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冯玉棠懒应一声:“若非是她,本宫还想与陛下叙话一会,可她偏催着陛下熏什么艾草丸。本宫懒得与她计较,又闻不惯那草味道,便先离了太极宫。”
她眼睛微眯:“你这般问,是怀疑本宫吗?”她声音尖利起来:“本宫离开时,她才同陛下进了内室,可活得好好的。”
“那出了太极宫,娘娘去了何处?”
冯玉琼坐在一侧,瞧着二人针锋相对,不由急劝道:“我听闻萧女官后来还曾离开过太极宫,娘娘离开之时,萧女官定是活着的。柳柳姑娘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冯玉棠哼了一声:“受了气,本宫便回了云川殿,没再出去。”
柳简应了一声:“原是这般,奴婢便不打扰娘娘了。”
她转身欲离。
“站住!”
身后是冯玉棠的声音。
当即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柳简侧身回望,满是不解:“娘娘这是……”
冯玉棠冲着旁人挥了挥手,示意着众人退下,连冯玉琼都由人扶下去了,殿中独剩下她与冯玉棠二人。
冯玉棠站起身,身上玉环相击,银铃通透,她迈着步子缓缓朝一侧行去:“柳柳姑娘与本宫见过的许多女子都不同。”
“说来柳姑娘或是不信,看到柳姑娘,本宫便想到了从前,那时,本宫亦如柳柳姑娘这般大……许是还要小些吧。”她微抬起下巴,目光看向窗外,喃喃道:“时间过得可真快,我都快记不起从前的日子了。”
她走到剑台前,抬手摸上青锋剑,似带着对过往的怀念:“任心比天高,却前途昏暗,幸得生了副好皮子,习得一技之长,离了苦地。”
她握住剑柄:“入了宫,见到了这江山的主人。我的脸,在一众秀女中,是最出色的,我信心满满等着陛下的垂怜,可那一日,他坐在御案前,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舍给我,还是旁人的提醒,他才圈了我的名儿,封了嫔位。”
青锋剑从剑鞘抽出,摩擦生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未曾开锋的剑竟也有着森森的冷意,冯玉棠立剑身前,旋身而动,青丝如瀑,银铃作响。
剑若游龙,又有戏花之意。
剑走三回,她便收了剑势。
“说这些,本宫是想告诉柳柳姑娘。”她带着剑,缓缓走到柳简面前:“或许姑娘自持容貌清丽,又或是以为有些推断之智,便可扶摇直上。可若瞧不清形势,也只有被舍弃的分。”
柳简抬起头,目光落在冯玉棠的脸上,终于开了口:“奴婢愚钝,不知娘娘是何意?”
“噗嗤——”冯玉棠弯着眼睛笑起来:“柳柳姑娘孤身一人在宫中办差,难免会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奴才……本宫听闻那柳淮,曾是这京都中最风光的女子,如今她旧魂游走宫中,这曾受过柳淮恩惠的人,会对要抓住柳淮的柳柳姑娘方便吗?”
冯玉棠将剑横在身前,细长的手指轻缓划过未曾开锋的剑身,像是蛊惑一般:“更何况,一个在深宫中来去自如的鬼魂,如何凭空寻得她的踪迹……到了明日,柳柳姑娘要如何向陛下交待?”
柳简明了:“娘娘是要帮我?”
冯手棠手腕上戴了一只金镯,下坠一镂空小球,内置褐色香丸,香浅而长久,嗅之竟觉心绪渐定。
“说来此回本宫也算是借得柳淮之光,才能伴君左右,帮了你,也算是还了她于本宫的恩情。”冯玉棠手指在剑身上一敲,惊得剑身轻呤:“本宫亦是欢喜柳柳姑娘这般聪慧的人。”
“所以柳柳姑娘若有需要,本宫可安排一妥善之人,三日之期一到,柳姑娘便可带着她去面见陛下,只道是柳淮魂魄附于此人身上,纵使日后宫中再生异事,姑娘亦有口可辩解。”
“魂魄附体杀人么?”柳简直勾勾看向冯玉棠:“可大理寺最不信的,便是鬼神之事,倘若时少卿介时果真查得凶手……”
“若是时少卿在陛下面前反驳于你,便是有意害你性命,倘若他真行如此之径,柳柳姑娘便只能据理力争了……”冯玉棠倒退两步,与她拉开些距离:“本宫会尽力为柳姑娘周旋,但世事无万一,柳姑娘好好想想,是选择三日之期到了交不出柳淮踪迹,还是尽力一博,赢得生机。”
“我……”
柳简才开口,忽有宫人小跑入内打断了她的话:“娘娘,大理寺时少卿求见。”
既然失了开口时机,柳简浅笑一声,行了一礼:“既是他来了,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冯玉棠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强求,挥手允了。
才到二重门前,便与时玉书迎面撞见,柳简先低了头,并不瞧他,只是手扶了一下发髻,正了正发间玉簪。
再抬头,已是擦肩而过。
才出来,便见了圆圆面色焦急等在殿前,一见了她便迎上来,先是唤了声柳姑娘,后才补了一礼:“姑娘怎来了云川殿?”
柳简温声解释:“方才走过四省庭,并不曾发现什么,随意走着,便到了此处。”
圆圆这才道:“我方才回去寻了一圈,也没瞧见公主的玉牌,这可如何是好……”
“劳姐姐且受累担心。”柳简不好意思从袖里拿出一方玉牌:“方才我才想起,是昨日我担忧丢了,便收到了袖里,实丰是对不住姐姐,还教姐姐跑了一回。”
见了牌子,圆圆舒出一口气道:“找到便好……陛下寿辰将至,宫中为公主制了新衣,方才六局有女官送了过去,不知为何昨日送去的簪子却未见消息,若是姑娘这处没事,我便先到六局问一问。”
柳简点点头:“既是如此,姐姐先请,我一人回去就好。”
圆圆行了一礼,返身向六局方向,柳简则撑伞向西而行,本是有意到承香殿再看一看,却不知如何绕到了太极宫前。
辨认了方向,她继续往西去。
“柳姑娘?”
身后有人唤她,声音很是熟悉。
一股浅浅的香气穿过雨幕袅袅而至。
“唐中官。”
柳简转身抬头,正见一清冷男子,后者一手执伞一手携了书卷,看向她的目光丝毫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杀害萧女官的凶手,查出来了吗?”
柳简张了张口,在见到他右手上包着的白纱,后退半步,轻轻低下头:“还不曾。”
“这样……”唐明邈的语气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余幸:“若是柳姑娘要知道些什么,可至太史局寻我。”
他举着伞,转了身,缓缓离开。
观星台在东,太史局在南。
如今宋樊济不居太极殿。
他来此处,是特意?
柳简回望一眼巍峨宫殿,看着那本该热烈宏伟的颜色在这连绵不断的阴雨中渗出深宫的冷意。
继续向西而行,一路不知遇了多少守卫皇城的士兵,幸得千代灵那块牌子,倒使她前行无阻。
“西行数时,怎还不见承香殿。”柳简仔细认了认方向,叹道:“莫不是又行错了路?”
记忆之中,早应到了才是。
雨势渐弱,又起了阵风,四面八方的雨汽吹了她一脸,才想放矮了伞面,天地之间却突然没了半点雨水。
她后知后觉将手伸出伞外,未觉湿意,又见脚前浅水塘面如镜,这才将伞收起,正欲辨认方向,忽然见了前方宫殿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随着缝隙大起,门间传出几声悠长而涩哑的金属声。
那是陈年旧锁滑动的声音。
从门内钻出个梳着宫婢发髻的丫头,连站稳都等不及便跑开,像是身后有谁要抓她一般。
柳简好奇抬起头看向门上匾额。
冷宫二字,森然立在上头。
鬼使神差。
柳简推开本被掩上的厚门。
吱呀——
门开的声音不甘叹着岁月。
生锈的锁链痴痴缠着过往。
锁链并非锁起,只是纠缠在门上,柳简垫起脚将其解下,四下望了两眼,抬步入了内里。
此处当是整个皇宫的禁处,内里自也无人打扫,荒芜得厉害,枯叶断枝不知是有人还是被风吹过,皆堆在院内一侧,本是夏日,院中石砖缝里都生出了密密的绒草,隐可见几个小小的脚印。
再往里瞧,便瞧见个面容枯槁的女子坐在一把旧椅上,头发花白,干瘪的身子塞在一件洗得发白的宫裳里,脖子上好像只剩下皮连接着头颅。
她正咬着一块馒头,右手边的小桌上放了个油纸包,里头是剁碎的鸡肉,另还有一只小茶碗,里头是清水。
稀奇!
宋樊济不似他父亲,后宫清冷得很,后宫的宫殿都不一定能住满人,更遑论这冷宫。
不曾想到,此处竟还有人住着。
柳简不必多作思量,便抬步走入院中,余光见一遮天绿光,侧目去瞧,瞧得枝叶之中一树粉花。
夏木合欢,如今正是花开的时节,这一树的花开得何等的热烈,仿若置身繁华,而非是与周遭衰败为伍。
冷宫之中,见得此树,柳简免不住唏嘘一二。
这是何人所植,清冷寒月之下,隔墙又在盼着何人?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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