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魔女之力原本只是一种普通的力量，但在千年的不断交替更新中，它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智慧。
在选取宿主时，它通常会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身体状况。承载魔女之力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凡人肉胎不足以长久地维持魔女之力，因此，在容器破损之后，魔女之力便会去寻找下一个适合它的宿主。
第八任魔女与上一任魔女之间相隔长达三百年，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状况。一方面，这意味着魔女之力逐渐衰弱，随着魔女之力在世间游荡，它的力量也在逐渐流失。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人类的优良基因没有被保留下来，魔女之力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宿主。
这对人类而言或许是一个好消息，随着岁月的流逝，魔女之力也会不断流失。等到若干年后，魔女之力便会彻底消弥。但具体需要多久呢？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在这期间，人类又将会有多少的流血与牺牲？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因此作为赤水的一员，叶琛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削弱魔女之力，使其无法对人类造成危害。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叶琛的猜测，那么魔女小椿的出世便是最好的证明。叶琛根据这几日对小椿的观察，发现了魔女之力衰微的迹象。
前几任魔女，她们都有很多的共同点。强大的精神力，与生俱来的魔力适配度，超负荷的体力等等，而这些在小椿身上都没有体现出来。换言之，以小椿的身体条件，她本不应该成为魔女。
小椿看起来与同龄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她的身体状况还不如其他人。她有着先天性的心脏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很致命，何况她是魔女。叶琛不明白，魔女之力为何要执着于一个拥有着先天性疾病的女孩，它完全可以选取一个身心健康的宿主。
清水绫奈却告诉他，魔女之力在选取宿主时，更看重的是精神力。也就是说，如果有两个宿主摆在面前。一个精神力不足但是身体状况良好，另一个身体残缺但是精神力很强。魔女之力会优先选择后者。
看着小椿入睡后，清水绫奈替她掖好被角，对上叶琛的视线，她摇了摇头，然后两人默契地走出房间。
确定里面的人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后，清水绫奈才开口：“她的身体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魔女之力觉醒。”
这是好消息吗？对于赤水来说，或许是的。但对于小椿来说，这一定算不上是个好消息。
叶琛眉头皱起，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一双眼睛正闭着沉思。
“叶琛，”清水绫奈犹豫很久还是开了口，“我昨天和你说的话，如果很为难，也不必勉强。你就当作没听过，毕竟大局为重，还是要听总部的命令。”
清水绫奈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她的确想要挽救小椿，甚至是挽救未来的无数少女，但是这是否就要让叶琛来承受自己的任性？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尽管她的初衷或许是好的，但若是不被理解，那也失去了意义。
叶琛闻言睁开眼看向她：“好不容易说服了我，你怎么又打起了退堂鼓？”他笑笑，“还没走到兵戎相见的一步，我们总归要试试吧。”
清水绫奈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队长！”沈河突然冒了出来，看到清水绫奈后，歉意地笑笑，“总部急电。”
叶琛朝清水绫奈点点头：“我很快回来。”
＊
两人一路走得很快，叶琛心中觉得奇怪，总部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下达急电，关于魔女已经出世这件事，他没有向上面汇报。一方面是事态紧急，没来得及汇报，另一方面是清水绫奈与总部的计划产生了分歧。他本打算和几人说明清水绫奈的想法，然后商讨出结果后再汇报，谁知急电竟来得如此之快。
突然，叶琛的脚步缓缓停下。他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承认，于是只好向沈河寻求答案：“沈河，你们有人看过急电的内容了吗？”
沈河闻言摇头：“没有，急电上指明写了要队长你亲自接收，所以副队长立刻让我来通知你。”
和他想得一样，叶琛蹙眉，看来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一进入房间内，尹璇便立刻呈上来一个蓝色的电子设备。这是光屏，赤水给每一支小队专门配备的传输器，以此来将命令下达到每一个队伍里。
叶琛点开光屏上的按钮，总部的指令立刻被投影在空气中，如同一个电影的画面。不过光屏的私密性很好，除了叶琛本人能看到以外，在其他人眼中，他们只能看到一个蓝色的方块被投影在空中。
叶琛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急电的内容，果然和他预期的一模一样，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怎么了？”尹璇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好，不禁问道。
叶琛将他们几人的表情一一扫过，而后将这份只对他一人公开的急电，朝着几人投影出来。
一时间，几人的眼前都是这封急电的内容。
“十四区赤水总部特委任sid负责人叶琛，同井玄负责人清水奉太郎，武力暂时压制住魔女。我部派出的执行者将在两日内到达，届时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就地处决魔女。”
林轻最先反应过来：“总部怎么会知道魔女已经出世了？而且还派了执行者？”
执行者，赤水管辖范围内的非人类，他们没有自主思想，依靠人为输入大脑中的指令来进行动作，因此赤水常派他们进行大规模的杀戮活动。
叶琛脸色不太好看，执行者一来，到时他们谁都无法控制，除非执行者完成命令，否则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
“你们几个出去，老陈留一下。”
几人正打算走出去时，陈晨冷不丁开了口：“是我向总部汇报的，就是从红栎谷回来那天。”
叶琛皱眉，他让其他几人出去的本意，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是陈晨泄露的情报，这样不利于几人的团结。
陈晨当然知道叶琛在想什么，但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摊开了说比较好，总比蒙在鼓里要强。
“老陈？你为什么这么做？”尹璇皱眉。
“为什么？还不够明显吗？”陈晨没什么表情，“如果我不汇报，老叶你会按照指令，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魔女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轻有些生气，上前想要质问陈晨，被尹璇扯住了袖子，只得顿在原地。
“我没别的意思。”他推了推眼镜，“老叶，我知道没有人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理性，不被其他因素所困扰。不要忘记我们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魔女。你做不到的，我替你做。”
叶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和陈晨对视。
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以陈晨和叶琛为两方势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他说的是真的吗？”林轻再次看向叶琛。
叶琛的沉默仿佛印证了陈晨的话，几人心中不免都有些失望与气馁，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叶琛，会违背总部的命令。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叶琛终于开口，引得几人都看向他，“除掉魔女真的是最正确的事情吗？”
几人都愣住了，自从他们加入赤水以来，接受到的指令便是，魔女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魔女。他们似乎从未质疑过这个决策的真实性，只是一味地执行，如今看来，他们与执行者没什么分别。
“魔女害人无数，自然是要被消灭的……”
“你说得对，”叶琛接过话头，“自古以来，魔女的罪孽罄竹难书，人们更是对她恨之入骨。可说到底，魔女只不过是魔女之力的傀儡，在被力量侵体入骨之前，她们也是如我们一般的普通人。这几天你们与小椿相处，真的觉得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吗？”
“可是……她迟早也会被魔女之力控制，像其他的魔女一样，变成只会杀人的疯子。”
叶琛摇头：“这不是赤水的理念。我至今还记得我正式加入赤水那天，站在旗帜下宣誓。沈河，还记得宣誓内容吗？”
沈河如条件反射一般站直，脱口而出：“惩恶扬善，正义高悬，除兴风作浪之恶，扬清明廉洁之魂。”
叶琛点点头：“前几年轰动一时的芦湖连环杀人案，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四年前的芦湖连环杀人案，实际上是涉及到魔物的案件，一个没有形态的魔物为了寻找合适的宿主，不停地附身在不同的人身上，而人类的身体长时间被魔物的邪气侵袭，很快便会腐烂，这也是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凶手的原因。
“当时赤水在水焱的负责人一路追踪魔物，却被狡猾的魔物钻了空子，它趁机附在一个路人的身上。魔物很聪明，这样无异于有了人质在手。如果是你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救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救，那他必死无疑。”
众人沉默，只有沈河突兀地说道：“如果是我，我会先尝试救他，毕竟他还没有完全被魔物同化，说不定还可以救下来……”
叶琛一双眸子半眯着道：“那位同僚，当时也是这么做的。比起除恶，我们首先要做的，应当是救人，这才是赤水的理念。杀人于无形固然畅快，但救人于水火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我和绫奈发现了另一种方法，或许可以消除小椿身上的魔女之力。只不过这种方法从未有人尝试过，如果我们成功，世间将再无魔女之力。这便是我的想法。”叶琛正色道。
冯芷朵看着几人脸色不善，不禁道：“那太好了，如果成功了，小椿就能活下来，魔女之力也能消除，一举两得！”
众人没有冯芷朵这般乐观，一个从未被试验过的方法，何其困难，说白了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我们始终是一个团队，有分歧很正常。老陈，”叶琛看向陈晨，“你知道的，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静默的空气中，两人长久的对视，叶琛目光如炬，一双眼中波澜不惊，好似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内心。
陈晨很快败下阵来：“或许你说得是对的，但是你的方法一旦失效，我会立刻除掉她。”
“当然，到那时随你处置。”
叶琛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和平，如果这件事没办法得到很好的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只会越来越大。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总部派来的执行者不日便会到达。到那时，没有人可以阻止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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