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哪一日?”老妇努力想了想:“哦哦,顾家那小子死的前一天,我记着呢,府衙的老爷还来了的。”
树下有人反驳:“真是可笑,那天晚上明明是马车的声音,我还瞧见了的呢,就是常来顾家的那个马车,你这老婆子说胡话真就是张嘴就来。”
“都说了,我是在山上瞧见的!”老妇不满道:“我瞧得真真的,那马儿尾巴是全白的,模样奇怪得很……”
周渚看向三人,斟酌道:“那一日早起,我的马儿便丢了,不过没两日找了回来,我也不曾在意……”
呜呼哉,这富商人家行事便是不同。
树下老汉们话题又换了,老妇注意也渐渐被拉到他们那儿去,说了几句话,她将手在身上拍了拍,走到柴禾前弯腰抱了一捆木头往灶台后头走。
周渚吐了口气:“听着位大娘所描绘的,确是我的马儿……它叫春雪。”
时玉书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得柳简将最后一口凉茶喝完,他开口道:“去顾家瞧瞧吧。”
柳简舔了嘴角的水珠,眯着眼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又下意识去看树萌下拿着草帽当扇子的老汉,大抵猜到了天儿是热起来了,想着回去要将道袍换下来洗一洗了。
时玉书唤了一声,她快走两步行至与他并肩。
周渚落后两步,觉察千代灵不曾起身,他转头去,却见她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勾起唇角,轻声问:“阿灵姑娘在想什么?”
千代灵歪着头,天真懵懂吐出四个字:“花里胡哨?”
素来平静的村落突然出了凶手案,顾家周遭自是没人再靠近,连邻居都恨不得贴着墙避着走,这反使得顾家门前痕迹极少,数道车辙清晰可见。
柳简蹲下查看,道:“看来村中民众所说夜里有马车声响是真。”她伸手在车辙印上丈量:“应多谢昨夜那场雨,这印迹很是明显……约摸二寸半宽,寻常车马规制,旁的倒瞧不出什么来。”
时玉书顺着辙印走到顾家门前又停住,接着她的话:“此处少有外人来,村民可为证,纵使寻常马车,能来此处,也不寻常了。”
门口除了辙印,还有零落几点马蹄印。
时玉书道:“昨夜有惊雷,这马蹄印倒是规矩,不见错乱。”
千代灵跟着上前去瞧,并未曾瞧出什么规矩不规矩,但听时玉书说,她也不反驳,只道:“规矩说明什么?”
周渚在她身旁,解释道:“马儿胆小,常受雷惊,此处马蹄印规矩,说明马车要么是在落雷前后离开的,要么就是此处是马儿熟悉的地儿……”
“常来此处的马车……”千代灵几乎不作多想:“是那个姓李的话本先生!写《桃妖录》的那个听妖先生。”
说完才觉不对,她抬眼看向几人,问道:“他来此处做什么?”
可惜,没人能解答此疑。
柳简垫着脚往院里瞧去,这才几日的功夫,院子里已经生出了杂草,瞧着葱绿一片,院里那晾衣杆下生了株藤草,绕着立在地上的竹竿已经窜得老高:“先前那些人说夜里听到了顾家有声响……依着如今顾家的模样,应是无人敢近吧。”
所以能传出这话的,只有顾家周遭的几户人家吧。
千代灵自觉自己瞧不出什么异常来,主动提了去问邻里问话。
周渚目光在柳简同时玉书之间绕了一周,轻笑道:“我与阿灵姑娘同去吧。”
柳简看着千代灵侧目同周渚有说有笑地离开,不由也跟着露了个笑容,探着脑袋挤到时玉书身边:“少卿可觉着公主同三公子一处时要活泼些?”
时玉书平静地将目光送到那二人身上,又缓缓移开:“多嘴。”
柳简偷偷勾了下唇角,上前将门推开,见顾家内里,歇了说笑心思:“若当真是李掌柜,他来顾家是做什么呢?”
顾台柳身死,乃是他报的官,若是想在顾家做些什么,他分明可以迟些去府衙的。
先走进的还是顾台柳的画室,似是漫天席卷而来的画儿,连头顶上都挂着数幅,才几日的工夫,无人打理,竟落了一层灰。
时玉书问道:“你觉得为何凶手要射两支箭?”
“我亦是不得其解。”柳简站在先前挂着画儿的地方,如今画儿被府衙收了去,只留下光秃秃的一面墙和箭孔。“公主以为,凶手必是先杀了顾画师再射的画儿……宁州近时发生的几起案件,好像都与画儿有关呢……怜云一案,便有人猜测着是不是画里精怪将怜云带走了作了画上的桃花仙,若是凶手有意想让顾画师一案也与画作牵连在一处,这倒是有了理由,毕竟画中原是二人,而那一箭,正叫画中只余顾画师一人。”
时玉书走到窗前,略略低了身子,让视线与窗上圆孔齐平:“当时窗户紧闭,凶手是如何隔着数里与窗纸准确无误射中画上人像。”
柳简想了想:“凶手知晓画儿位置?”还不待他开口,她自己便先摇头反驳了:“不是,就算是可凭借直觉射中画儿,想要射中人像也是极难的,我想箭落在上面,只能是巧合……画是死物都难射中,那凶手又是如何射杀顾画师的?”
时玉书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背向他,宽大的道袍极不合身,松松垮垮落在她身上,领如蝤蛴,纤细脖颈是个圆圆脑袋,青丝全梳到头顶上,结成道士发髻,以白玉簪子束了。许是忧心簪子无力,下以青灰长带又绕了数个圈个系紧,多余的长度便随意丢在身后,因着身动而轻轻滑动。
他道:“如此,凶手是因何要射画呢?”
若非有意借画生事,那么射画的理由又是什么?
柳简思量未得,转身看他,他已经走到顾台柳常作画的书案前。
书案之上还保留原先模样,中间空出的画作不知去向,砚中墨已干透,画笔沾着墨,笔尖凝了墨色,案前两盏灯烛挂着已干的烛泪,似是静候被下一次的点燃。
窗外的光透了进来,从她站着的地方可以瞧出两个圆圆的光柱投射进来,她忽然有些恍惚。
时玉书久不闻她的声响,略有疑色:“怎么了。”
柳简痴痴看着窗子,忽然记起怜云的屋中的那扇圆月窗,日光好时,窗上枝叶斑驳……
“影子。”她盯着桌上的蜡烛:“入夜后顾画师作画,他点燃了烛火,蜡烛将他的影子照射到窗子上,凶手在窗上瞧见了他的影子,射了箭。”
她低下头,自说自话:“不不不,若是这般,他应该是倒在桌上,但他是倒在画前……会不会是他想逃出去?”
她向门口望去,又摇了摇头:“若是想逃出去,走到不到山水画前便能离开,而且这一路皆不见血色……他是在山水画前被射杀的。”
那他为什么要去山水画前呢?
窗纸上那两支光柱似照入她的心上,挥尽阴霾疑云,她抬起头,盯着时玉书,艰难道:“是凶手第一箭射上了画,而顾画师爱画如命……尤其还是这一副画,所以他走到画前,而这时候,窗外的人放了第二支箭。”
时玉书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的神色早已说明他本就是如此想的。
柳简转头看着空空的墙上,她咬了咬唇:“若非沈公子,结局可还是如此?”
时玉书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他走到她身边,轻唤道:“走吧。”
柳简仰起头看向他:“不去看看其他地方了吗?”
“严大人应该将人带回府衙了,去问问他便知道了。”
千代灵同周渚正好回来,千代灵手上拿了朵白边黄蕊的小花把玩着,二人闲适姿态犹如出门闲游。
回到府衙时,严峭正在审问李乐成。
“李乐成,你假借同好赠礼之名,实在石山之中暗藏箭刃,意欲为何?”
石山是何人所赠,问一问沈章成便知,何况沈府又非寻常人家,来往礼单皆有记录,纵使沈章成忘了,这府上的礼单薄子都不会忘。
李乐成跪在堂下,微微颤抖的身子透露出他方才已受过一回刑罚。
这叫立威。
曾几何时,他是站在堂上,冷眼看着堂下所跪之人受此刑罚,瞧多了,便觉得本该如果,可当自己身历其罚,竟难免觉得一些屈辱可悲。
他闭上了眼,半生跌宕似在眼前划过,陪着从前的府衙大人断过太过案子,他知道要摆出如何的姿态才能叫人信服他接下来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神色已尽显得疲惫,却又似强撑,他张开口,想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可偏偏有人走了进来。
他不喜欢那两个人,一个目光落下,便似能看透人心,另一个满面笑意,心思却敏锐得教他想用尽全力去防备。
“小人不知道。”他听到自己干枯的声音:“那方石山本是无意所得,因是沈长史喜欢,这才相赠……小人与沈长史无冤无仇,做这劳什子去害他,还如此光明正大自己送过去,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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