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次攀岩

路虎蓝色的流线车型在经过地下车库入口的时候缓缓降速，林锡雀目视前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进副驾前面的储物盒翻了翻。

        本来是想找出一张，结果掏出了一沓卡片。

        林锡雀：“……”

        林锡雀没有低头去挑，一手将卡片都握住，送出车窗，抹开纸牌似的将卡片都打开，展示给保安。

        保安一眼就看到其中黑金配色的会员卡，当下按下允许进入的按钮。

        随着安全杆升起，林锡雀毫无阻碍地通过。

        这里是曜石岩馆内部，a市最大的岩馆，也是全国攀岩爱好者最常约的聚集地。

        林锡雀乘内部电梯，直接来到了岩馆三层。

        三层的工作人员看到林锡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林锡雀一眼，然后微笑着走上前来，“先生是来赴朋友的约吗？”

        工作人员笑容弧度完美，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句问话，问对方的朋友是谁。

        这位客人服装精致，身形纤细，看模样就是娇养的贵少爷，这种人来岩馆不会是来攀岩的，都是被朋友邀请来观看，正好今天晚上攀岩精英赛会在岩馆举行。

        工作人员在脑海里回顾今天晚上都有哪些大客户来了，一一对应他们的包厢号，以便在客人说出他朋友的名字后第一时间带人去。

        林锡雀想了想，回道：“唔，算是吧。”

        工作人员说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那请问先生的朋友是……？我带您去。”

        林锡雀：“……名字我说不出来。”

        工作人员：“？”

        “不过，”林锡雀微笑道，“地方我知道在哪里。”

        林锡雀回忆在论坛上看到的信息，他只是在吃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现在就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山羊岩壁挑战赛，三十一号房间。”

        工作人员还没有从林锡雀不按自己的套路出牌的状况中随机应变过来，这时候听到这句话，本能地解释：“这个房间谁都可以进，但是进入者都是来挑战山羊岩壁的，如果先生你的朋友也是来挑战这个岩壁的，那他现在可能不在这个房间里。”

        林锡雀辗然一笑，对工作人员确认道：“不是我朋友，是我，我来挑战山羊岩壁。”

        工作人员：“……”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眼林锡雀，他在岩馆工作了三年，不说每个来攀岩的人都是一身腱子肉，至少身形健壮，不会给人一阵风都能刮倒的错觉。

        而这次的山羊岩壁，难度更是前所未见，敢去三十一号房间的，要么是这个领域的高玩，要么就是隔壁精英赛的专业攀岩运动者。

        据说这个山羊岩壁是圈里一位大佬匿名设计的，并且专门为这个岩壁设立了一个挑战赛，和攀岩精英赛同时间进行，奖金一万块。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少爷，竟然要去挑战山羊岩壁？

        这样骄矜的面容和轮廓，不应该去岩壁上攀爬，只要他在下面站着，就会有人为了他去赢得荣誉。

        ……

        林锡雀看着自己说完就陷入待机状态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自己找到了三十一号房间的路，不用对方带路的。

        他看着工作人员背后的楼层平面图，一条条路线在他脑海中自动生成，像是地图软件上从当前定位智能延伸到目的地的各色线条。

        岩馆因为岩壁设施非常占地方的原因，为了节省空间，内部的构造和一般的楼宇不同，非常复杂，一般人第一次进入都会被绕晕，这也是岩馆在各层电梯口设立引路的工作人员的缘故。

        但林锡雀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他提醒发呆的工作人员，“我们可以走了吗？”

        “哦哦，”工作人员回过神来，向林锡雀早就确定好的路线方向伸出手，弯腰道，“请这边走，先生。”

        林锡雀目不斜视地跟随在工作人员身后，并没有四处乱看，但经过的区域自动在他脑海中形成一副精密的地图，与之前在墙壁上看到的岩馆三层平面图结合起来，形成空间地图。

        曜石岩馆中大部分房间采用玻璃结构，从内到外是全透明的，人走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岩壁的情况。

        林锡雀和工作人员就走在这样一条玻璃长廊中。

        而长廊顶部，岩馆四层的位置，正有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向下望。

        “他也是挑战山羊岩壁的攀岩者？”骨架这么纤细，看起来比他还在中学上学的小孙子也没大多少，竟然也来挑战他设计的岩壁？

        挑染了一缕亮蓝色额发的年轻人抱着手臂往老者说的人身上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说：“估计一分钟就得掉下去。”

        年轻人隔着钢化玻璃材质的四层走廊往和林锡雀同一个方向走，“正好给我腾出房间，让您看看我是怎么在三分钟解开您设计的路线。”

        “三分钟？”老者从林锡雀身上收回目光，站在原地笑望着远去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只手枕在后脑勺，另一只手向后伸出，竖起三根手指，语气轻佻地说：“就三分钟。”

        工作人员带林锡雀走了入走廊里最后一间房间，林锡雀看向正前方灰黑配色的岩壁。

        山羊岩壁是为抱石赛设计的，属于难度岩壁，所以高度并不是很高，只有25m，差不多一层楼高。林锡雀一眼便将岩壁的全景揽入眼中。

        工作人员从旁边拿来了一个登记册，递给林锡雀，林锡雀却没有接，专注的看着山羊岩壁。

        工作人员抬起头，本来想要叫林锡雀先登记，目光落在对方恬淡的侧脸上时，却突然失声了。

        林锡雀观察的模样很专注，鼻尖的小痣在侧面清晰可见，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宁静的气场，感染着身边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和他一同安静下来，看向对面的岩壁。

        林锡雀却没有看很久，他从岩壁上收回了视线，主动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登记册，握住笔，却没有在表格中填写自己的名字，而是翻到了登记册背面，随手画了几道交汇的线条。

        工作人员被林锡雀的动作吸引，探头看了一眼，线段中部还有箭头，从一个点指向不同方向——嚯，他看不懂，但总不能是牛顿受力图。

        林锡雀几笔就画完了这个图，看向肩膀旁工作人员毛茸茸的脑袋，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的头。

        林锡雀轻笑了一声，翻过登记册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线条纷飞凌乱，像他刚才画的草图。

        工作人员接过写好的登记册，最上面已经有十行名字，意味着已经有十个挑战人员，但都失败了。

        工作人员看向新签的最后一行，笔墨还没干透，龙飞凤舞的写着——

        林锡雀。

        工作人员收起登记册，夹在手臂内侧。

        很漂亮的名字。

        林锡雀换上工作人员提供的攀岩鞋——每个攀岩者都会挑选合适自己的专业的攀岩鞋，但林锡雀并没有，只能将就用岩馆提供的装备。

        在正式比赛中，开始前都会给选手专门预留出观察路线的时间。鉴于这场挑战赛是个人发起，并不正规，流程也没有那么严格。

        工作人员正想说“你有十分钟的观察线路的时间，之后就可以开始攀登了”，就见林锡雀已经将手伸进了镁粉袋。

        均匀地将双手抹上镁粉后，林锡雀走向岩壁。

        工作人员呆了一下，“你不用观察线路吗？”

        林锡雀回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视线掠过他手中的登记册，又回到自己的手上，“已经观察好了。”

        工作人员：“……”

        他们进来到现在，除了换鞋时间，也就不到一分钟吧？

        监控屏幕前，头发灰白的老者笑了一声，“有趣。”

        林锡雀突然转头望向房间角落的监控。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闪了一下，默默转头照向了另一个方向。

        工作人员在林锡雀的身后解释道：“裁判会通过房间内的监控打分，并不露面。”

        林锡雀从监控摄像头上收回目光，表情淡淡地点了个头，像是早已猜到，没有意外的神情。

        林锡雀在起攀点做好准备动作，现场没有裁判，也就没有哨响，他保持着准备动作三秒，就猛然冲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敏捷地跃向第一个攀点。

        “他好快！”

        已经走到三十一号房间门外的亮蓝色挑染发年轻人猛地停住脚步，隔着透明的玻璃门，他望着岩壁上迅速攀登的林锡雀，忍不住眸中的惊艳之色。

        电子监控屏前面，老者按下手中的秒表，抬起眼时，林锡雀已经踩上第一个脚点，这时候，电子秒表上的读数才变到00：0103。

        老者不再看秒表，专注地观察监控屏幕里林锡雀的动作。

        位置不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对林锡雀升起了关注之心，但身处局中的林锡雀对此并不知情，他此时全身心都投入在眼前的攀岩中，此刻并不好受。

        这幅身体的素质太差了，放弃锻炼荒废三年就能让一个运动员肌肉消退，能力跌落，更何况原身这三年在别墅里遭受的事情。

        在经过前三个手点后，林锡雀的肌肉就开始酸痛，体力大量流失，额头溢出一层薄汗。

        他踩稳脚下的岩点，腰部旋成一个弯度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仰头望向下一个岩点。

        抱石难度赛里一条线路一般设置4~8个岩点，这座山羊岩壁设计者只辟了一条线路，六个手点。

        如果让不懂攀岩的人来看，一定会觉得这个岩壁非常简洁，从里面找出攀爬线路很轻松。然而攀岩并不是这样简单。

        林锡雀望着“屋檐”结构外突出的那个手点，这是这条线路的难点，不仅考察选手的动态跳跃能力，还有手臂的抓握能力。

        而这个手点旁边，还有一个几乎和它平行的岩点。遇到这种路线设置最稳妥的方法是抓住一个手点后，利用手臂的力量上提身体，横拉左脚，踩到岩点。最后不断调整四肢姿势、甚至一个手指的受力点，使身体的重心一点点上移，越过屋檐，握住结束点。

        林锡雀在看到岩壁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难点，这个难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点之后的手点才是关键——要用一个耐力不足的身体来完成越过难点后的一系列手臂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只能另辟蹊径。

        以往林锡雀只在心里就能确定自己要攀爬的路线和可以使用的姿势，这次也不得不在纸上画下来，考虑各种动作组合的最优解。

        纸上画出的线条再次浮现在林锡雀眼前。

        如果抓不住，他就会掉落。

        如果不能踩到下一个脚点，他就会失败。

        林锡雀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攀岩技巧，和前世大量训练几乎已经融入潜意识的攀岩本能。

        闭眼，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都压榨出来，林锡雀没有一丝迟疑的向前跳跃，右手抓住突出的岩点，掌心迅速扣合，镁粉吸走手间的汗保证摩擦力，下半身凭借着跳跃的惯性向上甩动，在到达最高点时腰部发力，向左侧踩住和手中手点平行的岩点。

        一般攀岩者在做到这一步后都会缓两三秒积蓄力气、调整姿势，但林锡雀不能停，这具身体的耐力不允许他停留，他只能靠着这一瞬间的爆发力继续向上攀登。

        移动、起腰、拧跨、攀越……

        握住最顶部的结束点时，体力的全部流失几乎让林锡雀要陷入昏厥。

        他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让自己悬挂在结束点上，维持了三秒，才松开手，任由自己坠落。

        坠落时的失重感让林锡雀想起前世最后一次野外攀岩的冲坠，心脏因为再次回忆起死亡的恐惧而停跳了一秒。

        下一秒，林锡雀的后背狠狠地撞在地上铺的安全垫上。

        他闭着眼，躺在安全垫上重重的喘气。

        一道人影走过来，黑色的影子遮挡住顶部的灯光，将林锡雀拢住。

        林锡雀逆着灯光眯眼，只看到一抹亮蓝色，汗水淌进他的眼眶，有些刺痛。

        他听到头顶的那道声音急切地问：“这条线路你观察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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