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20章离别依依（5）

（一）

        回程路上，苏桂、苏梅一辆马车。

        苏桂自从苏梅上车后便一直笑语盈盈的盯着她，也不开口说话，就那样欣慰的笑着，仿佛刚刚苏梅做了件了不起的高兴事一样。

        苏梅擒着浅浅的笑意为苏桂泡了杯梅子茶。给苏桂递茶盏时，她悦目娱心道：“听说毓京的‘小宁寺’香火旺盛，很是灵验，我想明天带蔚儿去寺里上香。大姐一块儿来吗？”

        苏桂噗嗤一声笑了，接过茶盏道：“我明儿个跟贺老板约好要谈古玩生意，你们去就好。我在‘天香楼’定好包间等你们，你们姑侄两可别逛到把我给忘了啊。”

        苏梅忍俊不禁：“瞧大姐说的。”

        “打算几时回去？”短短六个字意味着什么苏桂很明白。她很不舍得问出口，可如今事情已经按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了。她再不舍也无用。长痛不如短痛，始终是要分开的。

        “后日一早。”

        苏梅话一出口，苏桂不禁一窒，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

        苏梅明白苏桂有多舍不得如蔚。她忽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口而出。或许，她应该多留几日，最起码让苏桂先离开毓京她跟如蔚再启程更合适些。毕竟这一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思及此，苏梅道：“也不急在这一时，过些天也不妨事。我跟蔚儿陪大姐把毓京的生意谈完……”

        苏梅还没说完，苏桂就抬手打断她：“不，后日就后日，不要再改了。越是相陪，越是舍不得。迟早是要走的，长痛不如短痛。”

        苏梅知道苏桂的顾虑。她轻叹了口气，默默伸出手握住苏桂，真诚道：“大姐，谢谢你。这辈子，苏梅何其有幸，能有你这么个姐姐。”

        苏桂宽慰的拍拍苏梅的手，道：“你我姐妹之间，无需说这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蔚儿能跟着你，我很放心。”

        苏桂对苏梅的无条件信任是对的。后来的事实证明，苏梅是值得托付的。她养育如蔚的那些年，教会如蔚太多东西，让如蔚终身受用。

        共和三年九月九的这个晚上，马车上的苏桂、苏梅始终没有提起苏道安跟苏家。她们彼此心照不宣，知道很多话心知肚明即可，大多数时候无需言明。毓京里的人，毓京里的事，止于“永恩伯府”，止于苏道安府。日后风云如何变幻，他们都将独自面对，为自己想守护的人而勇敢。

        （二）

        九月初十，晴天，微凉！

        破晓天方亮，因如蔚由苏梅教养的消息兴奋了一晚上的周妈妈起了个大早，领着哈欠连连的紫陌、嬛嬛和妙云杀去厨房。幸运的随柳因为昨天陪了苏梅一整天被周妈妈认定是有功免去一早的厨房活计。紫陌一边有气无力的摘豆角，一边小声吐槽周妈妈不公——就算她昨天没陪夫人出去，可也是担心了一整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周妈妈就不同情她要一大早叫她起来干活？嬛嬛、妙云默默在一旁给周妈妈打下手。大概是年纪小的缘故，她们还不敢跟紫陌一样“造次”，更不敢跟周妈妈申辩什么。听到紫陌小声细碎的嚼舌根，两个小丫头也只敢面面相觑后低下头，连应和紫陌都没有。紫陌还当她们对这种“卯正体罚”毫不在意，但见两人时不时把盐当做糖递过去，把锅铲当调羹拎过去挨周妈妈批时，她心里又舒坦了些。

        辰时半，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炊烟缭绕”，周妈妈这顿精心准备的早饭在紫陌、嬛嬛和妙云的“帮助”下总算完成了。

        若是往常，辰时仍不见下人摆早饭，苏桂约莫会喊心竹去买桌现成的回来，毕竟她是个生意人，很多时候出门在外也没办法讲究太精细健康。然而昨日回来得晚，苏桂、苏梅跟正春都比平时起晚了些。如蔚就更不用说了，云妈妈带她去给苏桂、苏梅请安时，小家伙头都要点地上去了。

        苏桂看着不忍心，便想让云妈妈把她带回去再睡会儿。

        哪知苏梅刻意拿苏道安送的锦盒撩拨如蔚。

        如蔚记起苏道安说的“读懂锦盒上诗句便可打开盒子”，立刻打起精神，拖着苏梅要去读书——她实在是太好奇了：盒子里的是什么？会是好吃的吗？

        苏桂对如蔚的反应忍俊不禁——终究是个孩子，好骗得很。

        恰逢正春来请安，带来周妈妈做了一桌丰富早饭的消息。

        如蔚登时就乐歪了嘴，马上放弃锦盒里的秘密，拽着苏桂、苏梅要去左次间。

        苏桂、苏梅领着正春、如蔚踏进左次间时，周妈妈堆满了笑容迎接她们。

        苏梅左看看笑得十分讨好的周妈妈，右看看无精打采的紫陌、嬛嬛和妙云，心里一阵狐疑。还没狐疑完，她就听到正春“夸”周妈妈手艺“惊人”。

        当圆桌上琳琅满目二十几道早点映入眼帘时，苏梅震惊了。

        心竹扫了一眼石化了的两位夫人，再看看瞧着食物眼冒金光的如蔚，禁不住失笑道：“夫人、梅夫人，不早了，可以就席入座了。再看下去，东西都要凉了。周妈妈的一番心思全在这桌早点上。你们两位可不要辜负了才是。”

        如蔚听到心竹说的，立刻点头如捣蒜。

        苏桂这才如梦初醒，忙清了清嗓门，招呼苏梅、正春、如蔚就座。她接过心竹递过来的筷子，道：“心竹说的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周妈妈的一番心思。阿梅、大春、蔚儿，这顿，你们仨都得好好吃，用心吃，铆足劲儿的吃。”

        如蔚小姑娘对姑姑的这番话响应最为积极，苏桂刚说完话，她便满心欢喜地开吃了。

        周妈妈见四人都动了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站在外头的随柳看了一眼屋里正“努力”奋战早点的主子们，再瞧瞧一脸迷糊、昏昏欲睡的紫陌、嬛嬛和妙云，不由自主身子一抖，无比庆幸自己昨天陪着苏梅去了“苏府”。否则今天站在这里打哈欠的就是她了。

        （三）

        丰盛的早点时间过去后，苏桂回房去整理庶务。正春领着白然去库房清点东西，顺便起出今日要送给贺序文的礼物装车备毕。苏梅牵着如蔚在院子里散了几圈步后就把小丫头抓去房里读书写字。看紫陌一会儿摔碎茶杯一会儿撞屏风，苏梅实在不忍，索性挥手让她跟嬛嬛、妙云下去休息。在一旁伺候的周妈妈眉宇间很是不悦。可苏梅都开口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午饭前，苏柳的贴身丫鬟清如突然来到别院，告知苏桂，苏福竣已经决定午后启程动身回温泉县，要苏桂去伯府小院里别前一聚。苏桂只能放弃周妈妈丰盛得吓人的午饭，带着正春匆匆赶去伯府。

        苏梅“势单力薄”，对着周妈妈这桌“满汉全席”苦笑。如蔚却乐得欢，不住问周妈妈是不是以后都能每顿饭吃二十道菜。

        主子们“酒饱饭足”后，心满意足的周妈妈终于面露疲惫。

        苏梅喜上眉梢，赶忙让随柳把周妈妈送去房里歇着，并且吩咐其他人，不得打扰周妈妈休息，尤其是晚饭前——千万不要叫醒周妈妈。

        午后，阳光和暖，“乐圆别院”一片温馨安逸。

        树洞里的松鼠钻出来觅食，窸窸窣窣，踩得树杈吱呀作响，引得屋檐下打盹的麻雀们纷纷注目。偶有鸟鸣声起，惊动了树枝上的松鼠，快速逃窜间几片金黄落下，盖住了地上的草绿，一层一层，眼看着就要盖满整片草坪。

        几步开外的右梢间内，苏梅把歇息好的随柳、紫陌、嬛嬛和妙云叫到跟前，兑现了之前的承诺——放她们一个下午的假去毓京街头逛逛。紫陌一听，立刻眼睛放光。嬛嬛、妙云感激苏梅之余，对外出也表现得十分兴奋。随柳原本也很高兴，可一想起今日周妈妈的“厚待”，忽然觉得还是跟着主子安全点，于是硬生生拒绝苏梅的好意，坚持要陪苏梅和如蔚去“小宁寺”上香——总不能所有下人都出去玩，苏梅身边连个贴身人都没有吧。周妈妈回头要知道了，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见随柳坚持，苏梅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李管事给紫陌、嬛嬛、妙云各派一个机灵的小厮跟着。她们三都是第一次来京城，若是在闹市里走失或是闹笑话，就不好了。

        紫陌原本计划好一箩筐要买的东西。可看到随柳死皮白咧的要跟着苏梅一起去上香，临出门前她又改了主意，放弃这难得的假，主动表示要跟着苏梅、如蔚去上香。

        李管事清点了一下此趟的出行人数，除了苏梅姑侄，外加随柳、紫陌、云妈妈以及车夫阿勇，小厮贵才、贵旺，单驹小马车是肯定坐不下了，遂将原来安排的金顶小马车换成平角双驹大马车，既不过分招摇，又能让苏梅、如蔚坐得舒坦。

        申时正，换上崭新鹅黄小比甲的如蔚站在马车边，不断催促下人去请苏梅。云妈妈几次要把小丫头抱上马车，如蔚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没见到姑姑，她怎么可以先上车？万一姑姑中途改注意，那她就去不成了。

        千盼万盼，苏梅总算收拾妥当出门。一身茶白湖锦裙系着青翠绫带，外罩卷纹绣边小栀子花窄袖褙子，衬得苏梅冰肌玉骨，眉目如画。

        随行的小厮贵才、贵旺出自阿木伊白府，以往只知夫人的几个妹妹均是天仙下凡，花容月貌。然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见到苏梅真容，两个小年轻还是忍不住双双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诚恳”又兴奋的如蔚拍着手道：“姑姑真是好看极了。”

        苏梅微笑着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吩咐下人驱车启程。

        （四）

        从东安五街向西，经过南艮街、南坤街，很快就来到毓京最为热闹的南乾街。此时正值后集，满街商铺迎市而开，户盈罗绮，风帘翠幕。赶集的人群摩肩擦踵穿梭其中，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街市正中央，绵长的一列车队被赶集的人群和摊贩堵住去路。一盏茶功夫过去，一辆车马都没挪动半步。

        苏梅、如蔚的马车被堵在车队中间，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处境甚为尴尬。

        车夫阿勇瞧了瞧前头市集情况，精准判断：只有等赶集人潮过去，马车方得动弹。

        如蔚隔着帘子，听到外头传来的阵阵热闹声气，十分高兴，频频想去掀车帘，可都被云妈妈阻止了。原本还有临时带出来的“梅子糕”给如蔚当碎嘴小零食，小家伙尚能坐得住，勉强不去扒车窗。可马车停顿太久，“梅子糕”吃完了，如蔚没了“美食诱惑”，就开始坐不住。云妈妈阻止她掀帘子的次数越发频繁，小家伙就越发不高兴。于是当问路的随柳回到马车上时，如蔚只剩下嘟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背对着云妈妈生闷气，半天不说话的模样。

        随柳告知苏梅，“小宁寺”就在南乾街不远的南离街，步行一炷□□夫可达。

        苏梅轻掀帘子看了看前面看不到头的队伍，临时决定领着如蔚步行过去“小宁寺”。随柳、云妈妈和贵才跟着苏梅、如蔚步行过去。紫陌、贵旺和车夫阿勇善后，车马开始能行进后则驱车到“小宁寺”会和。

        如蔚得知能去外头蹦跶，当即乐歪了嘴，立刻把不高兴情绪抛诸脑后，连连夸苏梅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姑，把车里的几个大人都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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