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13章初七夜宴（6）

忽的，马车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苏桂的沉思。苏桂只道有人在不停的叫唤“前方车马让开”，正准备叫车夫小心驾车，不想马鸣声起，苏桂的马车猛地剧烈抖动了一下后停了下来。苏桂怕突然停车惊扰了如蔚，连忙把小家伙护住。心竹和云妈妈见状，赶忙停止争论，不约而同伸出一只手，一左一右地按住苏桂的肩膀，两人另一只手则紧抓马车内壁。

        车内诸人刚稳住身子，车外骤然传来一阵撞击声，跟着嘶鸣声起，似乎有马车车轮和地面发生强烈摩擦。那声音极其刺耳，苏桂连忙捂住如蔚耳朵。尔后，听到外头有人在说——总算停下来了。

        心竹微微松了口气，拍着车内壁拉长声音道：“阿勇叔，外头怎么了？”

        车夫阿勇道：“夫人、心竹姑娘，前方路口刚刚有辆马车失控，撞到停着的板车了。”

        “有人受伤吗？”

        “还不知道情况。不过路被挡住了。我们的马车过不去。”

        苏桂闻之，冲心竹吩咐道：“心竹，下去瞧瞧情况。如果有需要，让阿勇、白然他们去搭把手。”

        “是，夫人，我这就去。”

        苏桂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如蔚。但见她弯弯的眉舒展着，嘴边冒着泡泡，睡得正香，似乎没受车外突发状况的影响。苏桂很是满意。

        从马车上下来的心竹提了盏灯，由车夫阿勇陪着前往路口查看情况。

        距离白家马车几步开外，一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正企图奋力抓住黑马的缰绳，想让这匹因急躁而不断踱步的马停下来。一人一马身后，褐红色马车的右轮撞上了停在路边的板车。板车上摆着沉重的木箱子。许是因为过重，才让套马的绳子拉力不足断开了。不过也好在两车刚好卡住，才不至于让整辆马车完全倾倒在地。

        心竹跟阿勇走过去时，几个家丁丫头打扮的人正扶着车上的主人下马车。心竹定睛瞧了一下，发现车主人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于是便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老夫妇得知自己的马车堵了别人的去路，向心竹表示抱歉。心竹看他们既要拉马，又要抬车，还得分出人手照顾老夫妇，便主动请缨帮忙。老夫妇推拖不过，只得同意了。

        阿勇、白然跟另外四个年轻力壮的白府下人被心竹安排去帮忙抬车。六个汉子一齐使力，才把马车和板车卡在一起的轮子分开。此时正春从自己马车里出来透气，瞧了瞧情况，也加入了帮忙的阵营。白然有些担心主子的伤势，劝说正春不要加入，过度使力容易撕裂伤口。正春却道赶紧帮人家处理好事故，他们也才好快些回别院等李大夫来医治。白然想想也是有理，便不再多话。

        阿勇把老夫妇的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是马车底部的轮轴问题，便从白家马车上取来了新的零部件，钻到车底下给安上了。套马的缰绳也断了，正春让白然取了自家的备用缰绳来给老夫妇的马车换上。不出半个时辰，在两方下人的共同努力下，老夫妇的马车修缮完毕。

        对于热心帮忙的心竹和正春，老夫妇十分感激，坚持一定要向他们的夫人当面致谢。心竹推却不得，只能去敲苏桂的车门。

        苏桂原本在马车里等得有些困意，抱着如蔚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哪知心竹突然在外头叫唤。苏桂便把如蔚交给云妈妈照顾，独自钻出马车去。

        按照礼数，心竹应当先为夫人介绍一下这对热忱的老夫妇，但她发现自己刚刚压根儿没问人家姓甚名谁，于是便道：“瞧我，都迷糊了。还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夫妇正打算自我介绍，不想对面那华服打扮的妇人却突然惊讶地喊他们夫妻一声“五叔五婶”。老夫妇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马车主人竟然是侄女苏桂。这对老夫妇不是别人，正是已故“永恩伯”苏福昱的次子、时任毓京府三品府尹的苏道安及其嫡妻毛氏。

        苏道安盯着苏桂，惊喜道：“这，这不是桂丫头吗？怎生会在这里遇上？如此之巧。刚刚在你姑祖母府上，你大伯还说起你来着。”今日傍晚，姑姑苏清宴请他和兄长苏进安赴晚宴。宴上，苏进安聊起苏桂跟白正春母子，言语里吐露出想结亲的意思。苏道安已好些年没见过苏桂。只知道苏桂的名号在关外响当当，在夫婿离世后成为夫家一把手。得知苏桂今日来京，苏道安料想她应当这两日会来府上拜会，却没想到今夜这么巧，就在东安二街碰到了。

        苏桂同样诧异斐然。原本已安排好明日初八，拜访几个血亲较远的亲属，苏道安便在其中，未曾想今晚竟然提早遇上了。此刻苏桂倒有些庆幸方才心竹和正春对苏道安夫妇的意外相助。否则，若是这样干巴巴的撞上，怕也有些尴尬。毕竟今天她先去探望了大伯苏进安，却没有去探望血缘同样疏远的五叔苏道安。

        “五叔五婶万福金安。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老两位。五叔五婶这几年身体可好？听赞弟说，五叔衙门里俗务繁多，时常昼夜不顾的伏案办公。为陛下分忧自是万万的好，但五叔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府尹衙门里能人辈出，劳心事大可交给他们。赏弟跟赞弟既出色，又孝顺。您二老有啥事儿都可以吩咐弟弟们去做。这样，五叔您和五婶也能少点操劳不是？”转瞬间，苏桂就已调整好状态。这张能言善辩的嘴，说出来的始终是得体合宜的言语，让苏道安夫妇听来份外舒服。

        只见苏道安欣然道：“贤侄女有心了。这些年你一直在关心我跟你五婶的身体，年年节礼不落。五叔晓得的。你赏弟前几日来府里，还在说等你来了京城，要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

        苏桂嫣然一笑，道：“那敢情好。西关闭了三年，我和赏弟也是许久未见了。待明日侄女给两位姑祖母请过安后，就去府上拜见。”按照礼数，苏桂应当先拜见祖父苏福竣、伯祖父苏福端以及嫡亲姑祖母苏漫、苏溪、苏池、苏澄。再之是堂姑祖母苏清和苏泠。祖辈拜见后，方是去拜见叔伯辈的苏进安苏道安兄弟和苏烟苏烛姐妹。然而，此次苏氏家族来京人数众多，亲朋往来间，十分容易错乱了礼数上的亲疏长幼顺序，因此也就没办法那么讲究。堂姑祖母苏清就住在东安四街的“许府”，离乐圆别院很近。而另一位尚未达京师的姑祖母苏泠据说要明日午后才能到。

        苏道安听着苏桂这些客套话，觉得耳根子十分惬意，笑着回应道：“好好好，如此甚好。”

        “五叔，您还没见过正春吧。来，正春，快过来拜见你（外）叔公、（外）婶婆。”苏桂挥手向几步开外的儿子召唤。

        正春原本被白然扶着站在马车旁。听到苏桂叫唤，也顾不上背上火辣辣的烫，强撑起精神给苏道安和毛氏见礼。“正春拜见叔公、婶婆。孙儿方才眼拙，没认出叔公婶婆来，实属罪过。还望叔公、婶婆谅解。”

        毛氏上下打量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禁不住赞扬道：“都说桂丫头是个有福之人，能干，心宽，会生养。瞧这长公子，又俊又知礼，可把毓京一堆公子哥儿给比下去了。怪不得你大伯一直对正春念念不忘。方才在姑姑府上，可赞了正春不下5回。”

        苏桂淡然一笑，谦虚道：“大伯宅心仁厚，对晚辈子侄向来十分关心，侄女是知道的。也是正春有福气，能劳烦大伯一直记挂着。正春，下回见到你（外）伯公，可得给他老人家多磕几个响头。”说着，苏桂看向儿子，打算给他个眼神暗示，不想却发现正春嘴唇苍白，额头上沁汗溢溢，禁不住着急道：“大春，你这是怎么了？”

        苏桂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均望向正春。正春还没来得及答话，白然便一支箭似的冲上来，扶住正春道：

        “夫人，少爷刚刚在护送淑琴小姐回府时，为救人挨了衙差两鞭子。其中一鞭，打在背上。方才因为要赶过去赴宴，伤口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怕这会，伤口又疼起来了。”

        苏桂一听，脸色大变，赶忙道：“那赶紧，白然，扶大春回车上去。马上赶回别院请大夫。五叔，您看我这……。”

        苏桂话还没说完，苏道安便打断她道：“侄女莫担心，快让正春上车。也先别回你的别院了。我府邸就在前面。府上有府医。先去我府上把伤口处理一下为好。”

        毛氏不住的点头，忧心道：“是啊。赶紧随我们过去。正春的伤加重成这样，怕也是刚刚给我们抬车引起的。”

        苏桂倒没想起苏道安府邸就在东安二街。既然叔父都开口这么说了，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客套不客套，儿子的伤重要。于是，白家马车掉转了方向，随着苏道安夫妇的马车往东安二街的苏府快马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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