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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说男人腰好,背后意味女人们都清楚。说书人这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刚才那个肆无忌惮打量温谨的女子高声问:“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他腰好?”

        说书人说:“小的虽没试过,但听人讲过一件事。”她说,“当时林府仆从发卖,咱玉京人都嫌国贼家仆放在家里不吉,根本没人出手。这时有个外地富商路过,外地人嘛,懂什么国仇家恨的,正好缺个粗使仆役,就买了个林府吹火烧柴的粗佣。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问:“怎么着?”

        说书人说:“这富商财多惹眼,刚离京就被山匪打劫。她身边护卫仆从死得死,跑得跑,眼看就要送命,只见这个林家粗佣拎了根棍子,硬生生把十几个山匪都打退了。这可不是小的杜撰。前阵子富商又上京来,就坐在咱这茶楼里,那往日的粗佣现在变成她的贴身护卫,与她同坐,衣着光鲜,备受敬重。富商逢人就夸赞她得力,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时我还跟那先前的粗佣搭过话,问她如何练就这样本事。结果她说:‘林栖虹府上能走路的人都习武。像我这样,已经是最差的了。’”

        “所以,”说书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习武的人腰都很好。各位,小的说林随腰好有没有道理?”

        众人恍然大悟,都嘿嘿笑起来。话题很快就向着下三路去了。污言秽语,不忍卒听。

        灵翰见真玉脸色难看,低声劝她说:“我们走,不听这种混账话了。”

        真玉说:“朕今晚回宫之后,会立刻下令为林栖虹翻案。不去顾虑什么了,一刻也不再拖。忠臣蒙冤,这里每句话都是对朕的羞辱。朕也活该受着,提醒自己到底有多无能。”

        那说书人又换了个众人最想听的话题:“各位知道今晚林随会花落谁家吗?”

        众人都说:“天还未黑,竞拍还未开始,你一个说书的怎么会知道?”

        说书人得意说:“小的虽然只是个说书的,但是小的交游广阔啊。有个朋友就是在四季楼里端茶送水的。她啊,透露了一些内幕消息。“

        真玉邻桌的女子又开了口,冷笑说:“你就吹吧。一个端茶送水的能知道什么内幕。你可知道这次参与竞拍的都有谁?”她的目光轻蔑地扫过众人,“朝中大员,民间豪富,她们怀揣的金银砸下来,能把你这茶楼埋了。”

        说书人说:“这位贵人,虽然玉京大人物满地走,今晚必是金山银海,但其实结局已定。因为啊,有人势在必得。”

        真玉听到这里,与灵翰对视了一眼,想:难道有人知道自己要来?

        众人问:“谁这么厉害?”

        说书人说:“是林氏。”

        众人哗然:“什么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书人笑着说:“这倒是想偏了。林氏是要清理门户,命林随自尽或将之私刑处死。毕竟当今圣上厚恩,只追责林栖虹一府一脉,没有波及整个林氏。林氏偌大一个名门望族,怎么能容忍自家子弟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有人提出异议:“可林随是官奴,敢杀官奴就是侵犯官家财产,要入刑的。”

        说书人说:“侵犯官家财产,只要加倍赔付就可以免罪。反正林氏家大业大,拼了出一大笔钱,也不能让全天下都看林氏的笑话。林随不要脸,林氏还是要脸的。”她说,“各位细想。其他人再如何豪富,毕竟只是寻个乐子,再有钱心中也有个计较限制在。林氏为的却是一族脸面,不设上限。”

        众人听了她的话,仔细想想,林氏分支众多,若整个家族铁了心做这件事。确实难以撼动。有些人觉得有理,有些人还在不信。

        又有人说:“林随之前何等矜贵,如今跌落泥淖。这些大家公子从会说话起就勤诵男德男训,视贞节重于性命。怎么林随宁愿随波逐流,也不学那些烈男,自尽以全自己和家族声名呢?”

        说书人说:“自然是随了他的亲娘。林栖虹不也是兵败被俘不肯自尽的吗?后来还厚着脸皮回来,一路扶摇直上。”

        真玉实在听不下去,站起来拍桌斥责:“你们这些无知愚民,一无所知还在背后嚼人舌根,真是可鄙。”

        寻常若真玉开了金口骂人,别人不仅要乖乖挨骂,还要跪下磕头请罪,再把自己骂得更加深刻些,来让她消气。

        然而此时她隐藏身份,还穿得金光灿灿,被人当成暴发财主家的傻女儿。玉京人最喜讥嘲外地客,她这样说嘴,把在场众人通通都骂在内,就犯了众怒。

        众人七嘴八舌对她群起而攻之。向来没人敢跟真玉回嘴对骂,所以她只会居高临下地斥责人,却不会斗嘴吵架,市井俚语又格外诙谐可恶,她找不出话来反唇相讥,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灵翰扯她袖子:“今天还有事,不与她们一般见识。”

        真玉只好忍住怒气,气呼呼地坐下了。众人见她服软,也就不理论。唯有邻桌那个女子不肯罢休,抬抬下巴示意她几个朋友,一伙人都来到真玉桌前:“你骂了大家,现在又缩起头来。别人不与你计较,我可不肯。你若想息事宁人,就把你身边这个美人送给我,当做赔礼。也不让你吃亏,马厩里那匹大角国龙马,是你的了。”

        真玉说:“你再说一遍。”

        那女子不理她,转而对温谨说:“小美人,你这主人年少骄纵,定不知心疼人。还是跟了我去,我来疼你。”说着,就想伸手去拉他。

        还没等雁来灵翰与她理论,真玉跳起来,抓起茶壶拍在她头上:“你大胆!”

        茶壶粉碎,茶水四溅。这女子捂着额头倒退一步,说:“打死这个小贼!”那几个朋友们撸着袖子冲上来,那女子又说,“别伤了美人。”

        雁来一把将还想继续动手的真玉揽在怀里,她打这些人是杀鸡用牛刀,只用一只手,拳打肘击,众人就七倒八歪,躺了一地。

        店家匆忙报官,有两个巡逻的玉京卫进来探查究竟,见是打群架,就冲外面招呼,让更多玉京卫过来协助处理。很快就把茶楼围了起来。

        灵翰和雁来安插在附近各处的人见茶楼出事,都凑过来准备见机行事。

        灵翰连忙打暗号让众人不要动手。找了个看似小队长的人,叫过一边,把自己的官印给她看。

        玉京卫在天女脚下,达官贵人见得多了。灵翰权重,但官阶不高,这小队长并不惧她官威,公事公办说:“我已问过在场众人,是你们这边先动的手,还把对方这么多人都打倒在地。不必多说,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灵翰只得与她拉扯交涉,还好有机灵的人见到出事,依照事前预案,先一步跑去叫了玉京令来。玉京令听说事涉雁来灵翰,不敢怠慢,飞马赶到,进来茶楼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眼就看见被雁来护在怀里的居然是真玉。腿一软,差点跪下。真玉说:“这位大人,请为草民做主。”

        玉京令平复了一下心情,端正了一下姿态,说:“先请去静室说话。”

        进了屋子,左右无人,玉京令跪下行礼,说:“陛下这玩儿的是哪一出?”

        真玉说:“朕出宫体察民情。不防与人起了争斗。没什么大不了。你怎么来了?”

        玉京令痛心疾首:“幸好臣来了啊。不然另一边这么多人被打,陛下会被抓去审问,还要罚金挨板子。”她忍不住抱怨,“臣是玉京令,陛下出宫,怎能不跟臣打声招呼,臣也好有点准备!”

        真玉说:“若不是打了架,本来也用不到你。”她安抚说,“朕才刚闹了一小会儿,玉京卫就立刻赶到处置。灵翰想以官威压人,也没得逞。你管得不错。”

        玉京令因祸得福,受了褒奖,心中稍安。

        真玉又说:“你去问问带头的是谁?那人可恶,一上来就要欺女霸男,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京令推门出去只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擦着汗说:“陛下,那人是田荣祖。”她的表情就好像真玉应该知道这个名字。

        真玉说:“姓田?”她想了一下,“丞相的独女?”

        玉京令说:“正是。唉,田荣祖在仕途上无望,闲居在家,每每生事。臣见她都见得熟了。只是碍于丞相威重,也无可奈何。”她试探说,“要么这次,臣对她小惩大诫一下?”

        真玉说:“她既是丞相之女,你以前纵她,今日突然又不纵她,她定能轻易猜出朕的身份。算了,朕出宫一趟,并不想弄得人人皆知。”

        玉京令会意:“那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玉京令把田荣祖和真玉叫到一处,一脸公正严明地说:“你们两个私斗,好在都留了手,受伤轻微。本官查问过,虽是这位……这位客商先动手,但也是因为你先言语挑衅。两人各有错处。本官有两个解决方案,任你们选。第一,你们互不追究。此事以和解论。”

        田荣祖大为不满:“大人,我的朋友伤成这样,我自己额头上也划破了道口子,大人说受伤轻微?我不和解。这人需下狱服刑才是。”

        玉京令说:“既然不肯和解,双方又都有错处,那就一起带回衙门。只是天色已晚,还要请你们在衙门中过一夜,等到明日再审讯处置。”

        田荣祖说:“凭什么我这被打提告的也要去衙门关一晚?”

        真玉说:“我的朋友也受了伤。我也要告你。”

        田荣祖说:“你那朋友猛得很,她能受什么伤?”

        真玉回头叫:“小雁,你是不是胳膊断了?”

        雁来见真玉看自己,才意识到“小雁”是自己,立刻会意:“断了,好痛。正在找布,要吊在脖子上才行。”

        玉京令催促:“双方都有损伤,那就一起回衙门过一晚吧。”

        田荣祖看看玉京令,又看看真玉,自以为明白了真相:“呵,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傲然说,“我今晚要去会林随,没空与你掰扯。你有本事就留下名来。”

        真玉说:“巧了,我今晚也要去会林随。你有本事,也留下名来。”

        玉京令递过写好的和解书:“双方签字和解。”

        田荣祖签了名字,把笔一扔。真玉又要了一支笔,临时编了个名字,写作喻谨。

        田荣祖说:“喻谨,我记住你了。”

        真玉说:“田荣祖,我也记住你了。”

        事情就算了了。玉京令带着玉京卫走了,田荣祖带着她的朋友们走了。

        雁来说:“陛下今日真是宽和。竟然轻轻放过了田荣祖。”

        真玉哼了一声:“朕一听她是丞相独女,就知道她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要凑今晚的热闹。朕很好奇丞相府能拿出多少钱。自然不能先跟她计较。反正,”她说,“以后有她倒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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