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既是被逼的，为何不玉碎？”

前面就是昆山了，山高林密，灵川隐隐记得山的入口，但记得不甚清楚，只能凭着记忆往里走，过了十几年，这里的草木也都换了面貌。
  走着走着，灵川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歇一会儿？”柏崇以为他累了，拧开水袋，递给他。
  灵川勉强喝了一口：“柏崇，我记不清族人在哪个方位居住了。”
  “没关系，我们慢慢找。”
  “我饿了。”灵川又说道。
  “那你在这歇一会儿，我去摘些野果来吃。”
  言罢柏崇望着他，迟迟不肯离开，灵川知道他怕自己逃跑，说道：“放心，我不跑。”
  柏崇还是不太相信，灵川从来没主动说过饿，今天怎么主动喊饿呢？
  “你跟我一起去吧，你自己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灵川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是把我当囚犯么？”
  “不是，你别动气，我是怕你出事，你不是怕蛇么？这里蛇多。”
  灵川板着脸不高兴，柏崇无奈：“我去总行了吧，你在这待着别动。”
  灵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柏崇没敢去远处，在附近的树上采了些野果，正想回去，突然看到一只野兔跑过，这些天风餐露宿，总是吃野菜野果，灵川都瘦了，正好打只野兔回去给灵川补补。于是他捡起一枚石子，蹲在草丛里打算打只野兔。
  等他拎着野兔回来时，傻眼了，灵川不见了。
  柏崇气得差点晕过去，不是说好不跑的么？怎么又跑了？这么大的山林，叫他上哪去寻他呢？
  “小贱人，真是欠收拾，找到你非得好好教训一顿。”柏崇咬牙切齿道。
  走了整整三天，柏崇才走出这片山，他知道，既然灵川选择在这座山里逃跑，那这座山肯定不是昆山，从一开始他就骗了自己。
  但是上次在狩猎场上遇险弥留之际，灵川在他衣襟上写下了昆山的地址，让他来昆山找玉氏帮忙除邪物，那个地址柏崇还记得。凭着对那个地址的迷糊印象，柏崇慢慢找到了昆山的真实地址。
  灵川逃跑以后，迅速出了山林，往真正的昆山走。离昆山越近，他心里越忐忑不安，所谓近乡情怯，离开了十几年，不知道族人是否还记得他。
  玉氏族人的居所掩藏在大山之中，几乎无人知晓，山上路也非常难走，凭着记忆的拼凑，灵川慢慢攀上山崖，找到族人。
  族人见到他如临大敌，以为来了生人，这里已经很久没来过生人了。离开时，他还是个垂髫小儿，现在的样貌与儿时有着天壤之别，族人认不出倒也正常。
  只是年长的族人听说他是灵川时，脸色大变，忙把他带到族长面前。
  灵川是认得族长的，族长也认得他，他少时，族长很疼爱他，教他占卜、历法、丹青之术，尽心尽力地教习，可以说族长是他的半个师傅，他也一直喊族长爷爷。
  “爷爷。”灵川跪在族长面前，眼里含着泪。族长的样貌没怎么变，只是衰老了许多，头发变得花白，额头上也都是岁月的痕迹。
  “灵川？真的是灵川。”
  “爷爷，是我。”
  族长脸上神色严肃，并无半分久别重逢的喜悦，嘴巴动了动：“灵川不是死了么？”
  灵川心下一怔：“爷爷，我没死。”
  “你为何不死？”
  “爷爷....”
  族长起身道：“你身为祭司，不恪尽职守，秽乱朝堂，勾引皇子，做下不伦之事，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爷爷，我没有。”灵川哭出声来。
  “没有？罪己书可是有人逼你写的？你和崇王之间到底有没有做下那些龌龊事，你对着你祖母的灵牌说，你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灵川浑身发抖，闭上眼睛说道：“是，我和他有过不伦，可我是被逼的。爷爷，我真的是被逼的。”
  族长说道：“身为玉氏族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是玉氏选出来的祭司，更是身份尊贵，既是被逼的，为何不玉碎，而是让自己染上一身肮脏？”
  灵川的心凉了。原来族人是以他为耻的，他们希望他死。
  他千辛万苦攀上山崖，回到昆山，甚至希望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余生，可他们不仅不愿接纳他，还要责难他偷生。
  灵川擦擦眼泪：“爷爷，我想祭拜一下祖母和父母，祭拜完后我就离开，再也不会提起自己的身份。”
  族长冷笑道：“你想离开？你忘了玉氏的族规了么？做下这种丑事，玉氏怎可容你苟活？灵川，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别怪我心狠，我是族长，玉氏的规矩不能坏。”
  “爷爷要杀我？”灵川含着眼泪问道。
  “不是我要杀你，是你自己不检点，断了自己的生路。来人，把灵川带下去，三天后，按族规，对他进行沈河之刑。”
  灵川被带到一间空屋子，屋子里没有窗户，门被无情地锁上，没有灯，一丝光线都照不进来。
  又冷又饿，灵川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睁着眼睛发呆。他不是没预料到族人会怪罪他，可他没有想到，族人会迫不及待地处死他。不过也好，死就死吧，死在昆山也算和父母、奶奶在一起了，不知他们会不会也和族人一样怪罪他呢？
  柏崇此刻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在疯狂地找他吧，柏崇肯定要恨死了，若是被柏崇找到，柏崇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可惜，再也没机会找到了。灵川想着想着，突然泪流满面，柏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过自己的人吧。
  他伤害过自己，但也是唯一一个在乎自己生死的人。
  整整三天，族人没有给他一丁点吃食，也没让他喝一口水。这是族内的规矩，他是犯了罪的祭司，要干干净净地走，被处死之前不许吃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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