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周礼彬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准备休息了，按照医院的惯例，副主任医师一般不排夜班，除非有重大事故需要处理才会在晚上被临时叫到医院。
因此他看到来电显示，还没等接通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一边快速穿衣服，一边按下通话键：“喂，我是周礼彬。”
电话对面说了什么之后，周礼彬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什么？确定是菘蓝吗？好，我马上就到，心电图和血液心肌酶检测结果怎么样？”
“心电图检测st段显示正常，没有异常波动，心肌酶的结果还有十分钟出来。”急诊值班医生飞速回答。
“菘蓝的自诉呢？”周礼彬已经开车上路了，按照他的经验，转过前面的路口再直行4分钟左右就能到达医院。
“周教授，王医生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
周礼彬终于看到了医院的大门，他把车随便停在路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急诊临时病房，果然看见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的王菘蓝。
“结果出来了么？手术室准备的怎么样？”他一边问旁边的接诊医生一边仔细看心电图波形。
周礼彬心想，确实不是典型心梗的波形。
再看看王菘蓝的各项生命体征也还算平稳，周礼彬皱着眉：但也不排除是非典型心梗的可能。
“马上，血液检测结果还有三分钟。已经联系到手术室，如果结果不好，可以保证立刻实施手术。”
为了以防病人突然出现呼吸困难，王菘蓝被戴上了氧气面罩，看着呼吸面罩上蒙上一层层水汽，周礼彬的眼睛不禁发酸。
王菘蓝不光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果真的因为劳累过度而发生意外，那他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老朋友，如何迈过自己心头的槛。自己虽然是专业的心内科医生，可是急性心梗的致死率摆在那里，再高明的医生也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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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疑似急性心梗的消息也传到了周舟的耳朵，他把手边的工作先托付给值班医生，几乎是浑身发抖赶过来的。正因为自己是医生，他才最明白人类在生死面前的无能为力，“偶尔去治愈，总是在安慰”不只是一句简单的谚语，而是他们工作的最真实写照。
等他刚冲到病房的门口，就听见他爸周礼彬低沉的声音：“把他的氧气面罩拿下来吧。”
周舟不顾周边众人的阻拦，嗷的一声冲了进去，一把攥住周礼彬的胳膊：
“爸，不行啊，你再试试，你不是心内科的专家么，怎么连自己的学生也救不了，我不相信，菘蓝这么年轻，我们前天还一起吃饭的。”
然后周舟又飞奔到王菘蓝的床前，握住对方的肩膀，开始大哭起来：“你太没良心了，明明说好要和我一起当医生，说好了80岁还要一起去会诊的，你怎么就先走了，呜呜呜呜呜呜。”
他哭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王菘蓝脸上。
周礼彬的右手差点被儿子拽到脱臼，还没等说话，对方又像龙卷风一样卷走了。
“你快离我远点，鼻涕马上掉我嘴里了！！！”周舟感觉手下的躯体在拼命挣扎。
他不由得大喜，转过头来冲周礼彬大吼：“爸，菘蓝又活过来了，你快点来看看，奇迹出现了。”
结果因为过度兴奋而睁大眼睛的周舟突然发现，周围的同事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自己。
周礼彬不禁捏了捏紧皱的眉头，没办法，自己的儿子还得自己教:“亏你还是医务工作者，情绪控制能力也太差了。”此时的他早已经忘记自己刚接到消息时的心情了。
训完儿子，周礼彬看周舟怪可怜的，又说：“菘蓝没事，只是胃痉挛。”
周舟像弹簧一样立刻弹起来，这一刻他与无数病患家属突然共情了，只见他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十分气愤的说：“这谁下的初诊，简直在开玩笑，这不是误诊么。”
旁边的杜医生不由脸色通红，有些无地自容。她本来就是住院医刚刚轮转到急诊，对待突发疾病经验确实不足。
王菘蓝刚被推了一针奥美拉唑，身体还有些虚弱，他慢慢坐了起来：“不能怪接诊医生，我被送来的时候刚好昏迷了，杜医生获取信息不足再加上我确实连续工作了一周，化验结果没出来的情况下，急性心梗的可能性很大。”
说完之后，他又在病房里环视了一周，见挤满了相熟的同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回去值班吧，都挺忙的，我这确实是小病，没什么严重的。”
各位医生于是纷纷安慰了些好好休息，注意身体的话，便匆匆回到自己的岗位了。
虽然现在正是普通人安睡休息的时间，但对于值班医生们来说，他们工作的帷幕才正要开启。
于是一下子呼啦啦的走了不少人，眼圈发红的施晴终于被王菘蓝找到了。
“过来。”王菘蓝轻轻地朝她招了招手。
施晴一边哽咽着一边走到病床前：“还好你没事。”
王菘蓝看见姑娘红着眼圈，一副吓坏了的样子，疼痛好像奇怪地由胃向心脏转移了，他轻声安慰：“傻姑娘，我都说了我家人都很健康的，按照遗传学概率讲，我长寿的几率很大的，你上次不还说我能活到99么，快别哭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师和好兄弟。”
施晴的理智终于回笼了,她飞快地擦了擦眼泪，转过身。
“这是我女朋友施晴。”王菘蓝对着周礼彬和周舟介绍。
“晴晴，这是我的老师和好兄弟。”
施晴其实早就感觉眼前这个笑的一眼慈祥的老人和王菘蓝关系不一般，毕竟他来到病房的时候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至于另一个年轻男人，就更不用说了，施晴暗想，还好这个人是男的，不然看他刚才的伤心劲，说他是王菘蓝的老婆都有人信。她主动上前，和二人打了招呼。
周礼彬摆了摆手：“不用和我们客气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菘蓝，我和周舟就先走了。”
之后他又对王菘蓝说：“本来想着你下住院总，让你多歇几天，不过你既然又坐救护车回来了，也别浪费，今天晚上帮着在急诊值班吧。”
施晴吃惊的睁大了双眼，刚才在她眼中还是慈眉善目的老人转眼间已经化身成了压迫劳苦大众的剥削者，她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王菘蓝拉住了手：“没问题，老师，你们先走吧，这里就交给我。”
看着周礼彬拽着欲言又止地周舟离开了，施晴不禁有些气愤，转过身看见王菘蓝脸色白的透明，她更加难受，“不行，我要和他们说说，怎么生病了还要值班啊。”
说着说着，还没等王菘蓝说话，嘴巴一撇，竟是掉了眼泪珠子。
看的王菘蓝不由心疼极了：“傻姑娘，老师是为我好，反正我今天晚上也得在这输液，如果算值班的话，之后我就能多休息一天。”
施晴不禁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事情就完全变得不同了。
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曲解了老者的好意。
“以后你就知道了，老师待我是极好的，还有周舟就是他的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王菘蓝笑着对她说。
“你现在还难受不难受，我给你去灌个热水袋吧，刚才医生说这样能少疼一点。”施晴说完，没等王菘蓝反应过来就跑走了。
王菘蓝看着急匆匆给自己找热水袋的姑娘，心里的甜几乎要溢出来了，胃部的不适也减轻了许多。
而此刻电梯里的周舟不由疑惑地问自己老爸：“菘蓝的胃病也没有这么严重啊，怎么这次突然胃痉挛，居然还晕倒了。”
周礼彬淡定地扶了扶镜框：“刚才那个小姑娘说，菘蓝晚上误食了一大口芥末，应该是外界输入的刺激太强，这才引发了胃痉挛。”
“看来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监督菘蓝吃饭。”
“不光是他，你也要注意，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周礼彬关心地说。
然后他收获了傻儿子的一个爱心牌大大拥抱：“爸，我就知道您最关心我了，哈哈哈哈哈。”
周礼彬不禁惊慌失色，把扒在身上的儿子撕了下去：“哎哟，多大的人了，快回去值班吧，再熬几个月，你也要出头了。”
看着周舟干劲十足的背影，周礼彬不禁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刚才还鬼哭狼嚎的，现在一转眼又活力满满了。”
“唉，不服老真是不行。”周礼彬现在缓过来才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腿软，见四下无人，他扶着墙慢慢地走回办公室了。
哼，成熟的男人绝对没有弱点，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能展现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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