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方才冯椿秋,同你说过什么?”
时玉书这才问道,又与她同往宫外走。
柳简抿着嘴笑了一下:“若非少卿来得及时,眼下我便能得数百银钱,俨然也算小富一回。”
时玉书明了,轻哼一声,难得露出些许不同往时的情绪:“那倒是不巧,耽误姑娘发财了。”
“少卿不是在大理寺中吗?”
时玉书点了头:“来宫中取酒。”
听雪廊下酒局已清,已寻不得当日旧迹,不过好在那日的饮的酒水,宋樊济还记得。
“是乾州送来的花露酒,花香宜人,可这些酒,一惯是赐给女眷的。”
花露难得,一年不过往宫里送三五十坛,因是少醉人,女眷们向来欢喜,加之听雪廊下的一回酒局,虽才是夏时,但宫中余酒已不多,时玉书拿了两坛,已是极限。
时玉书未曾明言此物作何之用,一入大理寺,他先指了一处教柳简坐了,自己则带着花露酒去了旁处。
柳简四看周遭,看着案上摆放得整齐的公文,便猜得此处是为时玉书的行公处,她施然坐在案前,伸手取了案头毛笔,正准备梳理一番案情,却正见案侧放着小罐茶叶,打开一瞧,茶叶之中竟混着些末花香。
还记得在容州,彼时初识,时玉书冷颜细述他无叶不饮茶,思及过往,柳简勾起唇角:“后来饮茶,也未见你有那般讲究。”
她至一旁煮了茶水,捻着细末茶叶入水,水润花叶,清茶一盏,便有香满室。
一说时玉书提着酒坛离开,一路行至寺中另一侧少卿行公处:“既是花露酒,想来用花亦是复杂,我已着人去问了配方,可还须时间,阳伯知酒,可否品一品,其中可有先前所说醉心棠。”
席阳伯身边的寺丞虚汗连连,以袖口压了额角的汗珠,摇摇晃晃上前来接,时玉书瞧他可怜,温声道:“我来就好。”
将酒盏送到席阳伯案前,启封一坛,果然花香扑鼻。
席阳伯拿了酒入内室,时玉书并未相随,转头瞧寺丞可怜模样,关切询道:“可曾请寺医瞧过?”
“谢时少卿关心,下官已用过药了。”他一脸苦色,才说完,又捂上了肚子,叫苦不迭:“谁能想到,席夫人的手艺,能断人性命……下官嘴馋,自做孽,便应受这苦果。”
他匆匆行了一礼,顾不得再解释,便向门外跑去,时玉书难有瞧着别人受罪会笑出来时候,眼下却是忍不住了。
正是席阳伯从内室走出:“玉书,你莫要兴灾乐祸,他日你成了亲,便知这女子之可怖了。”
话虽如此,他嘴角那点笑意,却也不曾忍住——寺丞所受的罪过,本当是他的。
时玉书浅浅望向他:“不会,她不喜下厨。”
席阳伯眼中便多了一份促狭之色:“……倒是,瞧着便知是位聪慧非凡的女子,世上也只有这般女子,才入得了玉书的眼。”
思及柳简,时玉书眼底难免盛出一丝温意,席阳伯早是过来人,对这种温柔所代表情意自是明了,他笑了笑,终不再打趣:“酒中百花繁杂,我一时也品不出,不过蒸上了少许,过一会我再尝一尝,有了结果再告知玉书。”
“多谢。”他起身浅行一礼:“尚有琐事,便先告辞。”
“好,对了,先前你拿给寺医查看的雨棠香丸同棠叶茶都送回到你行公处了。”
时玉书轻轻点头,抬步离开席阳伯处。
才回行公处,时玉书敏锐察觉到异常——柳简端坐于案前,蹙眉正坐,可自他走进屋中起,她竟都不曾抬头望来一回。
空气似还残留着丝缕香味,是……
雨棠香?
抬眼又见柳简手边饮了半杯的清茶,他当即转身将门关上,动静之大惊得院中行路者皆注目。
可便是这般动作,亦不曾教柳简将注意转向他。
他皱着眉走上前,果见香盘之中留细末焦黑的粉末,当是雨棠香燃之留存。
“柳姑娘。”
他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下记着一条条的线索,杂乱无序,可字却写得端正,随手拿起一张,只瞧上书:柳淮不饮酒。下句却又偏写了一句诗来:夏雨复回,宫城多少无根叶,新信上。旧时衣裳,犹存东风冷。
诗中的宫字与冷字被她圈了起来。
柳简终于转头过来,眼中现出迷茫,好似短短一瞬,便忘了他。
“你……”她用力地想着,下一瞬竟往后缩了许久,像是怕极了他:“大理寺少卿,时玉书。”
还未等时玉书有反应,柳简眼中忽然滚下泪来,这一下教时玉书无措起来。
“少卿,你是来杀我的吗?”
时玉书伸出手,却又见柳简缩了身子,万般无奈,只得将手放下,温声道:“为何要杀你?”
柳简沉默了一瞬,低了头:“我是柳淮的弟子,少卿身负天子之命,暗查柳淮门人,若少卿知晓我的身份,便会杀我了……”她继续滚着泪水:“……我不想死,活着,多好啊。”
时玉书抬头看了眼门外,确认门锁好,声音温柔:“既然怕我知晓你的身份,为何不远远离开。”
“因为……”柳淮忽抬了头,她皱了眉:“我想活下去。”
她渐大着胆子上前,终坐到原处,伸手小心拉了他的袖子:“少卿,你莫要杀我,可好。”
时玉书眼中有疼惜划过,伸手握住她的手心,柳简目光不解移至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便见时玉书单手点上她痛穴,瞬时的痛意将她淹没,还未来得思索下此为何意,她便又沉沉睡去,直至耳边再响起时玉书小声唤她的声音,她才恍惚抬起头。
此回眼中终现出清明,她初才绽开一个笑容唤了一声少卿,却又觉眼前之景有几分熟悉,甚至那扇尚未开启的门,忽而汗湿后背,心慌问道:“少卿……何时回来的。”
时玉书拿出帕子,替她将额上汗珠擦去,轻声解释道:“你饮的茶中有醉心棠花丝,佐以雨棠香用,可使人分不清梦境现实,陛下几回梦境成真,便是此中缘由。”
他声音一如梦中那般温和:“原先,也一直不知此方,可方才回大理寺时,见一寺丞误食性相冲的吃食,导致身子不爽,便才想起,宫中数案,现场所留,除了雨棠香,还有其他,询过寺医,才知醉心棠。”
柳简闻此,面色更白,也正是说,方才她……亲口向时玉书认下了她柳淮门下。
她小心探着时玉书神色,却不见他异色,忽明了:“少卿早知我是柳淮门下。”
时玉书动作微顿,轻声应了:“是。”
柳简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低下头,双手交叠,自然落在身前:“原来少卿已然知晓。”
“只是猜测。”话虽如此,他面色沉静,并无半分迟疑。
柳简自嘲一笑,却又不甘心,追问道:“是从何时开始?”
“宁州那回,你教我去买糖人。”他顿了一下:“糖人铺子孩童挤挤,我不愿久候,本想与你商讨,可否换一家,只是我正好回头,见你递与伙计一锭碎银。”
“宁州市价相差无几,两个蒸饼,数枚铜钱足矣。”
柳简可叹他观察细致:“便是如此,便认下我的异样了吗?”
“一日后杜家班小巷出手,我原只当作是为我而来,直至他们对你依旧毫不留情,我才起了疑心,后使人问了蒸饼铺子的伙计,得知你使其折柳插于杜家班门前……容州周家前,我曾暗查柳淮门过往,知晓些许门中联系方法,也是寻常。”
于此,便可猜得她本为柳淮门下弟子了。
话既说开,时玉书直问道:“先前虽有猜测,可依你年岁,也只当你是门下无足轻重之人,可能使秋先生相邀,你对柳淮之事又颇是关切……你与柳淮,可是至亲之人?”
柳简目向东南,分明是瞧不到燕子楼半点,却执着地看着那个方向,看得久了,恍惚间,便似门上瞧见那角挂着铜铃的飞檐:“家师柳淮,奎和十九年,青衣布袍,简马入京都,建暗门,择明主,改朝局,和外邦,天子幕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下,至今,身死八载。”
她低下头:“哄瞒少卿,是我之过,我亦原认罪,只是……”记起方才她那句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她声音浅下去:“家师于我有护命之恩,宫中诸案,皆是旁人借她声名所行,恶她清名,扰她平寂,使天子震怒,欲开圣陵,惊她安魂……身为弟子,不可袖手旁观……此案了后,我会认罪,他时,任少卿定罪。”
“先前不答,是你神思懵懂。”时玉书又握住她的手:“不杀你。”
柳简一惊,抬头望过去,时玉书眉间隐有倦怠之意,神色却极认真:“若你行下恶行,自得律法惩治,可你无罪无过,铁律三千,亦断不了你的错。”
“可柳淮门……”
“只是暗查,并无其他。”时玉书他握住她的手:“你的性命,我会好好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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