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瓣面纱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死耗子味道，阴暗潮湿，潮得人骨头缝发疼。
  小池蜷缩在角落里，多日不曾沐浴，浑身又脏又破，活脱脱像个小乞丐。面前摆着一只破碗，碗里只有一块干巴巴的黑馍，上面还爬了几只虫蚁。
  “大人，呜呜，我好想你。”小池看见灵川，大哭起来。
  “小池乖，你怎么样？”
  “大人，我想离开这里，这里好冷，没有好吃的，这里的饭我吃不下，好饿。”
  “小池，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大人，他们没欺负你吧。”
  “没有，我没事。”
  小池突然指着灵川的脸哭道：“灵川大人，你脸都肿了，崇殿下肯定又打你了。”
  “别哭了，我没事，我给你带了些吃食，快吃吧。”灵川打开篮子，里面是雪白的蒸花糕和几样小菜，小池毕竟年纪小，又饿了多日，脏兮兮的小手抓起花糕，狼吞虎咽吃起来。灵川看着小池，心疼不已。他还只是个孩子，却跟着他受了这许多苦楚。
  狱卒过来催促：“哎，快点走，时间到了。”
  灵川摸摸小池的小脏脸：“你别害怕，我会想办法放你出来。”
  小池嘴角带着饭菜的残屑，眼圈又红了：“大人，您快点，我在这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回去后，灵川心里难受了。这一看不打紧，看了心里更不舒服，连摘星楼也没回，又去找柏崇求情了。柏崇得意了，这正是他的目的，让灵川去看小池，看见小池受苦心里难受，放下身段来求他，他可以趁机玩弄他取乐。
  夜晚的御花园很安静，自从那次闹鬼传闻出来后，宫人们惧怕，夜晚很少出来走动，流云戴着面纱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发呆。花园里传来几声动静，流云心下一骇：“谁？”
  他一喊，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有响动。流云有些害怕，壮着胆子吼道：“谁，赶紧出来，不要故弄玄虚，否则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公子莫怕，是小人。”那人从花丛里钻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小铲子，满脸都是土。
  “你是何人，在这鬼鬼祟祟干嘛？”流云瞪起眼珠子。
  “见过王妃。”
  “你认得我？”流云觉得奇怪。
  “王妃殿下贵人多忘事，小人是孟怀玉啊，那座花房王妃殿下可还记得？”
  “哦，是你啊。”流云淡淡回应。
  “王妃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花园不安全，夜里容易撞上不干净的东西，王妃怎么不带个人在身边伺候？”
  “你话真多，本王妃要治你的罪。”流云怒道。
  “小人错了，不该多嘴。”孟怀玉赶紧低眉敛目认错。
  “罢了，本王妃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你在这做什么？”
  “我在找适合花木生长的泥土。”
  “哦。”
  “小人多谢王妃，那座花房没拆，想必是王妃在崇王殿下面前求了情的。”
  流云听了这话，突然悲从中来，哪里是他求了情，明明是灵川求情，柏崇才同意留下花房的。
  “王妃殿下，你怎么了？”
  “没怎么。”流云擦擦眼泪。突然一阵风吹走了流云脸上的面纱。流云惊慌不已，却见孟怀玉跑着上前去追那面纱，面纱被吹到树上挂在枝头。
  “算了，不要追了。”
  孟怀玉挽起袖子，蹭蹭往树上爬吭哧吭哧爬到树上，踮着脚尖去够挂在树枝上的面纱。
  “你…你当心些。”
  “够到了！”孟怀玉一伸手拿住面纱，面露喜色，朝着流云挥舞面纱，却没成想，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幸好树不是很高，四周又都是松软的泥土和野草，摔得不甚厉害。孟怀玉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捧着纱巾：“对不起，小人弄脏了王妃的纱巾。”
  流云皱眉：“这纱巾上都是泥，我怎么戴呀！我这副样子，没有纱巾遮面，走在路上恐怕会被人笑死。”
  “王妃莫急，小人为王妃现做一套纱巾，保管比这条好看，如何？”
  “你真有这等本事？你可知欺骗本王妃是何下场？”流云眼睛一瞪。
  “小人不敢，王妃且随小人来。”
  孟怀玉觉得流云骄蛮发狠的样子很可爱，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以为自己很威猛，其实很可爱。
  带着他来到琉璃花房。一进门香气扑鼻，入目皆是鲜艳色彩和生命蓬勃向上的气息，让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孟怀玉端着白瓷盘，在各色花朵上各采下一瓣，放进去，以茎做骨，以丝叶为线，竟串了一个用花瓣做成的面纱。
  “王妃戴上试试。”
  花瓣面纱很漂亮，流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比划着放在脸前，可抬头看见的却是琉璃墙上映出来的面容，琉璃墙被孟怀玉擦得很干净，清晰地映出他面容上的可怖疤痕。
  那条疤痕斜着贯穿了他的脸，像条丑陋的大肉虫盘亘在脸上，阻隔了他所有的爱和幸福。
  鲜花很美，可他失去了和美相提并论的资格。
  流云对着琉璃墙狠狠踢了一脚，墙碎了，无数个琉璃碎片掉在地上，映照出无数个带着疤痕的脸，闪动着，像个变异后分裂繁殖的怪物。

  “啪！”流云受不了，把面纱扔在地上，尖叫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  孟怀玉捡起地上的那顶用鲜花做成的面纱，望着流云的背影叹息。
  多漂亮的一位公子，可惜被毁去了容貌。
  灵川来到柏崇寝宫里。
  虽然早已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但灵川很少主动来，大多都是柏崇去摘星楼和他欢好。福满公公一见他来，就知道他又有事求柏崇。大概率是为了小池。
  福满公公心里感慨，宫里的下人命如草芥，谁也不会把下人的命放在心上，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来伺候，难得灵川大人这么在意一个下人。只是这一夜，他肯定又会不好过了。
  “灵川大人，进去吧。”福满公公引着灵川往里走。
  “大人，说些软话，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崇殿下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灵川笑笑：“多谢公公提醒，无妨。”
  他知道柏崇是讲理的人，可他在自己面前就是偏偏喜欢耍无赖，蛮横得很。
  柏崇眉头紧皱，正在研习如何加强皇城内的防御，画坏的图纸扔得到处都是。
  灵川走进来，解下斗篷，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图纸，拿在手里看了看。
  柏崇叼着笔头，歪着头看他。
  “装模做样，你又看不懂。”
  灵川受着讥讽，不与他争辩，取过案子上的笔，开始画起来。
  “图纸不是这样画的，而且，你对皇城的构造了解得并不彻底。”
  笔在灵川手上就像有了生命，寥寥数笔，皇城的建筑构造图跃然纸上。
  “除了建筑构造，还有水利设施、防御位置建造等，这些都需要精准的测量图纸，才能做好防御准备，你这样是不行的。”灵川说道。
  “你怎么会了解这么多？“柏崇有些讶异，没想到灵川对这些了解得如此透彻。
  “风水建筑，祭司也是要学的，而且地理水利，是昆山玉氏最擅长的秘法。”
  柏崇心思却没在图纸上，一把将灵川拉到怀里。
  灵川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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