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预备翻车的八三天
这是一个吻。
唇与唇摩擦, 细微的麻痒却给人带来不由自主地颤抖。
尤利西斯没有闭眼。他好像失去了操控自己身体的能力,别说眨眼, 他连呼吸都停滞了, 只能被动地,无法自控地,任人动作。他的视野一片朦胧, 放大的面孔随着亲密无间的贴近变得模糊,视线的落点便只有男人眼皮的折痕,又或者睫毛翘起的尖尖。而这点轮廓, 又很快迷失在吻里。
他的头脑也丧失了思考能力, 这场本应是你来我往的对抗中, 他却像一个懵懂的新人选手,只能被他的对手牵着走。
起初只是轻触, 明明是近乎相同的器官,只因为属于另一个人,便染上了特殊的意义。这种触碰更像是试探,当彼此的气息在这短暂又漫长的交互中相融,便水到渠成走向了下一步。
然后这个吻便会加深,深入地探索,追逐,交互。
身上好像加了重量, 胸膛与胸膛间挤出了多余的空气, 用以保暖的布料和被子都显得多余;两颗心脏的跳动在这个瞬间近乎同步, 无言地向世界宣告:某个占据主动权的家伙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
但他总是占着上风的。
第一个吻结束了。
男人微微抬头, 将青年人薄红的脸, 水润的眸, 晶亮的唇尽收眼下。他忍不住笑了几声, 胸腔震动,原本捏着人下巴的手终于转换阵地,轻轻点碰尤利西斯的眼皮,在人扛不住骚扰合眼的瞬间,摊平掌心盖在他眼睛上。
他又垂首,在尤利西斯耳边低笑,看着他耳尖轻颤,有些恶趣味地用舌尖触碰。
“提醒你一下,尤利,”他说,“可以呼吸的。”
托尼的声音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陷入静止的尤利西斯终于能动了。他在托尼的提醒下找回呼吸,氧气撞进肺泡,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这股力道顺着贴近的身体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带来些许的痒。
可他好像也只会喘气,束缚在床头的手都还维持着自然下垂的动作,只有无名指无意识地轻轻抽动,又很快平息。
他嘴唇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没等他发出声响,第二个吻便抓住时机又落了下来。
他的眼睛被盖在男人掌下,脆弱的眼睑轻颤,睫毛如蝶震动的翅,却始终无法挣脱黑暗的束缚。感官在这一瞬再次被放大,他好像成为了拥有柔软内里的蚌,坚硬的外壳被撬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保护自己的方法,只能被勾引着,被牵扯着,被诱惑着,与打开他的存在共舞。
这一瞬,时间被拉长到极限。
他感知着另一个人强势的存在感,陷入感官的旋涡。他被牵动着一切,在不知不觉中也将自己的全身心投入。他可能不是个足够聪明的搭档,到现在也没学会任何技巧,可他还是在喘息的间隙里,笨拙地、努力地、认真地回应;又或者主动地探出柔嫩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在意外撞到坚硬的齿后便生起了退缩的心思,却在撤退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另一个存在,他便索性主动跟上了上去。
被子下的手猛地揪紧床单,连固定在床头的那只也是,蓦地绷紧,攥拳,骨节泛白,五指又缓缓张开,无法自控地抽动,连指尖都泛起血液奔涌的颜色。
他的试探获得了回应。
而回应便是掀起的铺天盖地般的狂潮,无能为力的蚌只能在狂风骤雨中随波逐流,转而被一波又一波浪潮吻得晕头转向,在令人窒息的深海中无从喘息。
终于,暴雨停歇了。
夺去他视力的掌心挪开,将他送回光明的世界。尤利西斯缓缓睁眼,露出无神的眸,眼底雾濛濛的,眼角泛着生理性的红;他嘴巴有些微的肿,泛着水润的光,都能从还未闭合的唇缝中瞄见酥麻未褪的舌尖;他呼吸急促
,额角渗出薄汗,脸颊泛着粉红,甚至说整个人都是,发间掩着的耳垂更是烧得近欲滴血。
……是托尼从未见过的模样。
托尼的情况比尤利西斯好上几倍,只剩下混乱的呼吸佐证着方才的荒唐。
能力、技巧与经验都是碾压性胜利的混蛋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小弱鸡。
他伸手,指尖轻轻蹭过尤利西斯眼角的湿痕,结果带来了又一波战栗。
从未有过这样体验的尤利西斯真的遭不住了。
一点触碰都能让他颤抖,尤利西斯好不容易才能从失神中找回些许理智,用干渴的喉咙挤出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反抗:
“……够、够了……”
“真的吗?”某个混蛋虽然有良心,但是不多,这时候依旧恶趣味地,想要看到更多没见过的风景,“我不信。除非你自己说是什么够了。”
尤利西斯唇舌都是麻木的,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感触,理智逐渐回笼,他眼珠轻轻转动,将目光定格在托尼脸上,以及他勾动的唇角。
“……你。”尤利西斯喘息两声调整着呼吸,选择用单音节指责罪魁祸首。
托尼:“我?”
他指尖在尤利西斯脸上滑动,若有若无挑逗般地触碰,蹭过眼角,抚过面颊,点过鼻尖,落在唇角,如同在水面点触,拨动圈圈蔓延开的涟漪。
尤利西斯又是一阵战栗,从鼻腔发出破碎的呜咽。
“我吗?我不认为‘够了’。”托尼说。
他的指尖又滑向中间,微微施力,眼瞧着微肿的皮肤下陷,松手,望着它又弹回去,果然一副很好亲的样子。
他眯起眼,压迫力十足,缓缓低头,作势要继续。
尤利西斯是真的怕了。
他下意识地缩脖子——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行动估计会直接躲进被子,认输讨饶了:
“停停停!下一次——”
“下一次?”
托尼的动作停在半路,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凝望着彼此的眼眸。
他说:“果然还是‘不够’吧,你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尤利西斯:“……”
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什么词来回应托尼这张堪比战甲坚固的脸皮。而在他满是指责的目光下,托尼终于哈哈笑着,额头擦过他的脸颊,落进他的颈窝。
他的脸埋在尤利西斯颈窝,笑声闷闷的,又无比放肆,笑得让尤利西斯心底燃起无名的火。
他左手被挂在床头,右手连着被子被压在托尼身体下头。他只能踢踢腿,用膝盖去顶压在他腿上的另一条:“滚开。”
托尼还在笑。
他唯一收敛地就是把搭在尤利西斯身上的腿挪开,低笑道:
“这就翻脸了?生气了?”
他学着圣诞尤利的话:
“要开心啊,尤利。”
尤利西斯面无表情:“……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真的生气了。”
托尼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个人都没有动作没有出声,气氛却难得的,懒散而融洽,好像他们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如此契合,就连吵闹斗嘴也是。
久久。
一声“咕噜噜”打碎了这一刻的和谐。
托尼懒懒翻身:“饿了?”
尤利西斯:“你猜。”
托尼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去把尤利西斯挂在床头的胳膊给薅下来,捏一捏:“真生气了?”
尤利西斯冷笑:“呵呵。”
狡猾的斯塔克先生振振有词:
“这可不能怪我。”
他说:
“我只是以防万一,毕竟某人有
前科,而且这个家伙还在偷溜的时候被我抓个正着。”
尤利西斯翻了个白眼。
他抿着唇,或许又带着点羞恼:
“可以,我认错,我是不该想跑……但是你又不是找不到我,我溜有什么用。”
他转动手腕,展示那个“斯塔克出品的定位器”,而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的刺麻感在他动作的瞬间直冲脑袋,让尤利西斯整张脸都扭曲上半秒。
托尼看见了,好容易忍住笑,继续帮他按,倒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问题。
他说:
“当面逮住和之后再去捉拿归案可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没错。
家养的猫猫在你水杯里洗爪爪的时候被逮住,你可以使劲儿搓揉它,还能揍它屁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小坏蛋说不定会乖乖消停一会儿;可当你喝水喝进一嘴毛毛,再逮住猫猫说教……猫猫只会觉得两脚兽莫名其妙,决定记仇咬你屁股。
尤利西斯同意,但是不想听。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毕竟他不会在托尼手腕上挂锁,如果非要用“因为死过一次”比对……他也不会这么对杰森,巴基也不。
尤利西斯脑袋里其实有点乱,甚至不是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或许人类的情绪就是这样错综复杂,不能用数据来精准地分析,得出快乐占据百分之几,羞恼占据百分之几,茫然和满足又能占据百分之几。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赌气,但都是这个情况了,他也没有必要收敛情绪……对吧?
他从托尼手里夺回自己胳膊,忍着两条臂膀同时传来的刺麻:
“ok,你赢了,祝贺你当面逮住了我。”
他说:
“所以,那现在你要做什么呢?哦对了,我答应你会告诉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了。”
托尼陷入了沉思。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尤利西斯又燃起了些许的不安。
他还有点犟,不想直接认输,便只能用余光去偷看托尼,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尤利西斯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懂托尼,有时候又觉得完全不懂。
因为他们之间隔着漫长的时间。
包括和别的那些老朋友,包括他叫爸妈的玛莎跟乔纳森。
尤利西斯的认知容易停留在过去的某个节点,需要更多的互动接触才能解锁更多,索性他认识的这些人多数本质从未变过,托尼也是。
作为朋友来说,这已经是可靠到不能再可靠了。时至今日,尤利西斯敢肯定,只要他求助,不管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托尼一定会帮到底,可再多的,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过去的尤利西斯很怕和人建立亲密关系。
因为“任务”,因为他注定要离去。
可现在……在他已经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现在,他应当是有资格再去做些什么……吧?
系统曾经嘲讽过他,说他是个骗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他根本就不懂人类的情感,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废话。尤利西斯听见了,但他不认可。
尤利西斯从不否认自己的感情。
他懵懂地喜欢过一个人,后知后觉才发现。那个人是他从未见过的,会发光的少年,而在跨过长久岁月的如今,他喜欢的那个人在他眼中依旧会发光,照亮更广阔的世界。
是,他有时候会否认自己的存在,会将错误堆在自己身上,但他并不认为过去那些温柔的回忆,那些诚挚的情感,是假的。
有时候,他甚至会阴暗地想,他明明比大多数人类都像人类。他只是……胆怯罢了。
毕竟,就算他在系统那儿遭受着心理折磨,他也一直,一直
都在想方设法保护自己。
他刚知道所有的任务都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那时候的他给自己准备好了无形的壁垒,决定过遇事就跑路,这样能让自己远离伤害。是托尼强行把他从龟壳里扯出来,然后一步一步地,成了现在这样。
tonybear应该负主要责任。
不对,他就应该负全责。
尤利西斯敛目,有些躁动不安地想。
他抿唇,下意识地又要舔,结果微微肿胀的唇瓣带来了些微刺痛,让他又一次僵在那儿。
然后,他听到了托尼的声音。
“我想好了。”
尤利西斯在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几组回答,他甚至都想好要把系统的存在交代出去。
结果,托尼问的是:
“要约会吗?”
尤利西斯:“……哈?”
他开始不懂这个世界了。
每一次,他准备好面对狂风骤雨,可事实上他被问到的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的问题。
托尼意有所指:“答案过于明显的问题我就不问了,省得你再拖时间。”
尤利西斯:“……喂。”
他这样说,好像在抱怨托尼的话,可他们俩都知道藏在这个问题下的是什么。
尤利西斯有些不太自在地扭了扭,低声问:“你来真的?”
托尼耸肩:“不然呢?我换一个好了。你可以回答今天,或者明——what?”
卧室的门识别过后自动打开,拥有开门权限的小呆大摇大摆地进来。
重点不是自由出行的小呆,而是它身后。
对于托尼而言,一位绝对的不速之客。
来人身上还残留些许雪渍,在暗金色的发中掺了点点湿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外看不清里面的角度,倒是能将自己暴露在主人眼里。
托尼:“……”
小呆不管不顾,开开心心地给尤利西斯送牛奶。
而托尼却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压下脏话。他几乎是从牙缝中往外挤单词:“j?”
j管家彬彬有礼地回答:“罗杰斯先生拥有高层权限,小呆拥有通行权限,很抱歉我没能及时通知到你,我被你静音了,sir。”
被点名的来客也在真诚道歉:
“……抱歉。”
他体贴道:
“我以为——咳,我来得不是时候,需要我回避吗?”
刚刚接过小呆送来的半杯奶的尤利西斯:“!!!”
是史蒂夫?!
尤利西斯杯子都捧不稳,差点直接洒到床上。
或许是因为队长当初也承担了监护人的职责,尤利西斯总有种在背着家长做坏事儿的错觉。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尤利西斯本能性地想要躲。很巧,托尼莫名地也有这个想法。他们俩一起动的结果就是撞成一团,在床上发出奇怪的闷哼声,然后杯子也在意外事故中打翻,打湿一片,还摔进地毯,发出闷闷的“砰”。
如果在场的是另外的人也就算了。
偏偏,来人是四倍感知力的美国队长。
如果发声的不是尤利西斯,史蒂夫应该也不会这么失礼。
偏偏,尤利西斯的声音对于神经还没彻底放松下的队长而言,非常敏感。
史蒂夫霎时变了脸色。
他也顾不上礼貌了,甚至做好了发生意外的准备,毫不犹豫地踏进房门,然后,陷入沉默。
托尼脸色很糟糕,阴沉沉的,单手按着撞得泛红的额角,另一只手压在身边人身上,他没搭理史蒂夫,看小呆的眼神好像要送它去读幼儿园。
而托尼身
边的另外一个家伙,他很熟。
尤利西斯同样顶着被撞红的额头,一头卷发都有些炸,被子在他身上裹得奇形怪状,还有一半被牛奶打湿,很是狼狈。
他也看见了史蒂夫。
青年讪讪地笑了笑,然后一点一点,缩进了被子,一直盖到头顶,自欺欺人。
史蒂夫:“……”
史蒂夫:“……???”
史蒂夫:“……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声音闷闷的,羞愤欲死:
“不在,你就当认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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