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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寂斐回了妖界,打定主意要将妖界夺回来,他没有逼锦瑟,而是让她自己想明白,这实在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大好机会,根本无需他多说。

        这个机会对于每一个将江山亲手断送的帝王来说,就像徒步行走在沙漠中,又渴又热,面前却突然出现了水车,抢还是不抢,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锦瑟却犹豫了,她需要时间去考虑,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不管他人死活。

        可容不得她再考虑,沈甫亭时不时消失,便已然引起身旁伺候的人注意。

        匹相、匹献这一早又没见到沈甫亭,察觉不对,二人急急寻来,见沈甫亭不在殿中。

        匹献乱了阵脚,“娘娘可知君主现下在何处?”

        锦瑟端起果茶,慢悠悠抿了一口,不慌不忙道:“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怎么知道他去了何处?”

        二人闻言一阵静默,面色极为难看。

        锦瑟放下了茶盏,开口笑而安抚,“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弄得他怎么了一般,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等他回来再说便是。”

        匹相闻言终究是不敢再隐瞒一分,“娘娘,君主恐怕是有些不妥,他这些日子时常不见踪影,昨日吩咐我们要去九重天处理几件要事,我们早间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君主,起初原以为是在娘娘这处,却没想到连您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这般已不是一两次了,君主时常不见踪影,这在往日鲜少发生,恐怕是……”他还未说完,身后就有了动静。

        沈甫亭缓步走来,见了二人在此,眉间微微一敛,“你们二人怎在这处,不是吩咐你们将折子拿上去吗?”

        匹相一惊,二人转头看去,果然见找了许久都不见踪影的沈甫亭正看着他们。

        锦瑟慢慢站起身看向沈甫亭,他衣衫齐整,和昨日睡下时身着的白色里衣不一样,也不知衣衫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穿上的。

        他如今平静的模样,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时常失踪的情况。

        匹相、匹献二人欲言又止,满心为难。

        这是大事,大到甚至不敢轻易告诉君主,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接受自己毫无意识的活着,万一有个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锦瑟倒是先开了口,“他们二人记错了你说的地方,没寻着你,便来这处找了,如今你们碰上了便先去处理正事罢,晚间早些回来。”

        沈甫亭闻言眼眸一弯,笑的很是好看,几步进了殿,俯身在她细嫩的面颊落下一吻,“记得等我回来和你一道用晚膳。”

        锦瑟心中没由来的一下沉重,抬眼看了他一眼,勉强笑着回道:“嗯,我等你。”

        匹相二人自然只能先拖一拖,毕竟锦瑟的实力他们往日都看在眼里,虽说性子不太好,但如今二人已是夫妻同生,锦瑟身为妖尊必然能抗得住这么大的事。

        主仆三人走后,锦瑟慢悠悠坐回桌案旁,安静的不像是担心自家夫君的夫人。

        六道之位终是太过诱惑人,鱼和熊掌从来不可兼得,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想要什么,就要相应的舍弃什么,天下从来没有全得的好事,异想天开的贪心只是徒增烦恼……

        她心念一动,寂斐的虚影便出现在了殿中,见面中极为欣慰,“你已经想好了,对吗?”

        锦瑟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沈甫亭如今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这样最好,我们只需拖着不让他发现便好,他身旁已经有人知晓,我会想办法拖着,如果拖不得就除掉。”

        除掉他身旁的人,却没有想过除掉沈甫亭吗?

        寂斐面色微微一变,颇有几许苍白,局势瞬息万变,沈甫亭实力又可怕,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她不可能不知晓……

        以她往日的性子绝不会这般心慈手软,她从来都是比他还要狠绝的那一个。

        如今这个夺了妖界的仙帝若不是沈甫亭,她早就杀之而后快,绝不会是这样柔和。

        他太了解锦瑟,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自然不会让她意识到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只能委婉的开口建议,“若是干等在一旁,恐会有变数,我们最好旁敲侧击一番,引他体内邪气暴涨,好让他彻底走火入魔。”

        寂斐说着拿出一个琉璃瓷瓶,里头晃动着幽蓝色的烟气,如流水一般在其中流淌,平添几分诡异。

        他其实早有猜测锦瑟会有的决定,如今拿出来正和时机,“这是我发现沈甫亭的异样之后,特意在外头搜集而来的引子,邪魔歪道的东西相生相克,只要让沈甫亭亲口吃下,必然能引得他体内邪气暴涨。”

        锦瑟见了他手中的琉璃瓶,静默许久才开口,“你忘了他是谁吗?他这样的位置若是没有一点警惕之心,又怎么可能坐上仙帝之位,况且心思这般敏锐,哪有这么轻易就能让他吃下这东西?”

        “如果那个人是你,就没有问题。”

        寂斐走到她身旁,将手中的琉璃瓶放在桌案上,“锦瑟,你一直想要做上六道之主,如今穹苍已经将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天生为王的人,这是天意!”

        玉漏的滴滴落下,显得殿中越发静谧,寂斐的虚影早早消失在殿中。

        锦瑟看着桌案上的琉璃瓶许久,才伸手拿过起,放进衣袖中,起身欲往里头去,身后一声急唤。

        “娘娘!”

        锦瑟转头看去,是去而复返的匹相,这事太大,他显然不敢轻易做决定,脱开了身又往她这处来。

        “娘娘,您应当知晓君主当年体内的邪气未曾压制,这四万年过去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可那邪气也存了四万年之久,如今醒来,只怕会比往日还要危险,如今看来,君主的情况已是大不好!”

        锦瑟思索一番,半点不见惊慌,“虽说邪气棘手,也不是没有法子,此事除了我们三个,我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们想办法好生遮掩,再着人去寻玲珑心的踪影,我这处也一并想着法子,先不要自乱阵脚,也不准告诉他,免得惹他体内邪气生了大动静。”

        匹相闻言也知只能如此,毕竟邪气与君主同生,万一惹了不好,那才是真正的回天无术。

        他应了声,又冲着她跪下,言辞恳切,“君主在凡间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娘娘这样的人……”

        锦瑟闻言眼眸瞬间一阴,一张小脸写满了不开心。

        匹相一个钢铁直男,完全没注意到,直继续开口,“如今属下才知晓,君主若是真不喜欢,根本不会开口提及,只怕很久以前就已经放在了心上,当年还曾回九重天,亲自去了织女宫,大费周折挑了一件红裳,娘娘应该还记得那件衣裳罢?

        此事明明可以吩咐我们去办,可君主没有,或许那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他从来不是浪费时间在这上面的人……

        我们这些做属下却是看的出来,君主对娘娘的心意,娘娘必然也知晓,也望娘娘不要辜负君主。”

        锦瑟闻言未语,衣袖中的琉璃瓶莫名觉得有些烫手,她不自觉收紧了手,明明应该宽匹相的心,却连一个简单的好字都说不出来。

        匹相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连忙告退,着紧去办要事,他对锦瑟自然不会再有疑心,毕竟那是他们君主选的妻子……

        既然选了,就不会错。

        锦瑟立在殿中只觉气恼,沈甫亭早早将她记在心里,与她有什么干系,他大费周折去挑选衣裳,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他夺了妖界就要还回来,成王败寇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不该听匹相说什么,可她偏偏就听进了耳里。

        果然是沈甫亭带出来的人,真是会谋算,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在这个紧要关头说出来,以为如此,她就会心软吗?!

        夺了她江山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心软!

        锦瑟想的理所应当,却越发生恼,猛地打落了桌案上的果茶,杯盏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惊的进来的花嬷嬷吓了一跳,也不知哪个不要命的,惹了这小祖宗心头不快?

        一日功夫很快过去,到了晚膳时候,沈甫亭如约回来。

        花嬷嬷守在外头和石柱老妖婆斗嘴,见沈甫亭回来连忙迎上去,“君主,今日娘娘也不知怎么了,胃口不济,连午膳都没有用,似乎心情不大好。”

        沈甫亭闻言看了眼殿中,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着人将晚膳送过来。”

        嬷嬷连忙领了吩咐离去。

        沈甫亭进了殿中,果然见锦瑟面无表情坐在殿内,似乎是自己在和自己生闷气。

        沈甫亭一进来,锦瑟便瞧见了,她神情恹恹收回视线,半点不想看见他。

        沈甫亭几步走来,在她面前蹲下身,含笑看来,“是谁惹了我的夫人不高兴?”

        锦瑟不知怎么便有些见不得他这般笑,她宁愿他对她冷淡一点,也不要这样好。

        她胸口一下下抽搐的难受,回答不出,习以为常的身子一倾,伸手搂上他的脖颈,整个人缠到他身上,低声道了一句,“没有。”

        沈甫亭揽过她的腿环上自己,将她一把抱起,显然很喜欢她这样亲近,声音都温和了许多,“那你今日的午膳怎么没吃?”

        锦瑟靠在他的颈窝处,慢吞吞道了一句,“天气燥热,没有胃口。”

        沈甫亭抱着软绵绵的她,在她软嫩的小耳朵上亲了一下,“一会儿让厨子给你准备些清淡的,总吃甜腻的也不好。”

        锦瑟闻言不语,沈甫亭已经抱着她,往外头走去,随口吩咐道:“去膳房吩咐一声,晚膳准备的清淡些,少放些糖,兔子包也不用上了。”反正那些小妖怪饿一顿也没事……

        沈甫亭对小妖怪的怨念显然颇深,每一回用膳,这群小毛玩意儿就没有一日不出现的,每每都是窝在锦瑟脚边,瑟瑟发抖的装可怜博同情,很是爱卖弄。

        锦瑟靠在他颈窝处,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耳里,温暖而又有安全感,慢慢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心头就有些闷堵。

        他若是成了没有自己意识的怪物,可不就白瞎了这张面皮吗?

        锦瑟心中闷苦至极,只觉可惜到心疼,白日里的愤怒慢慢褪去,透不过气的难受缓缓浮了上来,叫她陌生非常。

        可她却没有想到,若仅仅只是一张面皮的事,又怎么会难得倒她?

        皮囊是可以留下来的,穿在谁身上都一样,可明白如她,却没有一刻想到这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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