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巷2

裴达琳带她躲藏的地方是一处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就位于七拐八扭巷一处废弃的庭院下面。

        看着这里摆着的一些实验器材，还有一开灯就会跟着呼呼啦啦响起的换气扇，林柒的记忆像是又回到了那些东躲西藏的日子。

        可是她知道，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她闯了过来，虽然有很多人留在了那里。

        桌子上随意摆放的手术刀还带着血，旁边的透明无菌箱里，白色的小鼠正在不停地跑着砂轮，而箱子外面，则摆着一只固定好的，被开膛破肚的小鼠尸/体，大概已经放了一阵，此刻已经干瘪了。

        林柒没有靠桌子太近，因为她隐隐嗅到了一丝腐烂的味道，这味道令她的胃部很不适。

        “这几天你就躲在这里？”找到能充电的端口，林柒将需要充电的终端插了上去。

        界面上的充电提示图案开始一格格跳动，林柒也开了口。

        裴达琳笑着递给她一瓶气泡水，似是浑不在意林柒知晓她的秘密：“是啊。我这没有冰镇的，凑合喝点。”

        冰镇的？她可不是苏祁，她的胃可受不了太凉的。

        奇怪，怎么突然想到了苏祁？林柒望着手里的瓶装水，有些发愣，难道说，苏祁也来过这儿？

        “裴达琳，我不明白，既然我们都是从拯救蓝星计划前就一直活到现在的人，你怎么还会去帮助存活体？”林柒早就想当面问她了，眼下终于能问出来了。

        裴达琳嗤笑一声：“你说得对，林柒前领主。你看，我这不又被他们背刺了吗？”

        “你是说刚才巷子里的事？”林柒没有理会她故意咬重音说的“前领主”三个字，她在对她冷嘲热讽，但她不在意。

        “对啊，不知道从哪长大的两个臭小子，搞到了他们领导跟我的联系方式，把我约了过去。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又送的伤员，没想到送的是□□雷丸。”裴达琳见没有刺激到林柒的情绪，便开始脱衣服，将碎掉的钛合金外骨骼拆下来，一不小心还划破了皮，带出点点血痕。

        她的钛合金外骨骼绑了四肢和躯干一共五处，拆下来的时候，右前臂的已经完全碎掉，左腿部分有些凹痕，看起来修补一下还能用。

        这种钛合金外骨骼比苏祁使用的纳米皮肤出现得要早，虽然它的强度和硬度足够应付一般的热武器，但因为穿戴之后行动会有所迟滞，也会使人看起来臃肿，所以推广的范围并不广泛。

        在当时能买到这种东西的，不仅要有钱，更要有渠道。

        “你一定想不到，这东西是我在战场上捡的，可惜现在没有生产的地方了，真是用一件少一件。”裴达琳将碎掉的部分丢到垃圾袋里，继续说，“那两个小子让我损失了这么值钱的部件，我得让他们多付出点代价。”

        看到裴达琳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林柒忽然想到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该不会，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它们的代价？”

        “嗯，差不多，你也可以这样理解，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裴达琳拧开气泡水，喝了一口，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也是，一个能靠着军功在新世纪立稳脚跟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林柒眨了眨眼睛，原来她在外面人口中的形象是这个样子的吗？有勇无谋的林柒？这种刻板印象倒也不错，以后可以拿来做一些伪装。

        “所以，你想做什么？裴达琳？”

        裴达琳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轻轻说了两个字：“摊牌。”

        于是，她开始从七号被调换的事情说起，说她只是看中了七号带给她的大笔钱财，反正七号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把钱先给她。不过，她没想到，七号后来会捅出那么大一个篓子，她听说了十二区的新闻后，立刻就收拾收拾从她的卫生院跑路了。

        “我活这么大，发现除了握在手里的钱财，什么都是靠不住的。”裴达琳又喝了一口气泡水，她皱了下眉头，似是不太喜欢这种柠檬味气泡水的味道，“唉，要是有酒就好了。你家里有吗？我们可以去搞点来。”

        “抱歉，没有。”林柒安静地坐着。她家里只有养胃茶包，酒这种东西，自从拯救蓝星计划开始，她就再也没沾过了。

        “那就算了。”裴达琳暼了一眼放在实验桌上的小鼠标本和透明箱子，“这两年还好一点，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爱钱爱疯了，什么生意都敢接，什么人都敢救，只要他们能拉来我面前，我就敢要很多很多酬金。跟血盟的线，也是那个时候搭上的。”

        说到这里，裴达琳顿了一下，观察林柒的反应，发现她没有反应太激烈，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让你遇见那个时候的我，估计你杀我几次都会觉得不够。”

        “确实。”林柒感到自己的手抖了一下，她没有否认裴达琳的话。

        帮助敌人的人，也是敌人，这是战场上不变的真理。

        裴达琳每救回一名血盟的人，她们这边人的生命就要受到更大的威胁。

        她无法确认哪一个杀死她同伴的敌人是裴达琳救治的，又或者，有没有她救治的，也因此，她现在也无法对裴达琳做什么。

        “挣到一定数量的钱后，我反思了很多，救存活体的时候也越来越挑剔，噢，要不是有女性担保人，其实我已经很少会去救他们了。”裴达琳讶异于林柒的冷静，但林柒这样的表现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你可能会觉得，我为什么不用我的技术帮我们这边的人，不是我不想，林领主。”裴达琳的目光又移动到实验桌上的手术刀上，“你能想象吗？拯救蓝星计划前的医疗知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新世纪的医学都无法继续使用。因为我所学的那些知识，都是以存活体为基础样本进行的研究，甚至就算是实验动物，有许多人为了规避雌性小鼠月经周期对体内药物浓度的影响，很多的实验数据都是在雄鼠身上获得的。

        “当我发现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却无法救治我们自己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不过，值得庆贺的是，有一些专家认为阿尔法病毒只感染存活体，可能也与这种频繁的动物实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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