诉过他，资家，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一颗棋子。
正因如此，为了可以攀附上资家这颗大树，颜琛花费了非常非常多的心思在资老最疼爱的孙女儿资贝尔身上。
好在陆言天生这张脸面，颜琛毫不担心他的计划是否可行。
但陆言向来不是一个乖小孩，要想把他得以完整控制在自己手中，就要确保计划中的每一个关键必须万无一失。
那么，重建一个人的第一步，便要首先摧毁这个人。
在这期间，顾云程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一件被彻底瓦解的脆弱的工具，带着对世界的深深惧怕，毫无反抗之力的溃败于他的掌心，他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它摆放在任何他想摆放的位置。
于是他把它摆放在了资贝尔的面前。
贝尔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过陆言，那时他们同时拥有一位身为著名书法大师的师傅教习他们写字。
只是后来，她的陆言哥哥好像因为身体原因，很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
时间一晃过了好多年。
移植手术后的陆言变得异常暴躁，他想明白了一些事，疯狂的怒意侵蚀了他的全部意识，他开始肆无忌惮的交往各种女孩，光明正大地把她们领回家中，却在无数个日夜躲在卫生间里疯狂呕吐……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忘记他了。
在这种恶性循环中，他被颜琛一次次的逼迫着欣赏阿程临死前被病痛折磨得不人不鬼的画面，直到他跪地求饶，哭着答应他以后一定一定乖乖的听他的话，只听他的话。
颜琛很满意。
他们的计划实在有些肮脏，但是他依然照做了，只是在那段按计划勾引贝尔彻底爱上自己的过程中，他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愧疚和不安，这让颜琛更为满意，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但是陆言既没有觉得愧疚，也丝毫没有觉得很爽，他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爷爷是不大同意陆家私下和资家有过多来往的，更深层次的东西，却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但贝尔再怎么不合适，也总归是个女孩。况且那时，陆言方从鬼门关里滚过一遭，陆家上下高悬的那颗心才刚刚落到地上，其他的事，便都放在了后面。
陆言的手术非常成功，但同时也让某一些人十分惶恐，陆氏乱局愈演愈烈，老爷子却始终从壁上观。自从四叔一家被发配西北，陆家众人的立场已经俞加鲜明。
贝尔非常非常喜欢陆言。颜琛便时常打趣，不知小陆少用了哪些手段总能如此轻松的收割到少女芳心？
陆言想了想，斜眼问他，只是少女吗？
颜琛便笑的停不下来。
贝尔要去瑞士贵族学院读书，哀求陆言和他一起出国。
正巧也在颜琛的计划之中，一来，让二人去国外培养感情；二来，让陆言去国外疗养一段时间，自己好专心处理这边的棘手问题。
临行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陆言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怎么，怕我爱上她？”
“你不会的。”
“那为什么不去了？”
“不是不去，而是有些事儿，不急。”
他又说，“欲速则不达，况且，也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他人摸清我的套路，这次给你换个地方新鲜新鲜，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养病。”
陆言想到这些就一阵反胃。
颜琛走上前，单手整了整被少年拉扯的略微有些歪七扭八的衣领：“你知道吗？要不是你这么心急，资老绝对不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
他停顿，他看他，对视的目光同时狂风大作。
“为什么突然就不乖了呢？离了我，你会和你父母一个下场。有些事……不是你想不争就不争，很多时候，都是注定好的命运在推着你走，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得你不得不争，不争就会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我好不容易让你活了下来，怎么舍得让你死？”
男人微阖了眸，将食指放在眉心处轻轻揉了揉，随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时候真后悔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
顿了顿，又说，总归是我大意了，想不到还真能有个什么玩意儿把你勾的春心荡漾。
戏谑的眼神忽然注视着他，颜琛话锋一转，指尖抚上少年的颈，动作不甚温柔，“不要总想着逃脱我的掌控，乖乖接受我为你安排好的生活，会比你自己挣扎来的弯路舒服的多。”
陆言后退半步，厌恶地甩掉男人的手指。
颜琛笑了笑，顺手伸进衣服内衬，摸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悠闲把玩在指尖——“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她带到我面前。”
少年盯着他的指尖，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微微翘起二郎腿来，“你相信吗……今天，不管谁出现在这里，她都不会离开我。”
颜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是吗？那我只好想办法让她离开。”
他微微颔首，动作娴熟地点燃了指尖的香烟：“按我的计划，本该大学再送你出国找贝尔，看来计划不得不提前，陆言，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言目光冰冷的凝视着他。
颜琛冷笑一声：“你真觉得她不会离开你？”
映在少年眼中的光彩却如磐石般的坚定：“她不会，她喜欢我。”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失望的摇了摇头：“好歹你算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还能如此幼稚？听我一句，不要对自己抱有太大期望，否则，等到再次被抛弃的那一天，我怕你痛不欲生。”
少年敛去一瞬间的神色，忽而阴测测的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做？同样的套路再玩一遍？可惜，你动不了她。”
颜琛俯下身，在烟雾弥漫中慢慢靠近他的视线：“哦，是吗？就凭她是宋家的私生女？”
漫不经心的烟圈氤氲在少年瞬间剧烈抖动的睫毛上，连带着心尖的颤动一起变急变快。
见到少年瞬间惨白的面，颜琛放肆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眼神怜悯地睨视着身下的少年：“是，我是动不了她，最起码我不能让她像顾云程一样从这个世上凭空消失，毕竟多少我也得给宋老几分薄面不是？”
而后他终于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
“你大费周章的把她骗来北京，不就是为了做实你心里的猜测，好为她日后认亲宋家架桥铺路？”
他冷笑一声，坐在了少年对面的椅子上，双腿翘起，一只手疏地覆在身侧冰凉的杯盏上。
“你应该也调查过，她母亲多年不再和宋家有过任何联系，便是一心要和宋家一刀两断，而你却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亲手毁灭掉一个母亲数年间苦心经营起来的幸福家庭。你明白一旦米玉在宋其章面前露面，日后带给她的会是什么，但你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对吗？
可你别忘了，别说宋其章还没认她，就算宋家肯认，她也得愿意才行，当年她和她母亲几乎跪死在了宋家的大门前，他家的人都没出来瞧她一眼，这么深的仇恨，陆言，你说说看，你又怎么打算把她心甘情愿的骗进宋家的大门呢？
这些事儿都用不着我告诉她，你自己问问你自己，像你这么自私虚伪又恶毒的心肠，还指望有人能来拯救你，你也得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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