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
“周如兰，你——”
李望舒说到这里，话音突然顿住了，她仔细看着眼前的“周如兰”，发现了端倪。
虽然眼前的周如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地方，身上也没有其他复杂的气息，但是不对，神态不对！
李望舒认识的周如兰，是一个村庄村长的女儿。
她有着像她这个年纪的骄傲，也有失去亲人的悲伤。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的身上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而且她的眼神也有一种阅尽世间百态的沧桑。
这不是一种能出现在一个十七八岁女孩子身上的眼神。
李望舒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扮成我朋友的样子？”
面前的周如兰看了李望舒一眼，然后微微抬起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的袖子掩住自己的嘴唇，痴痴的笑了一声。
“仙女姐姐，你怎么会这么说呀？我分明就是周如兰啊！”
李望舒对面那个女孩子，她的神态，她的语言，她的动作都和李望舒记忆当中的那个周如兰分毫不差。
几乎就是周如兰本人。
只是几乎而已。
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明白，她不是周如兰。
那个周如兰样貌的女孩子，看到李望舒没有接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这个女孩子的脸上便做出了一副无趣的样子，“李望舒，你真是一个倔强的人。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凡人一样注重皮相？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这对于其他人来讲这就是一个人呀。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呢？
况且你又怎么能确定原来的周如兰就会比我好呢？”
李望舒听到这个女人说的话后摇摇头：
“我所求的不是皮相，也不是谁比谁好，我有真实二字而已。”
“好一个真实，果然像你说的话呀。”
对面那个周如兰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怀念的神色，这种神色激起了李望舒的好奇心。
其实不只是眼前这个和周如兰的女子，还有刚刚那个拿着琵琶引路的十三娘。
这两个女子看到自己皆是一种遇见故人的怀念之色，似乎与自己是久别重逢。
若是只有十三娘这样说，李望舒还可以宽慰自己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十三娘的故人，但是眼前这位这样说，那李望舒可就要深思了。
李望舒正想要问那位故人是谁的时候，对面那个女子却话风一转，把话题又引到了周如兰和方竹的身上。
“你想救这两个孩子。”
这本应该是个问句，但是却被那个和周如兰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是在场两个人心中既定的事实。
李望舒既然把周如兰和方竹两个人从无名村子里带出来，就对他们两个人负有责任，在知道这两个孩子陷入危险的时候，李望舒不可能坐视不理。
而李望舒对面的那个女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好看的嘴唇露出一丝笑意，细密的牙齿从这一点点的缝隙中露出来，像一个捕食者发现猎物落到了自己精心编织的网中那样露出独属于胜利者的那种得意和嘲讽。
“什么条件？”
李望舒不再有耐心与面前这个女人虚与委蛇，便直接省去了客套和讲价的时间。
对面那个女人的笑容不变：“李望舒，我以为你会耐心一些。”
“你也说了，是“你以为”。”
女人用红色的指甲拨了拨自己衣服上的绣花，然后微微抬眼，像是一直猫看到感兴趣的东西一样看着李望舒，她的嘴唇轻启，用周如兰绝对不会用的暧昧语气说道：
“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李望舒带着怀疑重复了一遍。
“对，没有任何条件，你就可以带走两个孩子。”
李望舒皱了皱眉，然后开口：“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占据周如兰的肉身？”
对面那个女子听到李望舒的话忽然大笑起来，然后他一双带着无尽媚意的眼睛看向李望舒：“李望舒，你这样说，真是暴露了你的无知！”
这个女子甩甩衣袖，然后李望舒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面的场景赫然就是苦海城城门处的景象。
无数的尸骨从水晶棺材里面爬出来，它们撕扯自己的同类，绝望的祈求，不顾一切的希望自己可以进到这苦海城里。
“这是——”李望舒不明白对面那个女子让自己看到这个场景的用意。
对面那个女子说道：‘世人对我们苦海城都有一个误解，认为苦海城是汇集了这世间所有痛苦的地方。这错了！
大错特错！”
对面的女子莲步轻移，以一种优雅的姿势来到了李望舒的面前，她看着李望舒的眼睛，然后说道：
“这苦海城，分明是世界上最为幸福，最为美好的地方，无论是富商巨贾还是街边的乞丐，哪怕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只要他有没有被满足的欲望，只要他有想要而没有得到的东西。
在我这苦海城里，我都可以帮助他得到，我可以给任何来到苦海城的人极大的快乐和满足，这种快乐和满足，是他们在梦中都不敢奢求的。
李望舒，你看，那些拼了命也要进来的尸骨，就是我最好的证据。”
对面那个女人说完了之后，停顿了一下，然后又一次开口：“当然，我也不是菩萨，我既然给了你快乐，那么相应的，你也要给予我等价的快乐，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李望舒看着面前的女人，问道：“那什么可以让你快乐？”
“痛苦，别人身上永无止境的痛苦。”
李望舒的眼神略过面前的女人，又转到那些争先恐后想要进来的尸骨上，轻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的把戏先让这些人享受到快乐，然后再把这种快乐从他们的手中夺去，这样他们就处于一种巨大的痛苦之中，而这种痛苦就会成为你源源不断的力量泉源，我说的对吗？”
那个女子赞赏的看着李望舒：“你很聪明，没有错。确实是这样。”
李望舒看着那个女人，“可是这样做并不公平，你给他们的快乐是一时的，而他们会因为这种快乐而付出永生永世不能超生的代价和永恒的痛苦，这实在是——”
“过分？
邪恶？”
李望舒对面那个女孩子一脸的不以为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并没有隐瞒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事实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十分的感谢我，毕竟在其他地方，就算是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也没有办法得到在这里得到的这样多的快乐。
往大了说，世人不都是这样吗？
为了得到那一点点的欢愉，就付出了一生甚至更大的代价。
因为外皮上那薄如蝉翼的糖，就可以连毒药都眼睛也不眨的吞下去。
世人皆愚昧，你我这种超脱世俗的修行之人，又何必纠缠在这个问题呢？”
李望舒正言道：
“就是因为世人愚昧，容易受到引诱，所以作为修行之人，应该帮助他们明眼正心，让他们走正路，而不是趁他们没开蒙之时，推他们进入邪魔外道，悔恨终生！”
“世上的人多不胜数，你不过只身一人，你又能救下几人？”
“能救几人并无关系，若是可救一人便救一人，若是可救两人便救两人，世上的人就算是多如牛毛，只要愿意去做，那总会有都救到的一天。”
对面那个女人步步紧逼，“若是终其一生只能救下一个人呢？”
“那便救一人。”
“不悔？”
“不悔。”
对面那个女人听到李望舒这样说忽然笑了：“你还真像一块石头一样，几千年了都没变过！”
李望舒听到对方这样说，立即问道：
“你以前——认识我？”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李望舒接着问道：
“什么叫做认识又不认识？”
那个女人看了李望舒一眼，然后解释道：“我认识你的前世，至于这辈子嘛，这是我们第一次见。”
“前世？”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吧，你之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因为时候不到，等到时候到了，就算你不想知道，真相也会来到你的面前，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等待。”
李望舒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对面那个女人几个问题，但对面的女人不再回答。
李望舒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于是就问起周如兰和方竹的事情。
对面那个女人给李望舒解释：
“你是说那两个孩子啊，他们和我这苦海城有缘分，苦海城在人间并不固定在某一个地方，而是会随着有缘人的召唤而四处移动。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呼唤了苦海城，苦海城就要回应他们的呼唤，把他们接进来。”
李望舒微微拱手，“麻烦请城主将周如兰和方竹放出城去。”
“你呀你呀！”对面那个女人眼神暧昧的看了李望舒一眼，“你这个不听人家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李望舒适应不了这种暧昧的氛围，她微微退后一步，对面那个女人见到李望舒这样也不恼，只是开口说道：
“那两个孩子进到了苦海城，自然是寻欢作乐去了，你要想带他们两个人离开，就要让他们自己自愿想离开才行。”
李望舒点点头，“城主放心，周如兰和方竹并非贪慕美色和金钱的人。”
对面那个女人摆摆手止住了李望舒的话：“你难道以为——
我这苦海城中，只有金银和美色吗？”
“那——”
对面那个女人说道：“眼见为实，李望舒，你要想带他们离开这里，那就帮他们破了我这执迷幻境吧！”
那个女人说完，眼中红色的光芒一闪，李望舒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然后视线一下子黑了下来。
等到恢复神智后再一次睁眼，李望舒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里不是自己之前呆着的那个水潭吗？怎么会——
“爷爷，你等着瞧，今天我一定给你捞上来满满一网鱼！”
少年兴奋的声音从李望舒的身后传来，李望舒吃惊的回头：
“方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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