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窥
修仙之地，向来最为干净圣洁，玉衡山尤甚。这里的一草一木生机灵动，一年四季百花披红，连夜空都比凡间的要美，繁星细碎，广袤无垠。
脑中不断涌现糟心的小考考题，辗转难眠。
索性睡不着，宋寻便起身到屋顶欣赏夜色去了，又想着藏书阁最高，景致应当也是最佳，于是头脑一热，掠身去了。
加上她的御剑术使得不太好，也正欲借此练习一番。
谁知才在藏书阁站定，便看到底下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宋寻鬼魅似的落到那人身边，骇了他一大跳。
“宋寻，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晏安抚了抚心口，有些意外，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在这儿？”
宋寻道：“我还想问你，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嘛呢？”
“嘘！可别惊动了藏书阁门口那俩灵兽。”晏安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小点声，伏着身子狡黠笑道，“自然有好东西了，想不想去看？”
晏安此人生了一副书呆子的模样，看着老实，实则心里鬼点子多，贼得很，此时又故意吊人胃口。
偏偏宋寻好奇心颇重，任如何问他也不肯说，宋寻便愈发好奇这好东西是何物，犹豫一番到底还是跟着去了。
越往前宋寻心里便越觉不对劲，心念一转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忙拽住晏安，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疯了吧，这是去苍岐峰的路！”
白日里他问大家想不想去苍岐峰一睹仙尊风采，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未曾想他是认真的，竟还想独自前往。
“苍岐峰是三位仙尊的住处，学苑弟子不可擅入，被逮定会受罚，你可不要胡来。更何况，仙尊那样修为高的人物，你还能瞒天过海不成？”宋寻劝阻道。
晏安道：“不妨事，我们就在那清圣殿门口远远地瞧上一眼，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来都来了，就这样回去了多遗憾啊？”
他这兴致一上头，百八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算了，我是救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宋寻当即转身便要离开，她咸鱼一条，不想惹事，更惜命。
谁知晏安笑了笑，道：“来的可不止咱俩呢。”
话刚落音，宋寻转身便见一道纤纤瘦瘦的身影冒了出来，揪着自己的衣袖，怯生生地叫了句：“阿寻，是我。”
宋寻愣在原地，人都傻了半晌，才道：“我的小辛辛啊，你怎么也来了，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赶紧走！”
“阿寻，我看你不在房里，心里担心才出来找你的。”墨辛解释着。
宋寻什么也顾不得了，拉过她的手便往回走，不知怎地她总觉不安，再不回去恐会惹出大事。却在此时，晏安又出声了：“后面的两位，也是来看热闹的？”
说完，清辉月色下，从树影里步出两人，赫然是付云中与祁震。
祁震抛了个眼神，熟络地同墨辛打招呼：“小圆脸，巧啊！”
宋寻呼吸一窒，场面有些难以控制了，“你们……你们不会也是来偷看仙尊的吧？”
付云中不语，祁震默认。
宋寻是万万没想到，祁震倒也罢了，可是你付云中，学苑模范“三好学生”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呢？
她哭丧着一张脸，只好说：“要不我先回去，你们看？”
祁震道：“你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啊，这都到了苍岐峰，再没几步就是清圣殿了，仙尊近在咫尺，难道你不想近距离瞧瞧仙风道骨的仙尊是何模样？”又用手肘戳了戳付云中，“你说是吧，云中？”
付云中面无表情地附和点头。
宋寻很想说她是真不想，墨辛扯了扯她的衣袖，满眼期盼地小声恳求道：“阿寻，不然就看一回吧，就这一回，好不好？”
好吧，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想看的。但她有贼心没贼胆啊，这回是被迫上了贼船，想下也不能了。
祁震抱臂于胸前，不同于付云中的内敛沉着，他总活得潇潇洒洒，眼角眉梢噙着笑，意气风发。他头一歪，对着身后之人说道：“你们也出来吧，要看那就一起去咯！”
陆英和叶茯苓！
看着另一头暗影里走出的两人，宋寻瞪大了双眼。
一二三四五六……疯了疯了，简直是疯了。
看模样叶茯苓也是被陆英强行拉来的，但宋寻已经不想去思考大伙为何会这么凑巧出现在这儿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行七人，稍有动静便会被发现，到时一窝端谁也逃不掉。
晏安和祁震在前边领着路，付云中警觉地四处望风，其余人紧跟其后，很快便到了清圣殿附近。
越靠近越不敢说话，一行人蹑手蹑脚地窝在门口大树下，借着几颗巨石的遮挡，正好能躲得严严实实，视线正对大殿，是个绝佳位置。
晏安指着殿门口，用无声的口型说道：“你们谁敢进去？”
宋寻连忙摇头，刚想回应，便被手快的付云中捂住嘴巴，他细声道：“有人来了，别说话。”
他的听觉一向敏锐，众人闻言立马把头低下去，将身子窝得更低了。
宋寻亦是，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和付云中的距离便愈发靠近，两人被挤到旁边依着巨石成面对面的姿势，稍微一点头就能鼻尖触鼻尖。
此刻付云中的手还捂着宋寻没放，她便就那么看着他。
第一次这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见他俊朗的面目，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幽微的青竹气息。她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得在心里羡慕又感叹：眼睛生得真好看，活像是把满天碎星倒了进去，眼睫也长……
少女绵绵密密的温热气息不断钻进他手心，对上她的目光，付云中竟有片刻地乱神，心也仿佛漏跳了一拍，察觉不妥，便放下手，开口，唇形是在说：“抱歉。”
宋寻摇了摇头，也依样回应他：“没关系。”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人便要从那头走过来了，大家都默契地屏气凝神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慎弄出些许动静来。
声音由远及近，路过树旁又渐远，朝着清圣殿方向去了。
没有被发现，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抬起头望去，墨辛惊讶道：“咦，那个不是百宣长老吗？”
百宣，玄天学苑六大长老之一，也是唯一的女长老，平素寡言少语，最为清冷。
她手里抱着什么，驻足在清圣殿门口，既不进去，也不离开。溶溶月色之中，任凭夜风搅乱衣摆，平添了几分落寞孤寂。
良久，才有人从清圣殿中出来。
晏安最为激动：“快看快看，是昊泽仙尊！”
叶茯苓虽一言未发，但早就探了大半个脑袋出去，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陆英也提着一颗心，不敢眨眼，望见那人的气度，不由露出惊叹之声：“这就是昊泽仙尊吗，太迷人了！”
玉冠墨发，身形颀长，肃肃如松下清风，爽朗亦不失威仪，是凡夫俗子所不能比的仙姿玉质。
祁震道：“看见没，这一趟没白来吧？”
墨辛伏在他身边，好奇道：“百宣长老来找昊泽仙尊的吗，可她为什么不进去？”
于是不约而同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百宣见昊泽出来，恭敬行过弟子礼，问道：“仙尊，师尊他今日如何了，还未出关吗？”
自祝羽仙尊闭关那日起，五百年来，百宣几乎月月要来此清圣殿一趟，询问仙尊的情况。而每当夜幽昙盛开的时节，她便会带上一盆昙花来此，哪怕她从未进去过，哪怕祝羽从未见她。
她亦丝毫不懈，今日也是如此。
昊泽道，“还未到出关时日。”顿了顿，又似不忍心，“百宣，师兄他自有我和相曦照顾，你不必忧心挂念，亦无需时时来此，平白耽误工夫。”
每回她来，昊泽便出言劝慰一番，但总劝不住。他知道百宣的性子执着，只盼有朝一日她能自己想开，便是最好。
“弟子知道，弟子为师尊忧心却不能做些什么，是百宣无用，只有以此才能宽慰半分，还望仙尊见谅，莫要劝我。”百宣垂眸，目光落在手里的夜幽昙上，她特意挑好的时辰，来时昙花才缓缓盛开，等了许久，此刻已经全然绽放，皎洁清丽，泛着幽香。
初初绽放的夜幽昙是最瑰美的。
“仙尊，师尊最喜夜幽昙了，我带来，他便可看到最美的昙花，不会错过。”百宣将花盆递过去，她的眸光眷念，却从未离花片刻。
向来在学苑弟子面前不多言的清冷长老，如今竟也流露出无尽柔情，百转千回。
昊泽接过，微微叹了口气，“昙花一现，昙华易逝。百宣，你又何必执着？”
百宣默了默，只说：“多谢仙尊。”之后便离开了。
树下石头旁的众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亦忐忑不安，又兀自庆幸，还好没被发现，若是百宣长老知道他们偷窥了她的秘密，指不定要怎么治他们呢。
“什么人在那里？”
昊泽的声音乍然响起，从踏出清圣殿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周围藏着其他人，不止一个，因为未察觉到危险，又不想惊动百宣故而没有揭露。
无人回应，昊泽便道：“再不出来，可要处罚从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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