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拨云见山
自那日后，皇后便病了，珠玉告诉我时，我并无太多心思，只是挑眉冷冷一笑，她如今被罚俸三月，又失了多年的心腹，这次是元气大伤，不病才是奇怪了。
萧凌寒这些天也都因朝中的事忙着，皇后那边也都象征性的派去太医看看，他自己也只去过一次，连我这焦兰殿都来的少了，不过每次来都会陪我许久，走时的眼神是掩不住的留恋。
我也能看见他憔悴的面容，刚毅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我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告诉自己，他是我江家的仇人，绝对不能手软。
我端起几上的青瓷杯，吃了几口热茶，这才渐渐的从回忆里出来，在一旁候着的卷碧看着我这样出神，面色有些担忧，开口问着“小主身子可有不适？需要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么？”
放下茶盏，我笑了笑，执过卷碧的手，轻拍了两下，安慰道“无事，只是有些倦了。”
看着卷碧松了口气，正要对我说着什么，外头珠玉就挑帘进来，在我跟前停住福了身子后说到“小主，萧嫔来了。”
珠玉话音刚落，她就进来了。
跟往日不同，萧谧换了身月白银边上裳，底下配的淡紫花纹百褶下裙，髻上只用一只白玉兰簪，少许珠花作配，粉黛薄施，整个人看起来素净不少。
我诧异着瞧着她，想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萧谧双颊泛红，向我行过礼便嗔到“妹妹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她话虽是这样说，可并没什么动作。
我被她这话给说了回来，笑着拍了旁边的位置，示意让她先坐着再说。
卷碧和珠玉两人行了礼便出去了，绿真这时进来添了茶水，也跟着出去了。
“姐姐你说吧，想问什么？”从那件事之后，我便知道她会来问的，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天才来，看来萧谧是越发有长进了。
萧谧扭着帕子，垂着头想是在考虑要怎么开口，我也没催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把头转向了阳光进来的那边。
早晨起来时就让绿真将窗支开，好看见外头栽的几株桂花，现下虽不是桂花盛开的季节，但那抽出的绿色叶子，一片片的交叠在一起，生长在不算粗壮却能支撑起它们的枝干上。
我的指腹摩挲着杯子细密的纹路，看着那生机勃勃的景象，被暖阳包裹着呵护的桂树当真是幸福，曾经我也是这般有父母的庇护…
鼻尖一酸，忙停下思绪，端起茶喝了一口，轻微的叹了口气。
概是察觉到我的心情的变化，萧谧咬着下唇终是问到“妹妹你是不是早有察觉？”
我淡淡一笑，看着她说“这倒没有，不过不安倒是有的。”
萧谧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蹙着的眉头在说不明白。
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靠着枕头说到“那日我去看你，正好瞧见碧清给你送东西，当时我还问你了，是么？”
看着萧谧点头，我便继续说了下去。
“在那时我心中便有了疑惑与不安，而皇后那日让宫内妃嫔去看那夜明珠，这个倒没什么，作为后宫之主得了宝物拿来给妃嫔们共赏的举动不足为奇。”
我抚上右腕套着的玉镯，冰凉的触感让我思绪更加清明，稍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可是，位高的有陆贵妃，亲昵的有杨宝林，不问她们，却偏偏问你喜不喜欢，这可就奇怪了，我相信当场的人都很疑惑。”
萧谧紧锁的眉头松了一点，开口道“是，当时我也被吓到了，若是我不够镇定，怕那日真是祸从口出了。”
那日对于萧谧那句“人人都想要，我也不能免俗”我真心赞赏，为她揪着的那颗心也放下不少。
我又继续说道:“之后杨宝林又来那一出，她是皇后的亲戚，碧清是皇后的心腹，两个行径异常的女人都与皇后有关，那么这件事就很明了了。”
说了一大通口舌有点干燥，喝完茶润润嗓后瞧着支着脑袋在捋我话的萧谧，不由得笑了几声，她抬头看着我，耳根子有点泛红。
“妹妹你可别笑话我，我这人对这样的事脑子总是不够使的，不过你刚刚说的我能明白，只是那颗珠子是怎么到碧清屋里的，我想不通。”萧谧说这话有点撒娇的意味，我也只有无奈的看向她，而后一一道来。
“事发的那日，我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于是我便让卷碧去看你，不料卷碧在路上遇到了好玩的事情，又折了回来，说与我听了之后，我便心生一计。”说到这我眯了眯眼，又继续说道“皇后宫里有个叫芝兰的奴婢，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而碧清是皇后近侍，又得宠，她自然想巴结。”
“你是说，那个芝兰最后帮了咱们？”萧谧开口说着，可是她一想觉得不对，跟着皇后可比贵嫔好，虽然皇后不得宠但毕竟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她是没道理会帮自己的。
这样想着，她就提出了疑问“这个芝兰和皇后，不对，是芝兰和碧清有矛盾？”
我见她猜了出来也不卖关子，点头说道“正是，那日卷碧看见的就是碧清侮辱芝兰，一个位卑却好胜心强烈的女人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这番羞辱。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牵线搭桥帮她一把罢了。”
由始至终我的语气都平淡至极，诉说的整件事就像个说书人一般，留与他人悬念与空白，好在萧谧不算太笨，很快的她就接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于是你就让芝兰趁咱们都在殿里时将夜明珠放到碧清的屋里，芝兰是皇后宫里的人，走动自然不会引人注意，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夜明珠会在送的那堆礼里？莫非还是芝兰？”
我曲着中指，轻轻的叩着小几，慢慢回着“没错，还是芝兰，有一次她当差时偷偷瞧见了碧清将那盒子藏在送你的礼里，不过盒子与装夜明珠的相似，里面的东西她不敢确定，也就没对谁说。”
“从芝兰口里知道这件事后，我就立刻让她回去等着，又令卷碧偷偷去你宫里将夜明珠拿出来给芝兰，好在这一切都来得及。”
当时要是再慢一步，如今也就不是这样的结局，萧谧的下场恐怕不会好过碧清，而我也会遭到牵连。
萧凌寒虽然宠我护我，可是这毕竟事关重大，碍于皇后的面子他也不可能会很好的偏袒我，多多少少会有些责罚，虽然对我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可是这一次若是让皇后得逞，那么下一次她下手的对象可真就是我了。
这后宫看似太平，妃嫔们面上个个和睦如同亲姐妹，可这暗地里勾心斗角的心思，可谓是深不可测。
我既然选择了入宫报仇，就必须应对这一切的风雨，不管这波涛有多么汹涌，唯有坚持下去，我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我才对得起清王…
想到这些我不由攥紧了袖子，心里微微发颤，额上也密密麻麻冒出些冷汗，眉头皱得连自己都觉得疼，红唇紧紧的抿着，眼神飘忽。
忽然手上传来暖意，我侧过头看着萧谧，她将手覆在我的手上，满目担忧的问着“妹妹怎么了？怎的冒出这么多汗来了？”
说着她就用手帕为我拭着额上细汗，我看见她的手帕上绣的是百花，一簇一簇的紧挨着，开得艳丽，绣法细密，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从前也没见她用过，也许是她最爱的那条吧。
“妹妹可真是聪慧过人，这缜密的心思教人折服，可是你这身子也该多注意些，许多事我不能帮上你反倒要你来操心，唉。”萧谧叹着气，心情好似低落。
我笑了笑，拉过她，好言宽慰着“姐姐不必担心，我还好。”
调子小了些，悠悠的说着“你们既然相信我，我就要负起这个责来，我说过，这条路靠我一个人是走不下来，我们互相帮助，互相信任。”
“这后宫姐姐你待的时间比咱们都长，应该知道，孤立无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处处是心机，处处是暗算。”我端起面前的杯子说着“就连一杯茶，都得小心。”
萧谧苦笑着回答“是啊，那些事我是真的厌倦了，不过也不得不面对，有句话说得好，该来的始终会来。”
我和萧谧对看一眼，齐齐的笑了出来，她知道完整件事后轻松不少，而我说完后也是如此，我们聊了聊一些女红，茶艺之事，她瞅着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就说着下次再来，便走了。
一下午我都在与她说话，没来得及午睡，现在脑门有些疼，还有些晕乎乎的，珠玉和绿真进来看见我趴在几上一副无力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娘娘怎么睡在这里，可是有些不适？”珠玉最先过来扶着我，我也就顺势倒在她怀里，闭着眼，连说话也没了力气。
她见我这样也有些急了，但由于抱着我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虽然我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但我知道，这丫头的表情肯定是十分精彩。
绿真从柜子里找出薄被过来为我盖上，笑着珠玉“娘娘大概是累着了，平日里都要午睡，今日萧嫔这一来没睡成，这会应该是犯困了。”
我在心里同意绿真说的话。
可是珠玉还是傻乎乎的，她帮着绿真扶着我躺在榻上后，悄悄地拉着绿真说“可是今儿个娘娘总是出神，状态也不怎么好。”
有一会没了声音，大概绿真是看了我一眼才压低了声对珠玉说着“娘娘这几日操心太多，夜里也睡不好，一会咱去拿点药，先让娘娘睡一会吧，晚膳清淡点，娘娘起来后再说。”
我倦倦的躺着，听着声音也渐渐没有了，想来是她们出去了，我翻了身，寻个舒服的姿势，暂时抛去杂念，沉沉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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