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异心

　　
珠翠眼眶微红，稳了稳心神扭身要走：“许是落在路上了，别急，奴婢这就叫人去找。”
“别去！”盛清韵觉得身子酸软乏力，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勉强喊出这一句，“把黄嬷嬷请回来。”
黄嬷嬷是她的奶娘，自小没了亲娘后，一直是她在照料。盛清韵前世不懂事，将心肝都掏给了盛夏秋，从不听嬷嬷的劝阻还反感她的苛责，正巧着她家中诞下孙子，便把黄嬷嬷找个借口打发去庄子上。
黄嬷嬷是生母孔氏带来的家生子，可谓绝对忠心，身边这几个丫鬟心思未定，珠翠又忠心有余，阅历不足，还得有个老人回来坐镇。
夜半喝了熬好的药，盛清韵睡下，恍然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并不是她前世吐血而亡的场景，而是盛家被抄家，浩浩荡荡的羽林卫走进盛家大门，彼时老太太早就驾鹤西去了，三房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被打下了大牢，盛家家财归为朝廷，大于七岁的男丁皆被斩首，女眷和幼儿流放青海，只是大半都死在途中。
“不要！”盛清韵看着一家人被斩首，喊出这话后猛地惊醒。
外头的烛火被点燃，隐隐约约能瞧见几个奴婢端着盆子从外头走来，一个略微有些粗糙手掌麻利的将帘子挑起来，轻声说道：“姑娘可还难受着？”
这声音分外熟悉，盛清韵鼻头一酸，扎进她的怀里：“黄嬷嬷，小韵知道错了，小韵好想你。”
嬷嬷从小带大她的情谊，已经如同亲生母亲一般了，闻着熟悉的馨香，盛清韵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前世她纨绔嚣张，一夕之间跌入尘埃还未走出来，便又回到了十四岁，纵使经历了这么些，也总是不安的。
黄嬷嬷向来是个踏实本分的人，不善言辞却真心赤城，即使当初被打发走，心中也未曾有半点怨怼之情，她轻轻拍了拍怀中人：“姑娘叫老奴回来，说明是想通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哪还有哭的道理？”
盛清韵一张小脸通红，咳了几声撑着身子起来：“去给祖母请安。”
烛火通明，金钗手中拿着帕子凑过来，嘟囔着：“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有拖着身子去请安的道理呢  ！”
她满心满脸的不情愿，黄嬷嬷接过她手中帕子，警告的瞧了她一眼：“谨言慎行，这等话怎么好说出来，你若不想在梅园伺候与姑娘说一声便是，何苦这般倒显得姑娘不孝似的！”
金钗只脸色一黑，就噔噔跑了出去。
“这样没分寸的奴婢不堪重用，留着也是个祸患。”黄嬷嬷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提。
穿戴整齐之后，盛清韵去了寿园，天还未亮里头已经灯火通明，兰香从里头出来倒水，看见她行了个礼：“二姑娘来了，老太太正打算叫我去瞧瞧姑娘呢。”
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盛老太太手中拿着一卷佛经，另一只手支着额头，精神不济的样子，见了她也只是疲倦的招了招手：“你这丫头，怎么病了还过来，孝顺也不差这一日的功夫，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盛清韵依偎在老太太身边，轻轻给她揉着头：“已经不烧了，况且祖母的精神瞧着也不好，孙儿怎能不来看望。”
老太太一辈子只有三个儿子，未得一女，盛桥是二子，承爵也轮不到，只是小儿子盛明从小体弱，最得老太太喜爱。算算日子，还有两月盛明就会因病离世。大概是如今不好的情境已经传到了老太太耳中。
盛明去了之后，盛老太太忧思过度，原本已经年迈，没过几年就也去了。这也是盛清韵要搬到老太太园中的原因。盛老太太是盛家的支柱，若能长寿自然是再好不过，
“你大了，也知晓聪慧懂事，我就安心了。”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鬓发，叫她坐在一旁歇着去，品了口茶，“皇上寿辰才过，你父亲应该进京禀报，今儿就到了，你预备着些。”
安国侯府从前有从龙之功，那时被封了侯爵，只是这几辈人都没有太过出众的，父亲也是被派在边疆做事，朝中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她这一辈除了大房的大哥盛朗悦尚有才干，在羽林卫任职，其余皆是资质平庸。
上一世盛朗悦死于一场谋反中，封固王谋反，他为了守护老皇帝的皇位奋力厮杀，死在这场谋反中，得到的只是简单的几样嘉赏，盛家也就至此没落了。
“这就备着。”盛清韵又和老太太说了没几句，两人都有些支撑不住，就先回去了。
珠翠正修剪着院子里的盆栽，其余几个丫鬟也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唯独不见金钗去了哪里。
盛清韵皱皱眉头，叫了珠翠去主屋：“金钗人呢？”
不说还好，一说珠翠就将手中的抹布一甩，冷眉冷眼：“今儿说了她之后气呼呼的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是要干甚么！”
看来是机会到了，盛清韵原本就做好了这些丫鬟会有人不忠的准备，没想到才这几天就露出马脚来了。她响起盛夏秋在耳边说的话，‘你以为自己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我早就给你下了药！’她早有计划，若是同样重生回来，未必不会提早准备，或许金钗就是这个契机呢？
黄嬷嬷在一旁收起抹布擦着桌子，并未言语。
“不必理会她，这几日就说我精神不济，且等着吧。”盛清韵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会儿，琉璃从外头跑了进来，脸通红的停下来，咽了口口水：“老爷回来了！”
“快，快去！”盛清韵站起身来，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料子，浅绿色的衣裳是有些暗淡了，只是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不换衣裳了，父亲一年没回来了，咱们快去迎着。”
她心下激动不已，直接往大门走去。
前世不孝，她出嫁了见到盛桥的次数屈指可数，离现在也有四五年了，如今父亲定然不是印象中那般苍老的模样，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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