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雨凄迷

柔嘉身子晃了晃，几欲倒下去。
她勉力撑住自己的身子，抬起头望着判如两人的徐青莲，声音细如游丝，“你就这般恨我？”
“是！我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徐青莲咬牙切齿道：“二十多年前，你让我痛失所爱，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至爱被夺的滋味。”
她说着，又冷笑道：“你放心，待你阿沅远嫁的那一日，我定会亲自送行，说不定那将是我们见阿沅的最后一面。”
远嫁之女多哀苦，更何况是小国的和亲公主，仰人鼻息，寄人篱下，不知遭受多少磨难。南越的和亲公主，大多嫁过去没几年，就传回噩耗。
阿沅的最后一面。
柔嘉猛地站起来，扭头就往外头跑。
徐青莲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传令下去，本宫身子不适，长公主多次打扰本宫静养，日后长公主若是再来，不必通传。”
“是，娘娘。”长乐宫的宫人齐齐应道。
礼部拟封号，钦天监选日子，说不定中书省正在草拟昭告南越的圣旨。
事情走到这一步，陆芷沅和亲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徐青莲不想再和她虚与委蛇，索性撕破脸，一点功夫都不想耽搁。
她是有多恨她！
柔嘉腿肚子一直打着颤，跨过宫门的门槛时，差点摔倒，后面跟着的暮秋忙扶着她。
“去御书房，快。”柔嘉急促道。
事已难违，但她还是要去拼一拼。
她们跑到
御书房外，云琛也刚好到。
他一脸的惶恐和不可置信，“姑母，我怎么听说父皇要封阿沅为公主？是不是他们弄错了。”
柔嘉没有回答，绷着脸就要冲进御书房。
“长公主留步。”
他们身后传来陆清风的声音。
柔嘉回过身，哀切道：“我要去求皇兄，阿沅不能去和亲啊。”
云琛如五雷轰顶，惨白着脸脚步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他们一定是弄错了，阿沅怎么能去和亲？”
他望着暗沉沉的御书房大门，直直地往里头冲，“我要去告诉父皇，我要娶阿沅，阿沅不能去和亲。”
陆清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把他往长街拽，同时吩咐暮秋：“快把长公主请出来。”
云琛把陆清风的手掰开，哽着嗓子道：“你放手，我要去找父皇说清楚。”
“你要阿沅即刻死去吗？”陆清风低喝道。
云琛身形一僵，柔嘉也愣愣地站住。
陆清风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道：“陛下的性子，你们比我清楚，你们如此闯进去，后果是什么？你们不要把阿沅最后的倚仗都弄没了。”
“最后的倚仗？”
柔嘉和云琛齐齐盯着他。
“我们回去再说。”陆清风松开云琛的手，率先往长街走去，柔嘉和云琛忙跟了过去。
御书房门外的内侍官看到他们都走了，一甩拂尘走进御书房。
里面弘文帝正和董南，王宗商议和亲的诸项事
宜。
内侍官向弘文帝禀报：“陛下，长公主他们回去了。”
弘文帝神色一松。
他原以为柔嘉会再来哭闹，想不到就这么安静地回去了。
贤妃的法子，还真是不错。
弘文帝微微一笑，抚着唇上的胡须，“去内库取一斛珍珠，赏给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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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风他们出了皇宫，没有去长公主府，因为今日陆芷沅没有去碧桐书院，在府中，她还不知道和亲之事。
他们去了碧桐书院，书院的后面，有陆清风的休憩之所，三人一起进去，暮秋和云琛的小厮守在外边。
一进屋，柔嘉就迫不及待地问：“三叔，你方才说沅宝最后的倚仗，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法子救沅宝了？”
陆清风到茶案前斟茶，端了两盏茶过来，分别递给柔嘉和云琛，然后与他们一同坐在桌上。
他看着柔嘉，平静地问道：“长公主，陛下以大哥，两个侄儿，几万南越将士性命要挟，你认为阿沅和亲之事，还有反转的余地么？”
柔嘉猛地把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摔，腾地起身，指着陆清风怒道：“陆清风，我就知道你不会帮着我和阿沅的，陆秉风，陆少淮，陆少滨他们的性命重要，我的阿沅性命就不重要了么？”
她扯着嗓子怒吼，泪水扑簌簌滑落，未几，她又跌坐在凳子上，头垂了下去，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光滑的桌面，声音哀戚：“她也姓陆啊
，是你二哥留在这世上的骨血，你就忍心把她推出去送死吗？”
陆清风起身，来到窗前伫立，背对着他们。
窗外有几杆瘦竹，今日虽未下雨，但天色依旧灰暗，陆清风身形瘦高，身上穿着浅灰宽袖长袍。一阵风吹来，灰暗的天光中，瘦竹来回摇摆，衣袍上下翻飞，让人生出几分孤寂怆然。
许久，陆清风哽咽的声音传过来：“二哥十二年前战死疆场，我赶回来时，阿沅向我磕头，五岁的孩子披着大大的孝衣，跟我哭诉爹爹没了，我心如刀割。我办碧桐书院，大嫂让我一起教芷惠，芷婷，我不答应，说碧桐书院不收女弟子。后来二嫂您带阿沅来，我收下，不是因为您是长公主，而是因为阿沅是我二哥留在这世上的骨血。”
他转过身，双目通红地直视柔嘉，“可是二嫂，您想到了阿沅，还有少潼呢？贤妃她已经向阿沅下手了，图穷匕见，她怎会就此收手？”
云琛还处在混乱和悲痛中，听到此话，愕然道：“贤妃？贤妃和阿沅有仇？”
柔嘉手撑着额头，闭着双眼，泪水汹涌而下，“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沅宝。”
陆清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拣紧要的告诉云琛。
外头又下起了雨，沥沥淅淅滴落在竹梢，风夹带着细小的雨丝往屋里灌进来，四处乱转，整间屋子似乎都浸在雨丝中，寒浸浸的，令人遍体生凉。
陆清
风的话已经说完，三人沉默着。
许久，云琛呆滞的目光慢慢移到柔嘉满是泪痕的面上，毫无血色的唇嚅动，“姑母，陆先生说的没错，贤妃阴狠，阿沅，少潼她都不会放过，您她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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