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千家似围棋局
五日后子时,风尘仆仆的日宵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趁人不备翻墙进入了定天孙府。七拐八绕的终于找到了卧室,蹲在榻前拍了拍沉睡的孙乐儒。
“你……!”
孙乐儒骤然惊醒,刚要开口,日宵眼疾手快捂住了孙阁老的嘴,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梦中浑然不觉的孙夫人,压低声音:
“阁老莫慌。”
孙乐儒借着月光定睛一看,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日宵点了点头,松开了手,跟着孙乐儒往书房走了去。
孙阁老几十岁的人了,突然受了这种惊吓,面色惨白的坐在桌后顺气,好一会儿才开口:
“日宵小友星夜而来,莫不是衡王出了什么事?”
日宵从怀里掏出了密信,递到阁老手中。
“是日宵唐突,阁老莫怪。王爷安好,只是王爷让在下务必把此信亲手交予阁老。”
孙乐儒闻言也不好责怪日宵,打开密信细细读了起来,少顷,借烛火烧毁了密信,捻着胡须沉吟了半晌。
“王爷的意思呢?”
“王爷想要保住齐王世子。”
“这………………且容老夫想想……”
孙乐儒没想到衡王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事就是如此的烫手,要保住齐王世子,必然需要把赈灾银一事抹除,而此次朝廷下发的赈灾银有三十万两,银钱尚在其次,现在灾民外逃,户部那边如何能瞒得住才是最大的难题,户部尚书周夕良是皇帝的心腹宠臣,此事稍有错失就是万劫不复。想到这,孙乐儒更是急出了一头冷汗。
“阁老……阁老?”
“嗯。”
“阁老无需惊惶,王爷吩咐了,叫阁老只管拖延一下时日和平复一下朝廷议论,备州那边王爷自会料理。”
听到这话孙乐儒长舒一口气,面色终于回复了正常。
“如此便好,老夫自当尽力而为。至于另一件事……请小友转告王爷,此事尚需时日。待赈灾银一事尘埃落定才可徐徐办起。”
“是,在下告辞。”
日宵翻窗而出,离开孙府,丝毫不敢懈怠的踏上了回逸衡城的路。
齐王府放赈的事每天依旧是二房在操持,世子爷每三五日去看一眼都算是运动量超标了,这天也依旧如此,不过大房院里的气氛有些不对。破天荒在菜里加了虾那天午饭时间过后,老太太院里的玉俏就鬼鬼祟祟进了大房院里,跟大房夫人章氏咬了一会儿耳朵后又蹑手蹑脚东张西望的回到了老太太院子。从那天起,大房给二房两口子准备的饭食别说是荤腥,连油水都少见了。当然,看章氏这几天都铁青的脸子,这事儿显然还不算完。
这天,世子爷吃完午饭又偷偷摸摸照常打开了他自己的私库门,坐在一堆银箱子上擦着自己一脸的油汗,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把玩着手里的两个硕大的银球,再看着旁边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银锭子、翡翠、珍珠、玛瑙,这食消的那叫一个舒坦。而这个时候的章氏,正带着自己刚过了月子回来探亲的大女儿刘沐安和大房院里的一众家奴气势汹汹的往好不容易腰身才沾了一会儿床的二房夫妇俩院里赶。到了院前,也不打招呼,咣一脚踹开门,一行人就呼呼啦啦的涌了进去。章氏在前院站定了,两手一叉腰,就打开了嗓子开始叫骂:
“偷鸡摸狗的虞氏!给老娘出来!你可真行!生活过不去你大可以叫声嫂子来商量!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面皮的人!什么银子你都敢拿!你也不怕花了那银子你头上长癞巴!脚底生疥疮!是你的吗你就拿!饶是你们院儿里出了个郡主了不起了是吧!回头天雷劈一个下来!劈死你们连带着刘沐鸢那个小贱人!”
声音炸雷一样传到卧室,听到内容的刘如明两口子是又气又羞又摸不到头脑,赶紧趿拉了鞋从屋里赶了出来。刘如明走到了跟前还在系着袍带,本来口吃就不伶俐,这会儿更是急成了结巴。
“嫂……嫂子,您先……您先消消气,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大中午的。”
章氏一见正主出来了,清了清嗓子剜了虞氏一眼。
“怎么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夫人!她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
刘如明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虞氏,虞氏刚想还口却猛然想到了前几日老太太让杨妈妈给自己的那袋银子,恍然大悟,但是还不能说。一时间在心里盘算着不知道怎么办,好是身体反应倒是快,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吧嗒吧嗒就砸在了地上。一看虞氏哭了,章氏反而更得意了,伸出个手指头指着虞氏的鼻子就又开始了。
“大伙儿都看见了吧!她要是没偷银子她哭什么!”
一听这话虞氏急了,抹着眼泪开始还击。
“大嫂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什么银子,您这一来就开始骂,什么事儿也不说,就直接一盆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在这王府人微言轻,大嫂这是想冤死我不成?”
章氏料到了虞氏会这么说,一把把刘沐安拽了过来。
“我这好闺女今天回来探亲,孝敬了我一千两银子,当时我忙着给你们两口子催午饭,就没放进屋里。却不成想一个府里居然出了贼!院里我们都搜遍了也没见!就你们两个中午来我们院里吃过饭!你说!不是你偷的!还有谁!”
刘沐安见势也在一旁敷衍着煽风点火:
“是啊,我给母亲带回来的都是现银,就想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都是一家人也都没防备着,不成想婶婶竟是这样的人。”
要说这章氏嗓门霍亮,有气势但是也传得远,这会儿老太太院里也听见了,王老太太也估摸出来了是怎么回事,就喊了杨妈妈也正往二房院里来。再看刘如明,他是一句也插不上话,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只把那张老脸憋了个通红。
虞氏只示弱一项是强项,哭得是更伤心了。
“大嫂平日里就看不惯我们二房,这我们心里都清楚。但是我自问平时对大嫂次次都是礼敬有加,本想着日子能平和过也就算了,没想到大嫂今天竟然这样污蔑于我!您就凭着猜想就想定我的罪,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话一出,正中了章氏下怀,一甩袖子就下了命令。
“你意思是我冤枉你了是吧,好!给我搜!一千两现银可不是个小玩意儿,也不是哪里都挤得下的!今天若是搜到了!你就知道什么是王法了!”
大房一众家奴一得了令,就如一群野狗一样的朝屋子里扑了过去。刘如明是拉得一个也拉不得第二个,光是急得在那跳脚,口里不住的嘟囔着:
“阿弥陀佛这倒是怎么回事儿啊!”
约么着过了一刻钟,一个仆人从屋里快步跑了出来,手里抱着的正是杨妈妈交给虞氏的那袋银子,章氏一看,两眼放光,更是来了气势。
“好哇!我说什么来着!现在搜出来了吧!你不是要王法吗!走!咱们现在就去衙门!我看你还委屈不!”
虞氏正不知道如何辩驳,又被章氏母女抓住了衣襟,仨人正在一块拉扯着,老太太终于赶到了。
“住手!”
章氏一听这声马上麻了爪,没成想老太太会来,只得收敛了嘴脸放了虞氏,捏着个手绢往旁边一站,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声:
“母亲,您怎么来啦……”
杨妈妈让下人从屋里给老太太搬来了一把椅子,老太太往那稳稳一坐,这才再度开口:
“哼!我怎么来了?我若不来,今天这二房不得让你们给平了?!”
章氏挤出了干巴巴一个笑给老太太赔上,俩眼珠子唧了咕噜乱转。
“这……这从何说起啊母亲,就是……就是妯娌间的一点儿小矛盾。”
“一点儿小矛盾?!一点儿小矛盾就喊着上衙门?!”
见章氏不做声,又转向了缩在她身后的刘沐安。
“安儿,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帮着你母亲干出这么个‘好事’,当真是给了祖母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刘沐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从她母亲背后探出头来。
“给祖母请安。”
“我且问你,你带的什么银子。”
刘沐安听王氏问了,心虚的斜了一眼章氏。
“带了……就是给母亲带了一千两银子。”
“是吗?!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们郭家虽然也算是富足,但不至于少了这么一笔银子还没入账。要不,祖母现在派人去你夫家问问?”
一听老太太说这话,章氏母女可慌了神,她们原本就是打着个幌子来二房家闹事,说白了就是来抢银子的,这一问可就漏了馅了。章氏赶紧上前两步接了话:
“不必了母亲,想是……想是落在我们院里哪了,或者是被她爹拿走放起来了,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虞氏一看老太太摆明了是在给自己撑腰,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老太太面前开始哭天抹泪:
“母亲,儿媳冤枉啊。大嫂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了一群人来搜了我们二房的院子,还指着鼻子骂儿媳是贼,儿媳当真是没脸活了。”
老太太也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二儿媳,当真是除了哭什么都不行。
“好了,你先起来吧。”
这边儿正说着,刘如广气喘吁吁地进了二房院子,站在那好一顿倒气,那一身灰褐色的袍子老远一看活像一头野猪。老太太也不急,生等他喘完了。
“老大来啦。”
“唉……唉……来了来了母亲。”
刘如广回完,一把抓住了章氏的手腕子。
“你这婆娘怎么不记事儿呢,安儿送回来的银子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放进库房了吗?!”
说着,低头使出全身劲都挤在了脸上给章氏使眼色,章氏见了装出一脸大梦初醒的表情:
“啊……啊——!对!是有这么回事!”
刘如广赶紧对着王氏行了个礼。
“母亲,都是这婆娘不对,还把您老人家惊动了。儿子回去一定好好说她,以后定然不会如此了。”
说完又转向了章氏和刘沐安。
“还不赶紧!给二弟妹赔礼!”
母女俩闻言,不情不愿的对着虞氏弯下了腰。
“是我们母女俩记性差,办错了事,冤枉了弟妹,弟妹千万别放在心上。”
虞氏也不说话,继续在那默默抹泪,刘如明赶紧打了个圆场。
“都是兄弟姊妹,一家人,又没有泼天的仇,既是一场误会,过了也就过了。没事,没事。”
老太太一看这一场“兄友弟恭”的大团圆结局,摇了摇头,清了清嗓:
“行了,既然误会解开了,那都散了吧。老大,再出这样的事儿,唯你是问。你爹还喘着气呢,你这王爵还能不能袭,想不想袭,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刘如广听这话当下又冒出了一头冷汗,忙着点头称是的带着自己院里的人退了出去。这一场闹剧,终于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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