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车窗外突然刮起呼啸的风，那声音大得如泣如诉，仿佛有一悲恸女子隔着窗子在呜呜哭泣。按理说，盛夏不该有这般狂风，但显然包厢内气氛并不轻松，里面的人都没注意到这反常现象。
叶琛伸手，在快要触碰到清水绫奈脸颊时，她微微错后，像是受了惊一般，躲开叶琛的动作。
叶琛的手停驻在半空中，清水绫奈刚才光顾着愣神，这才看清叶琛手中拿着一张纸巾。
清水绫奈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只见叶琛将手中的纸巾递给自己，道了句：“脸上的血，擦擦吧。”
清水绫奈接过纸巾，动作有些发狠地擦着脸上的血迹，却始终没擦干净。
叶琛叹了口气，掰开她的手，重新拿起纸巾帮她擦脸，这次清水绫奈没有躲开，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叶琛将她脸颊上的血迹擦干净，确定那里一点伤口都没有，那血迹确是别人溅上去的无疑，他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害怕了？”叶琛看清水绫奈一脸的紧张，故意逗弄她。
清水绫奈看他一眼道：“没有，我只是担心，那些人是冲着小椿来的。”
叶琛知晓她的心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保护别人之前，先要护自己周全。”
清水绫奈显然没将叶琛的话听进去，整个人一门心思地扑在别的事情上，叶琛知道她这人最不听劝，只好换了话题：“怎么脸色这么差，你不像是这么不禁吓的人，看到什么了？”
清水绫奈随着他一同坐下，此时的她早已缓解好情绪，整个人神态柔和了不少：“你知道的，魔女教徒为了追随魔女，会在身上烙印烈日纹焰的纹身，在魔女教中地位越高的教徒，纹身的位置就会越靠近脖颈处。刚刚我看到那两个男人的手腕处，有烈日纹焰的标记，他们应该是最低等的教徒。”
叶琛低头思索，其实车长来例行检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与魔女教有关，看来魔女教的势力，已经跨过赤练河，渗透到赤水了。
“想来魔女教的人能够指使车长，那这辆车恐怕也不安全了。”清水绫奈自顾自说道。
叶琛抬眸：“现在换车有点不现实，既然我们并没有暴露，就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会通知总部，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叶琛正在思考这件事如何处理更加妥帖，就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触碰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双手冷的像是十二月份经久不化的寒冰，叶琛猛地惊了一下。
且不说现在是盛夏，就算是寒冬，清水绫奈的手未免也过于凉了，叶琛脱下外衣，披在清水绫奈身上。
“手怎么这么凉？”
清水绫奈没接话，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叶琛：“叶琛，我有预感，他们很快会发现小椿的存在。”
小椿体内的魔女之力十分强大，就算没有觉醒，也会有外露的魔力溢出，可以说，但凡是会点魔力的人，都能感受到小椿身上那股不一般的气息，更别提魔女教了。对于魔女教而言，魔女之力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如同狗闻着了骨头，隔着再远，也能精准锁定。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叶琛没当回事，既然决定把小椿带出来，自然早就考虑过这个危机。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水绫奈的目光突然变得凛冽起来，“我是说那个人会来，毒龙会来。”
没有魔女在位期间，魔女教的所有事宜皆由魔女教的四位护法处理，这四人魔力深不可测，普通人听其名讳，常常闻之色变，令人胆寒，其影响之深，在赤水的众人也听过他们的名号。而毒龙则是四大护法之首，他不仅是魔力最为深厚的一个，同时他最擅笼络人心，魔女教在他的带领下如日中天。传说毒龙可以杀人于无形，他的魔力甚至可以与魔女洛蒂争个高下。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毒龙会来？虽然魔女出世的确是一件大事，但是他也可以让其他教徒来，或者让其他护法来。”
清水绫奈摇头：“他一定会来的。”
叶琛有些担忧地看她，他觉得清水绫奈状态有点不好：“你很怕他吗？”
“不，”清水绫奈回答的很快，“我只是……”
“你们见过？”叶琛蹙眉。
“嗯。”清水绫奈敷衍地回道。
“什么时候见过？”叶琛追问。
“小时候……”清水绫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叶琛仔细看她，像是妄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毒龙常年盘踞青玄，不曾听闻他到过井玄，你是几岁时见过他？”
清水绫奈将眼神移开，不与叶琛对视，而后低声道：“太久了，记不得了……”
叶琛深吸一口气：“绫奈，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但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与人分享你的秘密时，那个人可以是我。”
清水绫奈没想到叶琛竟停下了他咄咄逼人的问题，不禁松了口气，她知叶琛的这番话是出于他自身良好的教养，不去触碰别人的秘密，但清水绫奈的心底还是存了感动。
“叶琛，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清水绫奈目光认真地看向他，“这话虽听起来像是敷衍，却是我真心实意，发自肺腑之言。”
叶琛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笑：“谢谢，不过我并不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绫奈姐姐，琛哥，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冯芷朵的声音。
得了应允，冯芷朵推门进来，便看到清水绫奈身上还披着叶琛的外套，一双眼睛不禁在两人身上滴流乱转，她作势要走：“看来是我打扰两位了。”
“你又胡说什么！”叶琛每每看到冯芷朵，总是不自觉带上长辈的气势，想要嘱咐她几句，“你过来，我正想跟你说，一会儿我们换个位置，你晚上在这里睡。”
“哦！”冯芷朵不高兴地撅起嘴。
＊
清水绫奈是被冻醒的。
经历了白天的事，清水绫奈一直心里不安，辗转难眠，等到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她才勉强有了困意。只是她睡得浅，稍微一点响动便能让她惊醒，不过这回她倒不是被声音吵醒的，而是被冻醒的。
此时正值盛夏，所以清水绫奈晚上只盖了条薄毯，却不知为何，在睡梦之中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啃咬着她的骨头，让她冷得浑身发寒。
清水绫奈起身的动作很轻，她以为没人听见，殊不知黑夜之中一双眼睛紧跟着悄然睁开。
经过白天清水绫奈说的一番话，叶琛也觉得这列车恐怕不会安全，若是魔女教徒混在乘客之中，那小椿的处境极其危险。
叶琛半合着眼，一直没有睡意。他静静地听着空气中的任何微小响动，屋子内一整晚都很安静。直到后半夜，天蒙蒙亮时，叶琛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滞了，那是一种力量的威压，不会魔力的普通人感受不到这种威压，只会依旧沉浸在沉睡中。可叶琛感觉到了，他不仅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威压，他甚至还感觉到空气变冷了。
原本潮湿炎热的空气突然在一瞬间凝滞，而后凝结成霜，一时间整个空间内的温度骤降，甚至窗户上都结了一层冰。
在一片黑暗中，叶琛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方向正是清水绫奈，他知道，清水绫奈一定也察觉到了。
清水绫奈也感受到了叶琛黑暗中朝她投来的视线，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叶琛制止。她都不知道在黑暗中，叶琛是如何知道她打算说话的。
叶琛朝她比划手势，示意她先把其他两人叫醒。
尹璇和小椿醒来以后才感到寒冷，两人搓着胳膊询问叶琛当前的情况。
叶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走到对面小椿的床铺处，敲了三下她旁边的墙。没几秒钟，对面传来同样的三声响，叶琛才回到位置上。
在入夜之前，叶琛曾和陈晨约定好，半夜一旦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先以敲墙三声作为信号，告知对方危险。
“怎么好端端的，八月份就这么冷了？”看着叶琛和清水绫奈两人面色不虞，尹璇压低声音道，“不会是有人在搞鬼吧？”
清水绫奈抬头望向窗外，列车虽只行驶一天一夜，但她已能隔着窗子窥见到赤练河的影子，只是短短一瞬，赤练河竟然已经结了冰。
“是毒龙。”清水绫奈突兀的话语，引得几人都看向她，“传闻毒龙所到之处，步步结冰，偌大城池转眼之间便可化作一座冰封之城。毒龙定是发现了小椿的存在，提前释放冰封术警告我们，我想不出晌午，他就会到达这里。”
叶琛深深看她一眼，而后道：“如果你说的属实，那我们的确不适宜待在这里了。且不说我们对毒龙不甚了解，不知对方底细；再者说，若真是交手，恐怕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小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几人，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她能感觉到，大家陷入到这般处境，似乎都是因为她。
“我们准备一下，天亮就下车。这里离赤练河不远了，我们争取用一个白天到达雾隐山下。”叶琛已经拍板敲定了。
清水绫奈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她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一个样子精巧的瓶子，而后对小椿道：“小椿过来，闭上眼睛。”
小椿听话地闭上眼，清水绫奈这才将瓶子打开，她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掌心，那液体是透明的，像清水一般。
清水绫奈将液体抹在小椿额间，小椿只觉得额前一片清凉，她睁开眼捂着自己的额头。
“这是什么好东西？”尹璇问道。
清水绫奈解释：“这是微尘凝露，取自晨间第一滴露珠与微若花的花汁，再加以阴阳术研制而成，可以掩藏人体内的魔力。只是像毒龙那般强大的人，这种雕虫小技恐怕瞒不过他。”
“能撑得一时也是好的，只要我们进了雾隐山，魔女教徒就不会再跟上来。”叶琛道。
“为什么魔女教不上山？难不成上面有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叶琛摇头：“你想太多了，这世间没几个他们害怕的东西。因为赤水将雾隐山封了起来，山外设了针对魔女教徒的结界，就是毒龙也没那么容易进去。”
“那小椿呢，小椿怎么进去？”
叶琛难得笑了起来：“这不是有我吗，我可以带小椿进去。”
此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寒风依旧刺骨，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不再那么冰冷。
火车的轰鸣声擦着耳边响起，天亮了，车也快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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