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英国公不敢去问,问裴殊去哪儿了,问顾筠去哪儿了,这么个小庄子,还有一个看着像新盖的院子,院墙建的极高,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他甚至不知道裴殊他们住在哪儿。
什么都不知道。
英国公失魂落魄地回到国公府,徐氏还等着他吃团圆饭。
府门一片红色的爆竹碎屑,里里外外都是新的,红的的春联,福字,英国公叹了口气,刚迈过门槛,就看见了管事。
管事喜上眉梢,“公爷回来了,夫人世子他们都在等着您去正厅用饭。”
这会儿过了饭点,英国公却不觉得饿,他点了点头,走了一刻钟,才到正厅。
徐氏低声吩咐上菜,然后过来给英国公解开大氅,“公爷去哪儿了,怎么不让人跟着,妾身担心得很。”
英国公深吸一口气,“随便走走,开饭吧。”
家宴没那么多规矩,两个姨娘也不用站着伺候,都一同落座吃饭,估摸着看出英国公心情不好,谁都没搭话,安安静静直到吃完。
裴湘没什么胃口,若是兄长在盛京,她肯定去找嫂子过年,跟这群人吃饭倒尽胃口。她只等过一会儿说用完了,就回院子,晚上守岁说身子不适,用不着跟这一家人多费口舌。
徐氏道:“快吃饭吧,妾身先敬公爷一杯,祝公爷福寿安康。”
英国公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接着裴靖又敬酒,敬了一圈英国公喝了六七杯。
徐氏有心劝,可英国公根本不看她,连裴湘早早吃完离席他都不知道。
喝了半瓶,英国公抬起头,眯着眼道:“五娘走了?”
徐氏道:“嗯,走了,公爷喝多了,你们吃完的就离席吧。”
裴珍知道英国公这幅样子是为了什么,她看看裴靖,裴靖一脸淡漠,无动于衷,咬咬牙红着眼眶出去了。
厅里只剩英国公和徐氏,英国公一杯接着一杯,一瓶酒见底,他把瓶子倒过来,只倒出来几滴。
“酒……酒呢?”英国公眼睛浑浊,推徐氏去拿酒。
徐氏抿了下唇,开口道:“公爷,您喝多了,回房歇着吧,今儿是除夕,妾身知道您心里不好受,觉得愧对三公子,可是事已至此,您在这儿借酒消愁,也于事无补。”
徐氏想说的是,裴殊都被你赶出去了,你喝再多酒人也不在意,不当回事,还不如想想怎么为裴靖打点,裴靖才是世子,你以后老了,全得靠他的。
你失去了一个儿子,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徐氏不敢说,她只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您放宽心,三公子会理解您的苦心的,等他回来,您同他好好说说,冰释前嫌,再把他接回府中……”
徐氏心在滴血,她等了许久也不见英国公说话,伸手摇了摇,他已经喝醉睡着了。
徐氏腾地一下站起来,“来人,把公爷扶回去,准备点醒酒汤,公爷醒了再告诉我。”
英国公去了哪儿不言而喻,徐氏心很乱,裴殊会回来吗,他若回来会不会报复他们?还有她的儿子,还能坐稳这个世子之位吗。
想到裴靖,徐氏心更乱了,她揉揉眉心,心里多了点恨意,为何裴殊没按照她想的那样,喝酒赌钱,他为何出息了,他连书都不读的人,怎么能当官呢,皇上昏……了头吗。
徐氏是正月十三那天才知道裴殊做了什么官的。
正月十三,皇上刚开笔几日,西北传来捷报,北境来犯,将士严防死守,退敌五十多里。
捷报并未提及裴殊的名字,但是嘉奖圣旨送到了英国公府。
裴湘接得旨。
礼部人说,“裴大人府上无人,只得先送到这儿来,裴小姐叫人接旨吧。”
裴湘道:“大人,我一人接旨足矣,兄长回来,我会把圣旨转交。”
礼部的人听过流言,倒也了然,反正他只管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士农司司命裴殊于西北战事有功,劳苦功高,赏良田百顷,白银百两,珠宝一箱,绸缎十匹,钦此!”
不仅裴殊有嘉奖,周长生和李昱霖也有,只不过赏赐没裴殊的多。
良田百顷,一万亩地,加起来有二十几个庄子,全给了裴殊,他们不知其中有何用意,但是光看着,这份奖赏太丰厚了,皇上这是给足了裴殊面子。
等徐氏她们听到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裴殊于西北战事有功,劳苦功高,他难不成上战场打仗了,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怎么就劳苦功高了。
听说顺德侯府永康伯府也受到了皇帝奖赏,这一个个,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英国公没听过士农司之命,许多人都没听过,朝廷中人议论纷纷,议论的正是裴殊,说什么的都有。
大器晚成,不知为何入了皇帝的眼,现在英国公该后悔了吧,裴靖这个世子当的可还行,还能坐的住吗。
而顾筠也算是苦尽甘来。
安王部下给裴殊报喜,打胜仗了,虽然看着打赢了和裴殊没多大关系,但是深论,自从西北多了菜,伙食好了,将士们脸上也高兴,练兵都有劲儿了。
陆将军说虽然传回去的捷报没有提及裴殊,但是皇上心里有数,肯定会有奖赏。
裴殊听见奖赏眼睛转了一下,“什么奖赏,送哪儿去,盛京没人。”
陆将军道:“皇上赏的,自然送去你府上,我倒是忘了你府上没人,那八成送到你妹妹那儿。”
裴殊想,可别让英国公府占了,想想他们也不敢。
陆将军:“赏赐多是金银珠宝,给你的,估计有些许不同。”
皇上肯定会物尽其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裴殊点了点头,“我肯定好好干,让将士吃饱。”
他跟着搭把手,把菜全装上车,这里太冷,种出来的菜不如在盛京种出来的好,颜色发黄,但是省了路上耽搁的时间,总的来说值了,太值了。
陆将军道:“你心里别有太大压力,缺什么直说,还有令夫人,也是辛苦,能办到的我一定给办到。”
工人们往车上装菜,还有一个个陶罐,陆将军舔了舔嘴唇,“对了,还得多要蘑菇和那个酱,肉少,将士们就靠这个给嘴里加点味儿呢。”
一斤菜一文钱,一罐酱五十文钱,这是裴殊给陆将军定的价,这是从别处拿不到的。
军需粮饷,陆将军恨不得全从裴殊这儿买。
这回他送来两百只猪崽,五百多只小鸡仔,一路上冻的瑟瑟缩缩,也不知道能活多久,陆将军不想给裴殊太大压力,这些就先试试水,若能行,以后再送来。
送陆将军离开,裴殊回屋给顾筠了一千六百两银子,陆将军再来几次,他钱就能还上了,到时候他就能一心一意给这个小家攒钱,买田买地。
顾筠看着银票着实高兴,虽然知道如果把菜卖给别人,远不止这些钱,但这钱赚的心里踏实,暖和。
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能让人由心生出暖意来。
裴殊:“陆将军说多要酱,一罐子二十斤,有油有肉的,他倒知道酱是好的,还说多要蘑菇,那么多蘑菇晒成干,也是一斤一文钱。”
单说往酱里面放的肉都不止五十文钱,还有蘑菇,全烘成干儿了,也是一文钱一斤。
顾筠道:“咱们也图那些钱,自己庄子上种的还能卖给别人,有钱赚就成。”
给将士吃的和给别人吃的,那能一样吗。
裴殊往炕上一趟,“这回左右都盖上棚子,以后春天暖和了,也是这么个种法,别的地,得种粮食。”
粮食和菜不同,菜成熟周期短,而且一般的菜没有粮食那么高的茎,采用无土种植的方法收得更多更快,而粮食一种就是半年多,春种秋收,需要更多的日晒,让种子成熟,淀粉沉淀。
裴殊要做的就是提高亩产,种更多的地,收更多的粮食。
安王有所期盼,却没有向裴殊提起过,陆将军总说现在就挺好,可西北将士还是吃不饱。
裴殊记得前世那些苦寒之地,驻边军吃口热的都难,如今,更难。
裴殊道:“我同陆将军说了,咱们等这些鸡和猪长好了就回去,这边的事交给李昱霖和周长生。”
顾筠问:“他们二人都留下?”
裴殊点了点头,“士农司只有三人,西北别的不多,地多,种菜不受影响,等菜多了,甚至可以运往盛京江南,来买米买面,充盈国库,他们两个倒还听话,留在西北也好。”
到时候,裴家就是正八经的皇商。
裴殊躺了一会儿,坐起来,去看陆将军带来的小猪和鸡仔。
顾筠无事可做,虎子去祝州收肉,还没回来,她跟着裴殊去了菜棚。
二百头猪,五百只鸡,刨除死伤,能活下来一半陆将军就心满意足了。
裴殊腾出了几个种菜的棚子,把小鸡仔放了进去,鸡笼没有,猪的棚子得新盖,没盖好之前也住在菜棚里。
小鸡仔毛绒绒的,小猪颜色是粉色的,尾巴卷着,瞧着也可爱,就是受了一路的冻,都蔫吧地趴在角落里。
陆将军找这些猪不容易,裴殊可不想把它们养死。
“一定得暖和,按时清理粪便,水要干净,得喝煮过的水,都别怕麻烦,这些都精贵。”裴殊是对着顾筠说的,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这牲畜和人一样,人睡的地方脏了,也不舒服,还有水,它们还太小了,喝冷水会拉肚子,煮过的好一些,吃的话先喂菜叶子,去乡下换点小米,麦麸……就是磨面脱下来的麦子皮,越多越好。”
李昱霖拿这个本子,手里用的是炭笔,只要是裴殊说的他都给记下来。
周长生也是如此,他俩也是没想到,读了十几年的书,到头来竟然种地来了,倒也没有看不上的意思,只是干这活实在辛苦。
种菜就不说了,换水浇水施肥,按时搬出来晒太阳,还得烧炭,哪个屋子的凉了菜就完了。
这边又养猪,闻着臭烘烘的,平日里吃不上几口肉,还得干这么多活。
不过裴殊比他们干的更多,李昱霖就没话说了,裴殊都能干的事,他为何不行。
咬着牙,总算坚持了下来。
至于为何裴殊不藏私,二人想过,原因有二,其一裴殊不担心他们知道了取代自己的位置,更不担心他们说出去,证明裴殊还有别的本事,士农司背靠安王,他们有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拿这个谋财。
至于其二,裴殊想早点教会他们,估计是为了早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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