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是的
公文已经堆了桌子般高，左一摞，是没有批的，右一摞，是已经朱笔阅毕的。桌子左右各站了一位侍人，用于传递公文，以便于姜昇无缝衔接的批阅。
半晌，姜昇将朱笔落于笔洗上，揉了揉因长时间批阅公文而酸涩的双眼，低低开口：“刘公，几时了？”
立于身旁的刘公微微欠身，道：“回王上，已是申时二刻了。”
已是这么晚了吗？珠儿此时应该在用饭吧。
自上次雨墨恍惚的呵了一声“哥”后，姜昇就一直很后怕，怕她迟早会想起，想起曾经她作为公主的爱与恨。怕她想起来后，提剑质问他，为什么要编造那些美好空洞的故事，为什么她都失忆了还不放过她……
他怕，他每日都怕，怕那个上一秒还笑吟吟的女孩，下一秒脸上便写满了血海深仇……于是他只能每日都去于她相处一段时间，哪怕只是简单的聊聊天，玩玩游戏，吃一顿饭，赏一赏花......他贪婪的享受着那些美好的短暂，就像是享受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姜昇放下了揉眼睛的手，掸了掸衣袍，于王座上站起。“走吧，去珠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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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榻上的人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翻身，拿了榻边的一方白帕，一阵腥甜涌上喉头……
“咳......咳咳咳咳......”她抚着胸口拿下覆于嘴上的帕子，触目惊心的红让她不屈的眼底终是透出了绝望。
堂堂国公的孙女，伏鸾国的王后，那么多御医诊过了开了药，又用了那么多名贵的药材，终于，还是回天乏术，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怎么会这样，明明，起先，只是小产虚脱了而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娘娘！”刚刚端药入门的碧萝见到她的主子起身了，目无精光，手上还拿着一块染血的白帕子。她瞳孔一张，匆忙小跑过去，将药放在了一边，拿过了主子手里的白帕子，俯身伺候她的主子躺下。
碧萝忍泪柔声道：“您怎么起来了，御医说您要静养，不能随便下床的。”
不能随便下床？恐怕我马上就要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了。
碧萝见主子只是无神的盯着床盖，觉得八成是不是帕子上的血惊到了娘娘，碧萝将帕子藏到身后。“不用在意这些的娘娘，您是伏鸾国的王后，福泽深厚，定能百岁无忧。”
“福泽深厚......百岁无忧......”王后有气无力的喃喃着，突然问道：“我交给你的事情，有进展吗。”
“禀娘娘，我们的人已经多方查证过了，真正的琴瑶公主早就被王上亲手结果了，这个珠妃只是个乡野村姑无疑了。”
“是么，亲手结果么……”要是如此，就好了，若当初真的是王上亲手结果，现在就不会这么把这个替代品捧在手心了。
“碧萝，这件事暂且搁置，另一件事，咳...办的怎么样了？”
碧萝四下望了望，凑在王后的耳边，低低道：“都无毒。”
都无毒？怎么会？难道真的是红鸾降灾，天要亡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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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墨现在已经习惯在吃饭的时候梳理思路了，她这大半年来双管齐下，一边按着名造册上的名字打着出宫透气的幌子秘密问了不少的前朝侍人当年先王的另外两个孩子的事情，一边找了不少的郎中，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但得到的线索却是微乎其微。
大多数侍人没有侍奉过其生母，只是说媵妃娘娘短命，刚产下了三公主，没享几年福就去了。少数的侍人见过或者是侍奉过，也只是说媵妃娘娘人很好，得先王宠爱。
同时郎中们也都是摇头，有的说雨墨没病来看什么病？有的则说雨墨占号，还有的说只可以给雨墨开补药……
这不都是废话吗？？？就这？？？
雨墨在话本子里还看到过宫人晓得一些王室的秘密的桥段，就连娘都知道点......
等等......连娘都知道点？
雨墨下意识的去碰了碰头上的累丝簪，不由睁大了眼睛。还有那个摆摊的小老头！
雨墨回忆着娘亲生前接触不多的人......
怕不是......梅掌柜的......也......
怪不得......她不像别的布庄老板那样，从不克扣我的工钱，甚至在娘亲病重的时候还偷偷多塞一点......以前只道她是心善......
娘亲病重......娘亲临终前......说的话......
想及此处，雨墨手中的筷子都不住停了下来。
太可怕了……
莫不是......
我身边的人......一早就知道......
“想什么呢？”一双大手从后边轻轻握住了雨墨的双肩。雨墨心猛的一跳，恐惧的睁大眼睛，起身把圆凳蹬出去好远，随后一个华丽的转身握住了头上的累丝簪，紧紧握住簪头，直指那双手的主人。
雨墨满脸惊慌无措，心崩崩跳着，保持着进攻的姿势，看清来人，一心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是姜昇。
姜昇明显也被雨墨这下意识一气呵成的反应吓到了，他挥手令欲上前的诸人退下，双眼微眯，脸上的阴翳愈发的重。
半晌，他幽幽开口：“珠儿怎的还不放下，当真，是想杀本王么？”
说罢，他缓缓走近，雨墨见他上前，只好后退，谁料姜昇突然抓住了簪子的尾部，猛的一用力，带着雨墨向前一个踉跄。
气血上冲头面，他将簪子最锋利的部分直指自己的胸膛，对雨墨嘶吼：“怎么不动手？本王就在这里，杀啊！杀啊！”
杀啊！！！
一个不留！！！
姜河意欲谋反，国公令，一个不留！！！
杀人了！！！快跑！！！
不要！！！不要杀我！！！
求你了！！！求你了！！！
饶了我！！！我还是个孩子！！！
姜河的走狗！！！统统该杀！！！
我只是个伙夫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救命啊！！！救救我！！！
啊！！！！！！
殿下！！！
夫人！！！
娘！！！爹！！！
求求你！！！我可以死！！！
不要啊！！！哥！！！
红光映天，血溅满地，尸骸堆叠......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这个画面，这个挥剑的背影，飞溅的滚烫鲜血......
雨墨死都忘不了......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他刚才想杀你！！！你看不到吗！！！
不......不是的......
“不！！！不是的！！！”
雨墨猛的用力，簪子以是浅浅没入了姜昇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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