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再不见，朱墙壁外夕阳斜

柏崇正在马上，带兵星夜赶往皇城。突然心口一阵绞痛，险些跌下马来。
  他从未有过心口方面的病，也没受过伤，这痛来得十分蹊跷。
  疼痛过后，心里没来由地发冷，打颤。
  莫不是他出什么事了？柏崇心惊，又懊悔不已，后悔不该先去攻打了西夏，没第一时间回去救灵川。现在想想有些后怕，万一柏巉伤害了灵川，他难辞其咎。
  狐狸问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柏崇拧眉：“不是，传令下去，停止休整，立刻赶路。”
  狐狸不解：“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有不好的预感。”
  柏崇眉头紧锁，心里始终像压了一块大石，闷着头赶路，连水都不顾不上喝。不过好在已经到了关内，剩下没几日脚程了。
  飞奔了很久，青骢马体力不支，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嘴边吐着白沫。
  他竟生生把马儿累死了。
  抚了抚马儿的眼睛，帮它合上眼皮。柏崇起身离开，在军中随便捡了匹年轻力壮的马儿继续赶路。这个时候，顾不上心疼马。
  大军逐渐逼近皇城，柏巉彻底慌了，令守城的羽林军严阵以待，可他心里也明白，在边境杀狼军面前，这些兵力不堪一击，无非是强撑个颜面罢了，最后结果都一样。
  小太监去御膳房炖鸡汤，鸡汤炖的时间长，小太监想讨好灵川，怕他饿着，先拿了几碟现成洗净的果子回去。
  “大人，鸡汤正煨着呢，奴才拿了几样时令果子，您先垫垫肚子。”
  屋内没有回应。
  小太监壮着胆子推门，发现门被从里面顶上了，顿觉事情不妙。
  “大人，可是在歇息？奴才进来了。”
  撞开门，小太监吓得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灵川面色惨白，伏在案上，已经晕了过去，血顺着胸口滴滴答答流下来。
  “大人，为何寻了短见啊？”
  小太监哭着跑出去喊御医。
  幸好簪子一端不够尖利，有些钝，刺入得很浅，灵川力气又不够，因此没要了他的命。
  柏巉也吓坏了，后怕得很，命太医守着灵川医治，不得离开半步。
  兵临城下，灵川是他唯一的筹码。他还不甘心，想再搏一搏。
  “灵川，你为何不爱我？为何那么爱六弟？我和他，到底差了哪里？”
  灵川很虚弱，不想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微微睁开眼睛，又闭上。
  “为何你不能爱我？如果你爱我，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我们之间也不会落得如此悲戚。”他的眼睛里泛着泪。
  “你不值得我爱，我爱的是柏崇。”灵川睁开眼睛，望着他。
  “好，既然这样，我们一起死吧。”柏巉泪中带笑。
  远远望去，雄伟的乾坤殿正屹立在夕阳中。夕阳的余晖洒在大殿顶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快要入夏了，皇宫里草木葱郁，一轮夕阳挂在天上，云霞是粉色的，在天上拉出一条条温柔绚丽的绸缎。
  “皇宫真美啊”柏巉举目望去，痴迷地叹道。
  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注定是他陨落的地方。
  很小的时候，他就被立为太子，是皇室的嫡长子，母亲是尊贵的沅皇后，享尽尊荣。他一直都认为，长大后，他会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对此深信不疑。可柏崇将他从高处拉下来，重重地凿进尘埃里，几番周折，他努力过了，但还是输给了柏崇。
  看着壮丽非凡的皇宫，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听戏时，戏里唱的一句戏文。
  “耳畔听惊弦，从容下金阶。从此一阖眼，再不见，朱墙壁外夕阳斜。”
  好一个再不见，朱墙壁外夕阳斜。他的日头终究是要落在这片古老的城墙上。
  他的日头终究是要落了。
  “灵川，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这有错么？”
  外面传来喧闹声，宫人们四处逃窜，宫内乱作一团，有些宫人趁机偷了宝贝，揣着逃出去，柏巉也无暇顾及。
  小太监颤着身子进来禀报道：“陛下，崇王带兵到了城下，马上就要攻城了。”
  柏巉笑着去摸灵川的脸，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榻上拽起来。
  “灵川，柏崇终于来了，你应该很高兴吧，你不是很想他么？如你所愿，他来了，走，跟我去城楼上迎迎他。”
  灵川只穿着里衣，被拽得喘不上气，踉踉跄跄随着他上了城楼。
  城楼很高，上面风很大，灵川几乎要被吹倒，衣袂随着风簌簌作响。杀狼军已经到了城楼下，放眼望去，一片旌旗飘扬。
  灵川的眼睛搜寻着，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纵然离得远，可眼睛里浓烈的情感还是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对方心里。
  “六弟，想要皇位还是要他？”柏巉把灵川推到城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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