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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真玉解释:“这都是先帝的遗命。”

        生育是件有风险的事情,帝王一身系于社稷,所以在这种风险面前,都会留下遗命以防不测。这本是玉朝的传统。

        真玉说:“从开国起,从未有帝王因生育而薨,所以,这道遗命早就变成了一种形式。但先帝诞育朕之前所留的遗命,却极其认真详细,朝政自不必说,就连朕生活起居方方面面,也都安了条框。”她叹了口气,轻声说,“简直就像是先帝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中一条是,为免小儿无知误国,所以在朕年满十八岁行成年礼前,不可问政,任何人也不能在朕面前论及当前国事。所以,朕虽然日日都在学习政事,但是真到了亲政的时候,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会遭人耻笑。”

        温谨想了想,说:“先帝应该是担心若允许陛下年幼时问政,会有人通过陛下左右朝局。怪不得,”他及时住了口,说,“没什么。”

        真玉说:“跟朕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温谨说:“臣原本觉得奇怪,臣这点微末知识,为何会得陛下青眼放在身边。现在明白了。因为臣通晓政事,却已不再是朝臣。甚至连出宫都不能。陛下跟臣说什么,都无须顾忌,不用担心会传扬出去。”

        真玉说:“你的好处不仅于此,因为男人身份,你肯定不敢结交朋党。朕可以放心用你。而且,”她故意吓他,“你在朕手心里,若嫌你知道太多,大不了直接捏死就是。”

        温谨一笑:“陛下说的是。”他并不害怕,反而因为知道自己确有利用价值而觉得安心。

        既然话已说开,真玉就不再做出全知全会的帝王姿态,放心与温谨对谈。

        温谨官职低微,但是在他的位置,可以接收到朝廷上下各种信息,加上他博闻强记,接触信息愈多,就愈容易纵横交织在一起。只是先前他脑中虽有诸多信息,但是并无上位者居高临下纵揽全局的眼光。所以这些信息也就是一个个的孤岛。现在有真玉一句句追问,那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渐渐联系在一起。

        两人正好互补,都从彼此身上获益良多。直说了很久,到宫人们来催,才暂时停下用膳。

        用完膳后真玉又把温谨召来。她有太多东西想要知道。再说,玉朝如今危机四伏,也容不得她慢慢理清一切。

        温谨也自如多了。见真玉总在泛泛问些军事,朝臣,邻国,赋税等事,就提醒她来议天雄会的事情。说:“陛下,天雄会之事拖延不得,大典前三位代政大臣就已经发出公文,命各州府以谋反罪名清剿会众。天雄会在全国各地都广有流传,并非小事。现在虽然不显,一朝不慎,说不定也可成燎原烈火。”

        真玉原本想把此事往后拖一拖。少许乱民,在她这里现在根本排不到前面。但是温谨并不是会故意夸大其词的人。不妨听听怎么一个燎原烈火。于是就放下其他事情,说:“那你说这个。”

        之前温谨给她呈上的总览她已经粗略看过一遍。跟史书上所有乱民起事的过程一样,都是先有几个不法之徒,啸聚一处,弄个名目出来,努力蛊惑吸纳同样的人加入,继而又从一地传播到另一地,企图让天下到处开花。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世上人那么多,总有人天生反骨,不肯服从朝廷管束,为了逃脱罪罚或者谋一己私利,做出这种谋逆之事。但是真由流民发展出大气候的也没有多少,所以,真玉并没放在心上。

        温谨见她并不觉此事严重,就说:“陛下,天雄会跟其他流民盗匪不同。他们的说辞切中要害。凡是男子看了,思及自身,无不戚戚。”

        真玉说:“所以你也同情他们。”

        温谨说:“是,臣是男人,所以格外能体会男人看到那篇流传天下的告男书时所思所想。陛下何不阅览一下此文,了解一下男人的疾苦?”

        他已经从凤阁送来的山样文书中找出了那篇《告天下男人书》。

        真玉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说:“乱民结党,为了煽动之用,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朕看了,这里面很多事情确实是人间惨事,但想来多数都是杜撰。不过,此文不是按普通的行文规矩,倒像是寻常说话,虽然粗鄙无文,但是大多男子都不通文墨,这样的文字,由人读出来,倒比寻常的官样文书更有煽动性。”她已经开始琢磨其他的,“以后朕如果要颁诏书给天下,也未尝不可借鉴此法,不一定非要写得文绉绉,最后只有少数人能理解朝廷意思。”说完,就把檄文放在一边。并不在意。

        温谨说:“陛下,这里面说的事情并非杜撰,都有官府的判决书和通缉文书为证,臣现在找出来给陛下看。”

        真玉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兴趣:“不必了。断案一事,掌事官员、双方说辞、证词真伪,都会有所影响。从古至今,冤案一直都会存在,也很难完全避免。揪住几个冤案和行事不妥的官员,用小概率的事情为借口来行偏激之事,这本来就是乱党的手段,你身在朝廷,不要像无知百姓一样,看到什么都照单全收。”

        温谨说:“陛下,那些不是极个别的冤假错案,也不是某个州府官员昏聩无能,让男子生存艰难的,是国家律法。正是这些历代修正增补的法条让男人难以生存。”

        真玉说:“朕长成之前,三位代政大臣只有议政之权,没有更改律法的权力,所以,你是在指摘先帝和祖宗们定下的律法。”

        温谨说:“既是恶法,又岂能怪人指摘。为什么女人终身不婚无人见怪,男人二十五岁不婚就要论罪?为什么女人提出和离丈夫会立刻出户,男人提出和离官府就托辞不肯受理?为什么女人花心就是风流,男人若有行差踏错就被万众指摘,甚至亲族杀之也无罪?”

        真玉看着温谨,温谨跟她对视,并不肯示弱移开目光。

        真玉说:“把祖宗律法说成是恶法,单这句话就够你死上几次了。不过,朕说了许你直言议政,姑且不与你计较。可是朕要与你辩上一辩。你这话不通。天雄会近几年来才开始兴起,若真的是恶法,百姓早在先代就奋起抗争了。不会拖到朕这一朝。还是因为刁民作乱,蛊惑人心之故。”

        温谨说:“之前也是恶法,但百姓最是温驯,只要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谁也不会豁出性命去闹事。但岁礼日益沉重,近些年又天灾频发,国库虚空。而这些,最终又以重税加在百姓头上。所以,天雄会就在这个时机出现。”

        真玉说:“缴税是女人的事。天雄会作乱的是男人。为何你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温谨说:“因为这些重税最后都是压在了男人身上。虽然户籍上的户主是女人,男人只是从属依附,但是其实从事农耕和劳役的主力,仍然是男人。只是男人耕种和劳役得来的钱财并不归于自己,而是属于家主所有。当国家加重税金之后,男人要出的力更多,而获得的分配更少。所以,国家压迫女人,女人压迫男人,最后,苦难集中在男人身上,民怨和民乱,自然也率先从男人身上爆发。”

        他越说越是激愤:“更何况,现在男人越来越少了。”

        真玉皱眉:“越来越少是什么意思?”

        温谨说:“因为养女可以顶门立户,可以传姓氏,养男却是长成就入别家。为求被女家善待,中等以上的人家还要陪送财物。生男就是赔钱货。所以家家都只愿生女,不愿生男。”

        真玉说:“愿意生女不愿生男这个是有的,但是人无法选择自己孩子的性别。履正帝身负传嗣大任,日日虔诚祭拜天地祖先,结果连生了六个皇子,到第七个才生出泰通帝。先帝也是生了朕的三个皇兄,才有了朕。”

        真玉三个皇兄的名字充满了先帝乃至全国的期待,玉朝以玉比女,所以三位皇子分别叫招钰,盼钰,期钰,到了终于生出女儿,就顺着起名叫真玉。真玉从小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起,就嚷着要改名。直到后来灵翰对她说,她的三位皇兄一定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她才消停。

        真玉说:“所以你看,皇家尚且无法恣意选择生女生男,更何况民间?你可别告诉朕,民间那些生女秘法是有用的。”如果真有用,皇家又岂会不知?

        温谨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真玉说:“你这是什么面孔?”

        温谨说:“人人想生女儿。皇室和豪门富户,生了儿子就养着,继续追生女儿,但是陛下可有想过寻常百姓?生男没有太多好处,小时要提供衣食教养,长大了要陪送财物,成婚之后,就是外人。穷苦人家并不愿意养没用的儿子。”

        真玉说:“生而不养,那这些儿子去哪里了?”

        温谨说:“在田埂里,在河里,在婴儿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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