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16章谁来教养（3）
（一）
与苏清、苏漫等人同辈分的苏泠，是苏福昱的亲伯父苏意高唯一的女儿，生于小齐朝以安八年，是大齐有名的绣娘，曾以“珊瑚珠彩嫁衣”震惊关内外。齐国皇室数度传召苏泠入京专司秀坊，都被苏泠拒绝。如今，苏泠长居屏东省的罗象府，在州府书院中授课绣艺，是东四省唯一的女先生。
因苏泠午后方到京，为了不打扰姑祖母休息，苏桂只是小坐了一会儿、送上厚礼便离开。
宣城苏氏的族长苏质，出自苏家茂山公系，其祖父苏福章是其高公的庶长子。大和四年，前任族长苏连安去世后，年仅二十岁的苏质子承父业，成了宣城苏氏一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虽然族人对年轻的苏质任族长颇有微词，但说得上话的苏家人诸如苏进安、苏道安、苏迢安等并没有意见，所以苏质继任族长顺理成章。
苏连安素来重视儿女教育，对未来继承人更是用心栽培，所以早在嫡长子懂事时，苏连安就有目的性地对其进行着重培养，因此苏质上任族长后，不管是管理族产，还是处理族内事务，皆得心应手。多年来，宣城苏氏一脉蓬勃发展，子息日渐棉厚，离不开苏福章、苏连安和苏质几任族长的功劳。
此次上京赴宴的苏家人，均是受了“永恩伯”的邀请。苏质明白苏进安此番举动的深意，不管最后谁能成为嗣子，他作为族长都将全力支持苏进安的决定。
苏连安一脉除了苏质外，尚有两子一女——履职东部最著名书院，向学州毕成书院首席教习官的苏贵、以赌坊起家，脚踏东部灰色地带的大富豪苏贡以及西关第一女镖师苏棉。兄妹四人两人在西、两人在东，日常往来甚密，此次上京，也是一同约好了时间方启程。
苏进安将他们四房人安排在了“繁锦别院”。
初八一早，苏进安见完苏梅后，便来别院寻苏质说苏梅回族谱之事。作为苏梅的亲伯父，如今爵位在身的苏进安向族里提任何要求都是够资格的。
九年前的那场除名闹剧是苏质亲自主持的。对于五叔家的这位梅堂妹，苏质当年在雍州读书时曾与其打过短暂交道，印象中并非无德无才之人。不知怎的就在大和九年演变成父女反目，众目睽睽下除名族谱。想当初五叔怒气冲冲的冲进他书房跟他言明此事时，他还劝过五叔当息怒，却不想被严词拒绝。
这么多年过去，只听说梅堂妹被逐出苏家后避居青城，深居简出，甚少与外人打交道，之后便再消息。而再次听到梅堂妹的相关讯息，关键词竟然变成了“归门”和“赴会”，不得不说令人惊讶。
堂姐苏桂领着小侄女如蔚到访时，苏进安刚离开不久。苏棉听说苏桂来访，很是高兴，拉着苏桂说了好一会子话。
如蔚被苏棉领去内院吃点心后，苏质向苏桂提起苏梅之事。苏桂没有正面给苏质出主意，只让他再去询问五叔苏道安。毕竟当初是五叔坚持要把苏梅逐出族谱的。要知道，同样是被赶出家门，苏福竣当年可没把苏达安从族谱里除名。
申时末，苏桂带着如蔚回“乐圆别院”。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右梢间传来随柳、紫陌、嬛嬛、妙云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一时好奇，便领着如蔚过去了。
右梢间内，四个丫鬟围在苏梅身边，一个拿钗，一个拿簪，一个拿玉，一个拿珠，互相比着哪个更好。周妈妈站在一旁收拾苏梅的衣裳，一边道：“照我看，什么钗啊，簪啊，珠啊，玉啊的，都不要。挽个新发髻，插个梳篦，当是极好的。”
随柳一听嗤之以鼻，擒着大嗓门道：“妈妈，你懂什么。今儿个我去‘如意楼’时人家掌柜的说了，若夫人皮肤白皙，当衬些色鲜的珠饰。瞧我这红宝石簪子，是不是特别衬夫人白嫩嫩的皮肤？”
紫陌白了随柳一眼，道：“掌柜的说得倒不假。可你这簪子上的红宝石这么小气，怎么衬托夫人？依我看，还是我手里这大红珠坠子好。成色好，色泽鲜，明日去伯爷府准能把那些个夫人给比下去。”
坐在梳妆案前的苏梅拿着铜镜瞧着这一身的姜黄双凤赛飞京绣缎裙，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随柳的眼光是极好的。今儿个一大早就不见她人，苏梅还以为她在外面干活，谁知道竟然是领了苏桂差事跑去“如意楼”。晌午刚过，随柳就捧着这一身“战利品”来苏梅面前献宝。苏梅原本就对这些花红柳绿颜色的衣裳不感冒，奈何随柳一再坚持要让苏梅穿上试试，她也只能由着她们捣鼓。
原本周妈妈紧着苏梅的伤强烈反对。但随柳坚称这衣服做工精细、非常轻薄，绝对不会伤到苏梅。耐不过随柳三请四求，周妈妈只能同意。没想到的是，这姜黄裙很适合苏梅不说，上身后确实倍感柔软，没对伤口起什么反作用，反倒惊艳卓绝，让一屋子的主子下人都称不容舌。现在，连周妈妈也加入装扮智囊团行列。
苏梅从铜镜里看到苏桂的身影，忙转过身，柔柔的喊了声“姐姐”。
苏桂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梅，一身华裙写映在橘黄的光线下，那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优雅的身段、细柳的小腰，无一不在诉说苏梅的美。苏桂不禁感慨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有些人生来就是这般惹人怜的，一如如蔚，一如苏梅。
苏如蔚把姑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连连惊叹道：“姑姑真好看。”
苏梅忍俊不禁，道：“小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好看跟不好看吗？莫不是来哄姑姑，明日少背一首诗？”
如蔚一听连忙摆手辩解道：“没有没有，蔚儿说的都是真话。要不，姑姑问问周妈妈跟随柳姐姐她们。”
周妈妈冲她慈爱一笑，道：“是是是，蔚姑娘说得对，也说得好。你梅姑姑啊，就是长得好看。”
如蔚小跑过去，一把抱住苏梅的腿弯，拍着马屁道：“蔚儿长大了要是有姑姑这样好看，就好了。”
苏梅淡淡一笑，占臂把小丫头搂在怀里，道：“既然嘴巴这么甜，姑姑今晚就给你讲个新故事好不好？”
如蔚眼睛明亮，兴奋道：“真的吗？姑姑要给蔚儿讲什么？现在讲好不好？”
“现在可不行。姑姑们还有话要说。你且先跟云妈妈去换身衣服，吃完晚饭了，姑姑再给你讲故事。”
如蔚立刻点头如捣蒜，乖乖地跟着云妈妈去梳洗。
小丫头离开后，苏梅见苏桂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流连，禁不住道：“好了姐姐，你也看了一盏茶功夫了，眼睛不累呀？”
苏桂畅快一笑，道：“看美人、观美景皆乃人生乐事，怎会疲惫？历代为君者，尚有为了美人‘不早朝’的，我不过欣赏一下自家妹妹的美色，有何不可？”苏桂走上前来，把苏梅从妆案上拉起来转了两转，禁不住又对苏梅的“美色”称赏不置，顺带表扬了随柳一番，让随柳很是得意。
苏梅笑着和苏桂手牵手坐到外屋太师椅上，听着苏桂聊起今日在苏清府上的“闹剧”。想到蔚儿自幼丧母，日后可能沦落至通房抚养，苏梅心里也是万分感慨。那小丫头虽说只在她跟前晃了几天，但处着处着，竟也处出点舍不得来。若可以，苏梅当然希望她能有个身份贵重、见多识广的养母。同为庶女，苏梅很清楚，生母抑或养母的地位、见识对于一个庶女而言有多大意义。
随柳在一旁奉茶，一边麻利干活一边竖着耳朵听苏桂说事，苏桂讲到桂氏心思时，随柳跟她一样义愤填膺，惹得周妈妈瞪了她好几眼。随柳装作没看见，继续打嘴仗道：
“白夫人说的极是。依我看，与其把蔚姑娘留给个下人，还不如跟随我家夫人呢。好歹，我家夫人能教蔚姑娘读书写字，还能远离是非。青城山好水好，正适合蔚姑娘养身子。夫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随柳突如其来的话，如平地一声雷，霎时间打蒙了屋里的苏桂、苏梅、周妈妈跟紫陌。随柳愣愣的看着屋里状况外的四人，不知所以然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天方夜谭的想法，显然让苏梅、苏桂乃至周妈妈跟紫陌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刚跨进屋的心竹正好听到随柳最后几句话。她见屋里诸人好半响没反应，便清了清嗓门，道：
“夫人，东安二街的‘苏府’差人来请，今晚设宴正堂，请您跟大少爷、蔚姑娘一同赴宴。”
苏梅连忙收起错愕，扬唇一笑道：“姐姐，既然有宴请，妹妹就不耽搁姐姐时间了。心竹，快些扶你家夫人回房梳洗。”
心竹冲苏梅福了福身，语带尴尬道：“梅夫人，来人说了，若您愿意，也请您一同赴宴。”
苏梅敛起笑意，没有回应心竹的话，只冲随柳吩咐道：“随柳，扶我进屋躺会儿，让你们折腾得，我都有些累了。姐姐，我就不送你了。”
“夫人……白夫人，您瞧，这……”周妈妈劝不得苏梅释怀，只能无可奈何地看向苏桂，心里满是怅然。
苏桂很明白周妈妈的忧虑，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苏梅自己不能想通，那别人说再多也没有意义。“慢慢来，急不得。心竹，扶我回屋吧。”
“是，夫人。”
（二）
里屋内，随柳一边替苏梅拆解发髻，一边替自己辩解道：“我觉得我刚刚的想法挺好的。夫人，你想想，蔚姑娘好歹是桑姨娘所出，刘姬在赞老爷府上虽说等同于姨娘，但毕竟不是姨娘。是跟等同是两码事。白夫人教养蔚姑娘三年，把蔚姑娘教养得那么贴心懂事，换个人来养，我真难想象，蔚姑娘会被教成什么样子。亲生母亲没了，养母又是府里地位最次的，蔚姑娘以后哪里会有出路。紫陌，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紫陌刚进内屋就接收到随柳“求站队”的信号，随口“嗯”了一声。她把苏梅的姜黄裙挂到衣架上，偷偷瞄了苏梅一眼。
大概连苏梅都没想到，此时自己嘴角微翘，在紫陌看来，就是在浅笑。
所以——夫人是愿意抚养蔚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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