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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秦昭王起了杀心


秦军退守函谷关,魏楚赵的三国联军也忽然停止攻势,在距函谷关仅有三十余里的渑池驻扎了下来。赵军正面对敌,魏楚两军展开于东南,严严实实地堵住了秦军东出崤山的通道。

面对如此危局,秦王又一次想到了白起。纵然白起长平新败,但在他看来,只要白起出山,眼前这三国联军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没想到,派去催请白起的使者却再一次铩羽而归了。

接到回报的秦王终于忍无可忍了,心中暗道:“本王先前未治你白起丧师辱国之罪,已是法外开恩。可你白起却不思感激,国难当头,仍称病不出,此与悖逆何异?本王偏不信除了你白起,大秦就无人了!”

想到这,秦王即刻召来长史,下诏道:“罢黜白起武安君爵位!贬为士卒,迁居阴密!”

秦王欲罢武安君的消息很快就在函谷关的秦军军营中不胫而走,全军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次日,一幅由全体千夫长以上将领共同具名的大布血书便到了秦王的面前,内容只有八个字:乞赦白起,我王三思。

秦王此时正在临时行宫的书房内与国尉司马梗,以及匆匆从咸阳赶来的丞相范雎议事。当血书缓缓展开的时候,所有人的脸都瞬间变了色。秦王亦是沉默了良久,然后抬头望了眼司马梗:“国尉以为如何?”

司马梗没有丝毫犹豫,拱手便道:“今魏楚赵四十万大军压境,国势危急,正值用人之际,将士之心不可违,臣请我王赦免武安君抗命之罪。”

秦王耐着性子听司马梗把话说完,脸色却是愈发的阴沉。

眼见秦王又朝自己走了过来,范雎忙把头一低,心中却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大王这是起杀心了。

“丞相你说。”秦王站在范雎面前,淡淡地问道。

范雎低头不语。

秦王心领神会,一挥手,对司马梗道:“你且先出去。”

“诺!”司马梗朝着秦王深深一躬,然后瞄了一眼范雎,转身离开了书房。

“丞相现在可以说了吧。”秦王回到案前坐了下来,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白起在军中已然根深蒂固,将士皆只识武安君,而不知秦王。”范雎心中却是暗叹一声,“白起啊白起!纵你兵家奇才,却不识权谋,妄称英雄矣?”

秦王听罢,默然了许久,眉头忽然一皱:“丞相何意?”

“当断则断!”范雎压低声音,俯身说道。

秦王不禁又站了起来,在书房中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子:“本王于心不忍。”

“今将士逼宫,势成骑虎,若赦武安君,国何以堪?”范雎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到这里,秦王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牙一咬道:“既是如此,丞相就去办吧。”

“老臣即刻便回咸阳!”范雎应声答道,尔后匆匆退了出去。

此时,函谷关外的魏楚赵三国联军却出现了分歧。两次六国合纵攻秦,皆以大败告终,这也让春申君与信陵君对秦军战力有着或多或少的畏惧。春申君主张见好就收,收回被秦国蚕食的失地也就是了。信陵君虽一言不发,意图却也很明显:函谷关是块硬骨头,不攻也罢。

赵括心知长平一战虽败秦军,却也自损了三十万精锐。赵国经此一战,国力更是到了崩溃边缘,若此时魏楚罢兵,单凭自己这二十余万疲惫之师,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函谷关的。

三人争执了一宿,却愣是没有商量出任何结果。回到营中,赵括心中烦躁,于是独自一人登上了帅帐外三丈多高的瞭望高塔。举目西望,秋日朝阳下的函谷关,只是大山中一个小小的黑点而已,在关外苍黄的原野上是秦军新构筑的营垒,满山遍野都是黑色的旌旗,隐隐约约,看得却并不真切。抬头再看,只见营外一队快马扬尘而来,莫非平原君到了?赵括心念一动,连忙走下了瞭望塔。

“禀报上将军,乐乘将军营外候见。”军吏匆匆赶到赵括面前高声禀报道。

“乐乘?”赵括脸色微微一变,乐乘是名将乐毅之子,乐毅,赵括自然是十分敬重的,但对乐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

“请他进来吧。”赵括整了整衣甲,转身走进了大帐。

中军大帐很是整肃,帅案正中一柄赵王亲赐宝剑,左边是兵符印信,右边是令旗令箭。帅案背后立着一块巨大的屏风,屏风一侧,一幅巨大的木制函谷关地形图赫然在目。

“将军所来何事?”赵括坐在帅案中,淡淡地看着阔步走进帐中的乐乘。

乐乘一路进来不见赵括出迎,心中已然大为不满,现又见赵括高高在上一脸严肃的模样,脸色更是愈发难看了。可毕竟自己只是副将,碍于礼节,乐乘只好把头一抬,拱手高声道:“乐乘奉赵王诏命,接替赵庄副将之职。”

“诏书何在?”赵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正嘟着脸,如木桩般立在帐中的乐乘。

乐乘讨了个没趣,于是将诏书递上,说道:“上将军自个看了便是。”

赵括接过诏书扫视了一眼,尔后摆了摆手,让军吏领着乐乘坐到了帅案左下侧的席位上。待乐乘坐定,赵括将诏书放到一边,笑道:“军中无酒,将军饮茶否?”

“不必了!乐乘受命,惟驰驱战阵耳。”乐乘直到此时,还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

赵括却是哈哈大笑,仿佛浑然无觉:“将军若是此想,国之幸事也。”

“秦军依关据守,上将军以为,我军如何应对?”待赵括笑罢,乐乘迫不及待地问道。

“依将军之见,又当如何?”赵括把问题抛给了乐乘。

“秦师连败,士气低落。乐乘愿引军先歼其关外主力,尔后破关西进,直捣咸阳。”乐乘几乎脱口而出。

“将军想法固好,然若歼敌不成,秦军退入关中,以关间之狭长幽深,关下至多容得千人,大军却如何摆布?”赵括轻轻叩着帅案,冷声问道。

“这……”乐乘一时语塞。

正在此时,斥候直入大帐匆匆禀报:“上将军,秦军出动了!正猛攻我前沿壁垒!魏楚两军按兵不动!”

“噢?”秦军连败,此时出战却是何意?赵括心中疑惑,于是站起身走到大图旁。在一边的乐乘也按捺不住了,肃然道:“上将军,末将请命,领军迎战!”

赵括看着地图沉思了片刻道:“既是如此,乐乘听令!”

“在!”乐乘一扫先前的阴郁脸色,高声答应。

“命你引军八万,迎击来犯秦军!切记只许退敌,不可追敌!”赵括厉声吩咐道。

“此是何意?”乐乘顿时又恢复了原先的神情,大为不满地问,却见赵括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了。乐乘于是无奈地重重一跺脚,扭头径直出帐点兵去了。

“秦军大败,正在溃退。”半个时辰后,中军司马匆匆进帐禀报。

“鸣金收兵!”赵括大笑一声,然后传下了将令。

没过多久,乐乘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脸不甘愿地嘟囔着:“秦军不堪一击,正欲趁势夺下函谷关,上将军却……”

赵括微微一笑:“将军莫急,稍坐片刻便知所以。”

未几时,斥候探报传来:两路秦军伏兵已然开出山谷,撤回壁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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