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王菘蓝一直记得和施晴见面的那一天，那是他难得的轮休日，和老师讨论了几个典型的病例后，相亲的时间也要到了。他走进咖啡店，看到一个姑娘穿着暗绿色的连衣裙，简直白到发光，她抬头的一刹那，王菘蓝感觉自己的左心尖好像被推了一针肾上腺素，被各种工作安排压得几乎骤停的心脏又能正常跳动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那时的他忙得是鸡飞狗跳，天昏地暗。所以一开始王菘蓝是根本不想去的，是大伯母孙彩霞的话打动了他。

        “这些年，春华不知道为你操了多少心，她为人刚强，怕说出来给你太大压力。所以别看你今年已经28岁了，她在家里也从没催你解决个人问题，这次闹的笑话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她关心则乱，所以这次相亲，你必须抽出时间去，好歹让她吃个定心丸，表明你的态度。”

        王菘蓝听完后沉默了，他从来没想过外表大大咧咧的母亲，对自己的爱却是这么细腻。想想自己身为人子，学医八年几乎是不问俗务，当上住院总后更是忙的不行，根本没有时间陪伴家人，对父母的关心可谓是少之又少，不由产生一阵愧疚，再没有反驳，终是接受了安排。

        而此时远在三亚沙滩上的宋春华突然打了个喷嚏，“哎呀，这海南就是气候好，空气都这么湿润。”感慨一番后，又继续快乐地提着塑料桶去挖小螃蟹了，暗想自己绝对要比团里的老赵太太挖的多，哦，这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

        没有人记得告诉王菘蓝，深爱他的老母亲早已搭乘旅游团的专机，奔赴了下一场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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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晴一走进门诊大厅，就闻到了淡淡的咖啡豆香气。

        她的方向感不是很好，好久才找到今天相亲的咖啡店，绕了一大圈之后发现竟然就在门诊大厅的左边，看了一眼手机，离约好的时间还剩十分钟，施晴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提前出发。

        给相亲对象发了短信，对方表示马上就到，让她在咖啡店里面等就可以。

        说来好笑，两个来做相伴一生尝试的人其实是并没有交换照片的，短信界面稀疏的几行聊天记录表明双方对这场会面都不是很期待，这是属于成年人的一种心照不宣。

        为了方便对方找到自己，施晴回复自己穿了绿色的衣服，一边打字一边感觉有些好笑，这好像有点像上世纪的相亲，靠观察路人手里拿的东西分辨自己的见面对象。

        施晴走进咖啡店，有一点意外，这里的环境竟然很不错。有医务人员的白大褂整齐的挂在门边，很是干净整洁。透明的玻璃顶也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紧张与压抑。

        点了一杯百香甜橙，施晴就找了角落坐下安静等待。

        想到当初何桃听说相亲地点在这里，还很是气愤一番：

        “他以为自己是皇上选妃么，这也太敷衍了。”

        “听说很忙吧，有规定不能随便离开病区，再说了，他不上心不是更好，我去走个过场就结束了。”施晴这样劝。

        “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吧，咱们也不是缺这份工资，随随便便接一条广告都——”但看着施晴坚定地眼神，何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是，是，是，”施晴摇着何桃的肩膀，“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想放弃，我不想自己学了四年的专业毫无用武之地，现在这份工作真的很适合我。”

        何桃怒其不争的点了点施晴的脑袋，“真是拿你没办法。”

        周围的窃窃私语打断了施晴的发呆，她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向门口望去：原来是一个高挑的戴着口罩的青年医生，正在门口仔细地挂他的白大褂。

        施晴无端紧张起来，可能来自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她觉得应该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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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把口罩摘下来的那一刻，施晴真的愣了一下，说是那瞬间她的世界时钟停摆也毫不夸张，因为这个王医生简直出乎意料的好看，好看到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女性消费者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温度。热得她赶紧喝了一大口果汁压压惊。

        “你好，我是王菘蓝，不好意思让你来医院找我。”

        “没事没事。”其实当初施晴想的是，反正是做戏一场，自己走到位，后面再说不合适，师父罗姐肯定也就不好再劝了，所以这一句不好意思，她还真是受之有愧。

        接下来就是相亲对象之间很普通的你问我答，可惜在施晴佯装感兴趣的问了一下王菘蓝的工作内容，而收获了一堆专业术语之后，就变成他问她答了。施晴觉得自己好像来参加问答比赛，这场比赛难的不是想出答案，而是要绞尽脑汁让气氛不那么尴尬，真的是很心累了。为了拯救自己的脑细胞，施晴只能时不时低头吸果汁，可惜这一杯百香甜橙很快就被她消耗没了，她不由暗恨刚才没点一个大杯。这下她的视线再也没有第二个落脚之处，只能回到王菘蓝的脸上。

        “要不要再来一杯。”对面的王医生体贴道。

        “不用了。”施晴连忙婉拒。

        “那我们走吧。”对方说完起身。

        “终于要结束了。”长出了一口气，施晴在心里想。

        说不清为什么，她感觉有一点点失落，不过最大的感触就是，帅哥果然还是和别人一起共赏才好，独自品味压力实在太大，心脏承受不了。

        礼貌的等对方穿好白大褂，中间过程施晴又承受了999+的颜值暴击，果然美人做什么都很好看，连穿衣服都让人看得脸红——

        施晴赶紧甩了甩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心里默念：“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终于平静下来。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友好的告别环节，然后江湖再也不见了，没想到对方竟示意自己跟着他走，施晴稀里糊涂的向前，最后停到了一个毛绒玩具店门口，看到施晴困惑的眼神，王菘蓝解释道：“有很多小朋友特别害怕来医院，家长为了哄他们，就会买这个。”

        没想到医院里竟也暗含这么多商机，无论是刚才的咖啡店还是这里的玩具店，都和施晴印象中的医院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她一边感叹着时代的发展一边下意识的跟随王菘蓝的步伐。

        “等等，那我们来这干嘛呢。”施晴心里还是不明白。

        “你来挑一个吧，当做来医院找我的赔礼。”王菘蓝认真地看着她。

        说完随手拿了一个绿色的毛绒青蛙，一边细致地观察走线，一边对施晴说：“这个好简单，我也能缝。”

        看他一本正经，施晴忍不住想笑，在心里暗暗想：医生和裁缝还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赔礼就不用了，我——”施晴还没说完，王菘蓝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自然地把青蛙递过去。

        施晴见状，只能先接过来。

        “嗯，老师，我在”，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王菘蓝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好，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电话，拉着施晴向收银处跑去，边跑边说：“有一个重症冠心病患者在高速路上发病了，马上要到我们医院，急诊的心内科医生临时抽调不开，我要去支援，我还能再联系你么。”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施晴只听到王菘蓝说有人心脏病犯了，他要立刻去帮忙，急忙回复：“行，你快点去吧。”

        “好，那我们晚点再聊。”说完，高大的青年刷完小青蛙的价钱后，风一样跑远了。

        独留施晴在他卷起的空气中沉默，那个，她能说自己刚才根本没听清后面那句话么。

        唉，本来简单走个过场，怎么还发展出后续来了。

        多想无益，施晴打算还是先离开医院再说，结果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去的路。不禁发愁，这医院建设的好是好，就是太大了，都怪她刚才一直跟着王菘蓝，根本没记路。又转了十分钟，施晴终于屈服了，想要找一个导诊台问问。这时身后传来渐渐靠近的喧嚣声，她被声音吸引，转过头去，发现一辆手术床被推着跑过去，而上面给病人做心肺复苏的医生居然正是王菘蓝，他的头发因为用力而散乱下来，还有几缕被汗打湿粘在额头上，表情凝重，没等施晴反应过来，这一群人已经呼啸着跑远了。

        其实大多数普通人是很难有机会直面抢救现场的，施晴就是如此，这一幕给她的冲击可以说是相当之大，这一场短暂而又猝不及防的再遇，让她看到了什么是“与时间赛跑”，施晴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在咖啡店问王菘蓝的那个问题。

        这一次他没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而是无声地用实际行动解答了。

        在这寒冬腊月，有一株板蓝根的种子在施晴不知道的时候冬眠在了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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