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若是命里无子

　　众爷们这才注意到，董梅瘦得跟纸片人似的，身旁的青莲比起其他孙辈，那绝对不是吃同一锅饭长大的。
　　爷们都不说话，光顾着摇头，瞪着李光祖。
　　外头罗氏忍不住对着里面嚎一嗓子：“谁家媳妇不是起早摸黑的，到这会嫌活多，那接着要饭去啊。”
　　李光祖指着弟弟，一个好好的家，被这罗氏把着，要不金水侄儿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唉！
　　“分吧！金水侄儿自有他的考量。”李光宗拍板，他对这弟弟失望透顶，金水是个厚道孩子，不是万不得已定不会让妻儿走这一步的。
　　董梅长舒一口气，总算定下来了，就这么点破事，聊了快一宿，梅娘这可怜的波灵盖快支撑不住了。
　　周树根几个也松了松神，好兄弟终于能安息了。
　　倒是李家三兄弟欲张口又相互推诿，个个不情不愿。
　　“爹，不可啊！”
　　“是啊！”
　　“大伯，父母在，不分家，否则视为不孝！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读书人又开始辩驳了。
　　“相公去打听了，他们想把莲儿卖到镇子跟人冥婚。”梅娘的话使她后背发凉！
　　“四叔说得极是，何来分家？你们三兄弟并未分家啊，我只是尊夫遗言。另一方面我们说说孝道二字，四叔是读书人，懂得比我们多。请问何为孝道？”董梅剑指李金铭，这就是个假读书人。
　　李金铭没料到眼前这妇人傻到问他这样的问题，脱口而出：“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说得好！这孟子的言论四叔背诵得极好！四叔怎不回答‘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董梅看着李金铭躲闪的眼神，殊不知旁人已对她另眼相看，这几句是个小学生都知道，然而在这偏僻山村，哪有几人识得此番言论，更别说是个乡野妇人。
　　李勇心下对董梅已刮目相看，这妇人不知何方人士，流浪至此，可见不是平凡出身。
　　“四叔不敢，因为是你从中牵线，欲把自己亲侄女卖到镇上！而且是冥婚！这是何等阴毒心思！话至此，还请诸位长辈做个见证，以后互不相干，他们不得干涉我孩子的事情。”
　　“姐姐，怎么是她四叔？”梅娘语气透露着难以置信，她相公一直给钱这个幺弟读书。
　　董梅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吗？罗氏很少出门，怎知镇上有人需要冥婚女娃，除非有人给她透露，那只有常年住镇子的李金铭才能打听到，外人怎么可能插手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
　　金富金贵虽说不是善茬，在家搞内讧，偷个懒占个小便宜少不了他们，但对于镇上的消息还不如李金水了解，李金水经常去镇子找活计，卖猎物。
　　“幺儿，真的是你撺掇你娘要卖了你侄女？还是冥婚？”李光祖颤抖的手指向李金铭。
　　“胡说！这狐媚子乱嚼舌根，是我听别人讲要个丫鬟，没说冥婚啊，跟幺儿没关系。”罗氏再也沉不住气，几乎冲到董梅跟前，那手指都要戳到她脸颊上了，不是几位大人物在，她早上手一巴掌过去。
　　“是相公去镇子打听到，那几日有个大户人家死了男娃，到处买女娃冥婚。您虽是相公的后娘，几十年了，他可有半点忤逆你的意思？地里的活计一大半是他做的，得空就进山，卖了货全部上缴，一年得有几十两吧，瞧瞧我的孩子，穿得是什么？吃得又是什么？”想到这，她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愚孝！
　　“尽管这样，他都没有想要离开这个家。直到你们把注意打到我的女儿身上，怎叫人不绝望？四叔自小读书，自认为高人一等，你花的那些银钱哪一文不是你大哥的血汗钱？你可有半点感恩之心？”留点余地吧，再说这仇就结大了，不过现在也不小了。
　　老头们皱皱眉，看起来挺好一家子，怎得里面坏成这样！
　　李金铭脸白一阵黑一阵，心下疑虑：这妇人跟以往差别太大，难道一直藏着？
　　他尽力辩解：“不是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莫要误会。”
　　“罢了，罢了。光祖啊，就按照金水的意思办办吧。”老祖有点撑不住了，坐了这许久，他起身来到董梅近前，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明白金水的用意了，他的女儿只有交给董氏他才放心。”
　　李光宗见弟弟没有动静，又催促道：“赶紧分分吧！”
　　“这……这……”老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分法。
　　“有什么好分的，老大不是说了吗，只要三亩地就成，他的遗言可没要别的。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罗氏立马抢着表态。
　　李勇倒是觉得死去的李金水，只要三亩地，是为明智之举。
　　李家虽有三十多亩地，李金水暂时没有儿子，就不能按照四兄弟均分。就算多要几亩地，董氏母女未必守得住。李家少了三亩地也无足轻重，董氏母女有了三亩地也不至于饿死。
　　另两老头憋屈得很，今天总算认清李光祖了，老祖看看李光宗，李光宗羞愧地低下了头，是他没教好弟弟啊。
　　老祖开口道：“勇哥儿，你记下吧，今天这个分家我做主……”李勇也点点头，拿出备好的纸笔，按照老祖的意思写下分家文书，大致意思是：
　　一：董氏母女离开李家，得三亩上好的水田。
　　二：若李金水命里无子，董氏必须为其子嗣着想，或过继宗亲，或招婿。
　　三：董氏母女不必赡养公婆。
　　四：李光祖及其家人不得干涉董氏及母女的任何事情。
　　五：董氏若改嫁，不得带走李家一草一木，宗亲有权没收其财产。
　　文书一式三份，双方各留一份，里长保留一份。老祖定下的分家条约，已是村里最权威论理，容不得他人反驳。
　　董梅看着文书没什么感觉，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就想找个僻静之地，带着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来日方长。
　　老祖又交代李勇，在村里寻个空屋子，给她们母女暂住，拄着拐杖慢慢移步出去，折腾许久，他快扛不住了。周树根赶忙搀扶着老人家，送了出去，铁头长庚也跟着一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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