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窒息
还是王妈有办法,知道陈绯儿躲在沙发背后不出来,是因为怕丑,怕大家笑她,就找出个王爸的大草帽扣陈绯儿的头上,这才将她从沙发角落里拽出来,哄着她去理发店里修头发。
王爸见王妈终于消气,也没心搭理爱作妖的儿子,直接下楼去了菜摊。
原本陈启要自己带陈绯儿去理发馆的,谁知道陈绯儿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说“都怪你,就因为你每天给我扎那么丑的小辫,我才想起剪头发的。”
陈启……
陈启最终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去他的水产店接着上班。
一时间,家里走的只剩王晓阳一个人。
王晓阳没想到,都这把岁数了,还被老妈揍了屁股,现在好了,脚疼屁股疼,只能斜靠在沙发上。
想着这两天,再次体会到的家庭的热闹和温馨。王晓阳无意识的,勾起了唇角。
一个人待着,无聊的很,王晓阳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西游记,在猴哥“师傅,师傅”的叫声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大概是想的太多,王晓阳又梦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因为秦涛,王晓阳在小学五年级的下半学期过的十分糟糕。在学校被长期霸凌。
原本学习成绩优秀的他,却没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只能去较远的三中学习。
三中大多都是钢厂职工的孩子,不知道是谁,将他在小学的事情传了过去,之后,王晓阳又被孤立。
有人说他小学因为偷东西被开除,才到的三中。
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侮辱王妈。说什么王妈当年早就跟王爸有了私情,所以在她第一任丈夫去世不到一年,就嫁给了王爸。说王妈是扫把星,不光克死了前夫,还给他戴了绿帽子……
那时候,王晓阳几乎每天都会跟同学打架。
三中的老师大多也是钢厂子弟,因为王晓阳的名声不好,老师根本不问事情缘由,直接罚他。要么打扫厕所卫生,要么请家长。
王晓阳都麻木了。
最严重的一次,是对方说王妈偷人,害得前夫情绪低落,下井前没能带好护具,所以在矿井遇难。
说这话的人是煤炭公司的孩子,据说他的爸爸曾经是王妈前夫的同事。
王晓阳被气疯了,小牛犊子一样,冲上去将对方推倒在地,顺手抄起地上的砖头,直接拍到了对方的脸上。旁边嬉笑起哄的同学们被吓坏了,纷纷跑去叫人。
老师跑来的时候,王晓阳已经丢了砖头,骑在对方身上左右开弓,扇他耳光,样子十分凶狠。
那同学的鼻子被砖头拍断了鼻梁,哗哗向外流血。
这事情太过严重,直接惊动了校领导,如果不是身在教育系统的大姑赶来,王晓阳就要被开除。
会议室里,一帮老师怒视着王晓阳,有些年轻女老师的视线甚至有些畏惧,看他就像看一个变态暴力狂。
要不是大姑坚持要问清事由才肯谈处理结果,王晓阳就要从一个别人口中的“小偷”变成“暴力狂”。
事情的经过很好查证,因为当时在场的同学很多,几个老师分开询问,很快知道事情缘由。
许多老师顿时沉默。
但也有老师说“这些流言小孩子们听到了,没有分辨对错就顺口胡说,他们的确有错。但王晓阳同学下手也太狠了,才这么大点,就敢往同学脸上拍砖,那在大一点还不去杀人啦?”
有老师坚持学校开除王晓阳,也有老师觉得这惩罚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太过严重。
最后还是在大姑的据理力争下,又是低头道歉,又是保证王晓阳从此以后坚决遵守学校校纪校规,才从开除改为记个大过。
大姑带王晓阳走出学校会议室的时候,揉揉他的脑袋,语重心长,说“晓阳,你要听话点,你爸妈很不容易,别再让他们为你操心。”
晚上八点多,王爸和王妈等在校门口。
王妈跟大姑说谢谢,局促的将手上拎着的东西往大姑手上塞,大姑不要,直接转身放在王爸脚下,看王爸一眼,拽着王妈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妈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回来。
送大姑上车后,王晓阳一家三口一前一后,沉默的踩着夜色回家。
晚饭是王妈下的挂面,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像是三个陌生人一样没有语言交流,也没有目光交汇。家里的气氛冷的叫人窒息。
吃完饭,就听“啪——”一声,是王爸放下筷子的声音。
“为什么总是跟人打架?”
王晓阳沉默着,那时候,父子的感情已经掉到了冰点。
“问你呢,为什么总是打架?”王爸的声音平平的,是那种刻意压住了火气的平静。
王晓阳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又无从说起。
就像小学的时候,他曾对所有人哭喊着说“我没有,是秦涛故意那么说。”
那些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记得,有老师当面斥责“先不说你做没做过,首先你一个当学生的,当面直呼老师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你这小孩一点教养都没有。”
父亲怎么说的,他说“当时是有些误会,你看,后来不就查清楚了。”那语气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想要尽快的息事宁人罢了。
那是王晓阳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力。
那时候,王晓阳分明清楚的感受自秦涛身上释放出来的恶意,但不论是老师,还是父母都视而不见。
他们所有人都是旁观者,他们对他的行为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谁都没法对他的伤心和委屈感同身受。
父母还不断的教他要大度,别跟这个计较,别跟那个计较。
那时候的王晓阳认为父母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没有读多少书,没有文化,他们对天下所有的老师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甚至敬仰。
他们没法接受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会用那么恶劣的手段去打压甚至是欺辱自己的学生。这不在他们的理解范围内。
后来,王晓阳终于学会了沉默……
那种长久而沉默的对峙,在睡梦里,王晓阳都感到得窒息。
猛然睁开眼,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两点。
太阳透过窗户晒进来,房子里热的像蒸笼。
王妈可能回来过,风扇被打开了,立在角落里摇头晃脑的转着。茶几上,有切好的西瓜和凉面放在菜罩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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