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严峭站在一旁,道:“少卿,下官也问询了沈府中人,因是前一日怜云受了伤,所以她整整一日没出现在府上,也没人觉得奇怪。”
柳简诧异抬起头:“怜云不是昨日下午死的?”
她方才不在,有此疑问便也正常,严峭好脾气解释道:“她是前夜里死的,这夜里大家都在各自的屋里睡觉,何况又是奴婢们的院子,不比主子们的地儿,只一二小厮守夜,又个个偷了懒,什么异常都不曾发觉到。”
柳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毒是怎么弄到伤口中的呢,毕竟是脖子,不比旁处。”
仵作立即应了:“此中原由还在查,小人猜着或许是混在洗漱的水中,若是死者擦拭脖颈,便可混着水沾上伤口了,不过此毒无色无味,查检还需要些时间。”
时玉书道了声辛劳,同旁几人一同出了仵作房,行走之间,他瞥了柳简一眼,见她面色不佳,低声问道:“昨夜睡得不好?”
柳简想着案情,听闻此言,含糊应了两声:“过会儿我同公主一同去沈府上,少卿可要同去?”她补充道:“能与沉月楼沾上联系,又能出入沈府之中,沈长史理应知晓,少卿不若去打探一二?”
时玉书点点头:“也好,严峭昨日询话也未完,我同他一起去便是……你既然去内院,留意些谢容瑜同沈鸿的关系。”
柳简微惊,抬头望向他,他却不解释,又转过头与严峭商讨着如何询话,严峭显然并不想同沈章成打交道,言及他时,总带着一份保留,看来对这个先太子之师,他颇是畏惧。
才进沈府,便有人去内院通报千代灵过来了,没一会的工夫,谢容瑜便领着乐昭还有婢子来迎了。
今日谢容瑜穿着打扮比昨日里还要贵气些,她热络拉着千代灵的手:“公主想去哪儿逛?这宁州城中,梨园杂耍可是有趣呢。不若今儿我们便去瞧瞧,等瞧累了,便去游船赏花,今儿天可正好……”
千代灵似是有些诧异,她犹豫着望向柳简。
谢容瑜便也跟着望过来,面上笑意虽犹在,却显出疏离许多,远不如对千代灵的热情自然:“这,是昨日的柳姑娘……原来姑娘是道长啊。”
她原先将她当作时玉书心上人,如今一看竟是个道长,料想着时玉书就算再孤傲,再特立独行,也不至于瞧上个道士,不免对她又冷下两分,只维着表面和善:“道长可要一同去?”
千代灵觉察出她这前后变化,不由轻轻蹙起了眉头,不满道:“道长同我一处,自然是我去哪儿她去哪儿。”
谢容瑜微愣,当即换上笑颜:“是是是,这我倒是糊涂了,只当她是跟在少卿身后查案子的。”
千代灵抿了抿唇:“什么游船赏花,少时瞧得多,便也不觉稀奇……昨日里我听说沈府有靶场?好些日子未曾活动筋骨,不如就去靶场吧,你我二人切磋切磋。”
谢容瑜顿了一下,笑道:“也好,从前我同公主倒是经常一处比试,只是如今工夫生疏,还望公主手下留情。”
她先让人将千代灵引往靶场,自己先回了内院换衣裳。
柳简不通武艺,只能站在靶场一旁的亭子下等着,好在靶场的下人们贴心,送上些茶水点心,俱是精巧,她喝着茶水,怡然瞧着千代灵搭弓射箭。
千代灵果然是不俗的,射了十支箭,九支中了靶上红心。
千代灵忽而搭箭对准了柳简。
惊得一旁婢子花容尽失,惊得跪下,小声唤道:“公主,这不能……”
千代灵犹若未闻。
柳简目光送了过来,竟是完全不在意,缓慢移了几步,站到椅子一边,抬头不知看了何处,又移了两步站定。
千代灵的箭对准了她——
又放了下来。
她收了弓,唤了婢子递上巾子,边拭汗边往柳简这处走:“方才我瞧了,这亭子虽离靶子好些远,但若是箭送歪些,可以射偏至亭中。”
柳简点点头,抬手替她倒了一盏茶,奉到她面前:“看来观雪并不曾说慌……”
千代灵喝了两口茶:“但怜云脖子上的伤不是左侧偏前吗,依着你方才的站位,怕是伤不到那处。”
柳简一愣:“你是说,怜云是迎面受的伤?”
千代灵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一旁,移了几回方向,示意柳简瞧她:“便是如此,面朝靶场,但还要侧过来一些,如此一来,箭才当能从她脖颈处擦过。”
她从桌上捡了根筷子,沾了水,学着箭射来的方向,擦过自己的脖子,钉到后头柱子上,与柱上的圆孔重合。
谢容瑜终于来了,她换了身束袖长衫,发髻高梳,终可窥见当将女之风:“让公主久等了。”
千代灵摆摆手:“走着走着,许久不曾同你练过拳脚了,今日定要打个尽兴。”
她这话,哪有半分公主的端庄。
柳简笑笑,回头朝着乐昭招了招手:“乐姨娘快快来坐。”
闻风同观雪自是要跟着上前伺候的,便不曾待在亭子里。
乐昭甚是规矩的坐下,有些惶恐:“道长寻我,是何事?”
“无事无事,只是闲聊罢了。”
柳简突然瞧见她手中的帕子,上面绣着一轮弯月,几枝桂子,她挑了下眉,笑道:“乐姨娘这帕子当真好看。”
乐昭跟着去看手上的帕子,露出个笑来:“道长喜欢吗?喜欢我改日绣一方送于道长。”
柳简又问:“这是姨娘自己绣的?”
乐昭点了头:“是……”她摸着上面的花纹,小声道:“我出身沉月楼,没什么本事,闲来无事,便向府上婢女求教,做些绣活,年前替夫君和夫人各做了一身衣裳,夫人还夸了我手巧呢。”
柳简点点头,借了她帕子细看:“姨娘这画儿倒是奇特,这桂子开时,也是八月,大多都借着中秋月圆为图,姨娘却绣着弦月呢。”
乐昭看了两眼,笑道:“哦,这帕上的图,是惜月画的,她向来只爱弯月,不喜圆月,我跟着她后面学刺绣,便也不大绣圆月了。”
“惜月?”
乐昭解释道:“她原先是同怜云一处伺候夫人的,后来好像犯了过错,被卖出了府去……唉,她原也是家生子,老子娘早早去了,留了她一人在府里长大……她被发卖后,夫君特意去寻过她,只是可惜,并不曾得半点音信,为此事,夫君还同夫人吵过一回呢。”
柳简若有所思看向场内,千代灵已经同谢容瑜过起招来了,两人你来我往,身手干净利落,当真是英姿飒爽。
谢容瑜送了一拳来,千代灵脚尖点了地仰身避过,一个后翻凌空而起,还未曾站稳身子便转身踢向谢容瑜,脚下带了风,谢容瑜不由不收了拳躲开……
柳简看不出高低来,不由又将头转了回去:“昨日得乐姨娘指点,我去沉月楼见了归弦姑娘,她倒不似楼中寻常女子,不知乐姨娘可知这位归弦姑娘是何身份?”
乐昭呆了片刻,不可置信,却又生生忍住了惊讶,压低了声音:“道长、道长去了沉月楼……”她蹙起眉,将柳简上下打量一遍:“沉月楼虽不同于旁的青楼,但到底是烟花之地,道长可莫要再犯险了,若教旁人知晓道长进出此等地儿,是要坏了名声的。”
她叹了一口气,道:“归弦姑娘是楼中管书画的,因我习舞,同她并无过多的相交。”她想了想:“不过先前听了旁的姐妹说,归弦姑娘并非是被卖进楼里的,她原是官家的小姐,后来家中受难,这才被夺了姓氏,落魄至沉月楼里……原先她也是要见客的,可她性子刚烈,寻常打骂、断水断吃食都不曾教她折了腰去,后来主子亲自发了话,允她不见客,只需要帮着楼中打量些事务,教教旁人姑娘诗词书画便好。”
“主子?是沉月楼的妈妈?”
乐昭摇头道:“不是,妈妈只是帮着主子打理的,但主子是谁,我们都不知道。”
柳简点点头。
场上千代灵还在与谢容瑜过着招,千代灵抬手捉了谢容瑜的双肩,狠狠摔下,谢容瑜却在落地前的一瞬挣开,就地滚了两圈拍地而起,千代灵举拳打了两回之后,又飞身送了一脚,谢容瑜抬臂生生受了这一脚——一瞬便被踹倒场中,惊得闻风同观雪忙上前去扶。
“哎呀,夫人!”从靶场另一侧也跑进来一人,他提着衣裳,跑步的姿态有些可笑,他却是不在意,跑上前去,便与闻风观雪一处将谢容瑜扶了起来:“你没事吧,可要去瞧大夫?”
谢容瑜一手捂着手腕,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因比武,面上染了红晕,可那份期待和羞涩倒是真真:“夫君是来寻我的?”
沈鸿却有些莫名其妙:“我找你做什么?”他在场上寻了一圈,目光定到了柳简身上:“我来寻柳道长的……”
他望向闻风同观雪:“你们送夫人回院子里去,再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瞧瞧。”
谢容瑜眼中的光亮好像一瞬便熄了下去。
乐昭也走了过去,闻了此言,忙拦了沈鸿:“夫君,这天大的事也不比夫人的安危重要,何况倘若真有些什么事,我等也决断不了,不如还是一同回府,等大夫瞧过了,再寻柳道长?”
沈鸿看了一眼谢容瑜,见她低头不语,只得应下。
几人向千代灵告了声罪,这才退下。
等她们离开,柳简才慢悠悠走了前,看着千代灵闷声不语擦着手,不由道:“公主赢了比试,怎地还不高兴?”
千代灵迟疑一下,终还是忍不住道:“这一次见她,总觉得她变了许多。”
柳简偏过头,静静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在见到谢容瑜之前,我便早早听说过她,说她自幼在军中长大,与京都女儿不同……倒不是说京都的那些世家小姐不好,只是见得多了大家闺秀,对这个由兵法武功教养大的女子总是好奇的。与她见的第一面,我便拿了剑同她打了一架,平分秋色,畅快淋漓。”
千代灵想了想,又道:“从前在京都时,谢容瑜肆意骄傲,甚是对我脾性,她嫁到宁州,我还可惜过一阵子,不过彼时我已在江湖闯荡,来不急参加她的婚事,只托人送了些礼过来,后来便渐失了音信。”
她停了一会,语气有些闷声道:“可这回见她,总觉得不似从前了……若在从前,她与我交手,必然不会有所保留,可今日一出手,便似认了输;若在从前,她也绝对不会故意受伤去博人注意的。”
“什么?故意受伤?”
千代灵咬了咬牙,狠狠将帕子丢下:“我踢的那一脚,她能避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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