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夜幕漆漆,雨后浓雾弥漫,浸着街坊两侧木门都凝出水露。
余芳苓方才头戴帷帽遮掩容貌,独身前往街市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因着她是半途逃跑而回,如今看着街上的衙役都像是宋砚的追兵,可谓是草木皆兵。
直到她拐进狭窄的小巷,终于能将闷热的帷帽摘下。
却在此时一阵腹痛袭来,她急匆匆地捂着肚子慢走回那处年久陈旧的私宅。
直至内室,她将衣袍褪下,果然上头已经是浸了一片暗红,她的葵水如期到来。
余芳苓抿着嘴冷笑了一声。
什么怀孕,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幌子,却还能诓骗得傅惜筠这个傻子的信任,难怪她与宋砚厮混了这些年,傅惜筠却仍旧一事不知。
待余芳苓烧水清洗了身子,院门口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因着这院子是她用傅惜筠给的银钱赁的,先前房东与她说过会遣人来收拾,她便不疑有他。
等余芳苓擦洗好身子,穿戴整齐,方从堂内走出仍假作悲怜的一张面庞去到门边开了门。
然而开门的一瞬间,几根长矛便抵在了她的脖颈,令她一动不能动。
余芳苓僵直身子,嗤笑了一声,便见着宋砚身边的江福公公从一众侍卫后头走近,阴阳怪气对她道:“您说您好好地,怎么非要回到这京城来呢,这下好了,惹得太子爷不高兴了罢。”
余芳苓道:“不回来,难道等着宋砚杀我吗?”
江福啧啧两声并摇了摇头:“但愿您这骨气还能撑他个一时半会儿的,”又转身对着侍卫令道,“压着人回罢。”
余芳苓被牵制着,一路到了一处未知的暗房。
直到瞧见罗汉床上所坐之人,她勾着嘴角轻蔑笑了一声。
宋砚的相貌其实不输京城中绝大数年轻公子,她第一眼见着他时,还未曾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便被他俊雅秀气的面目及周身温文隽永的气质惊艳。
及至听到他身边侍从一声声唤着的殿下,从那时起她打心眼里便笃定,饶是做一株任人唾骂的无根藤,她也要阿附住他这棵带金佩紫的大树,可惜算盘没打完,却是折了夫人又赔兵。
宋砚看向余芳苓时,瞳中早已不如从前那般温情,甚至略微带上几分恶厌。
他自认为仁至义尽,谁料余芳苓这般不知好歹。
“还不快跪下!”江福在余芳苓身后提脚就是一踢。
随后便见余芳苓狠狠地磕在地上,口鼻传出一声闷哼:“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宋砚挥挥手把江福秉退,语气不耐道:“别提什么往日情意,你心里自知,孤给你的这份情你承受得住几分?你拿着筠儿的画作冒名顶替,说是自己所绘,孤才对你另眼相看,这些虚与委蛇之事休要孤面前提起。”
当初,宋砚在庆昌伯爵府雅集上沉迷一副山水万林图,也是那时余芳苓从画后走出颔首认下了那幅画。
此后他便当她是知己爱人,也是觉着自己日后定会娶她,才会在她故意将他灌醉,轻解罗衫依靠过来的时候要了她。
余芳苓徒留满脸泪水,泣道:“可是我跟了殿下这么久,难道殿下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爱惜吗?”
宋砚看她的眸色充满鄙屑:“孤只觉得受到蒙骗。”
“孤把你和你父亲出京,已是手下留情,你如今不知好歹逃回,那便留在这暗室罢,等孤与筠儿完婚,大赦天下之时,兴许会考虑放你出去。”
忍着心里的惧意,不如破罐子破摔,余芳苓便冷笑道:“殿下还想着与傅惜筠完婚呢,怕是已经不能够了,我前几日去见过她一面,殿下就不要再想抱得美人归了。”
听见余芳苓这番话,宋砚脸色骤然一变,立即便倾身向前,满脸着急地看向她:“你和她说了什么?”
余芳苓笑笑,没有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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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因着余芳苓出京半途逃脱一事,宋砚是撇下了每日午前去往国子监晨学,以及午后赴南衙府兵营练兵两件事。
两处紧要的地方被他空缺如此之久,不多时这件事便传到了承乾帝耳中。
傅皇后为宋砚操碎心,底下的人却也瞒她瞒得紧,直到承乾帝突临凤宁宫向她问罪,她方才知晓此事。
这日晚间,傅皇后便急匆匆带着一队人马赶赴东宫,将床榻上早已休憩的宋砚唤到跟前问话。
宋砚迷糊着,不知所谓何事,却在抬首一见傅皇后怒气满面的神情之后,立时就清醒了,惊觉是否是内庭出了什么要紧事。
傅皇后被宋砚气得心口越来越痛,见他从床榻上起身来见自己,仍旧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喉咙中蓦地涌起了一阵腥甜。
宋砚睡眼惺忪,行了个礼道:“不知母后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傅皇后抬手轻拍舒缓胸口处的紧张感,方才严声问道:“这几日,为何不见你去国子监和兵营?这是你父皇的口谕,要你修习治国带兵之道,竟然一连旷了三日,你父皇今儿才来找本宫问罪。”
话到此处,傅皇后且想起自己在内庭的艰难,复又哀叹道:“你父皇对本宫的恩宠是一日不如一日,反倒是周贵妃日益受宠,如今渐渐地,她在宫中竟有位同副后的势头,她膝下三皇子的年纪可不比你小多少,你若再不警觉忧患,难不成真要等到你父皇把你废了,你才能醒悟吗?”
宋砚双眸逐渐恢复清明,他回傅皇后话的语气也很郑重:“儿臣明白母后的难处,只是这几日儿臣是在处置余氏,实在脱不开身,明日儿臣定会按时到国子监和南衙府报到。”
傅皇后听罢,心中却蓦地一顿。
前几日她在东宫的眼线回禀过她,宋砚将余氏一家都驱逐出了京城。
见儿子不再沉溺于余氏的花言巧语,她欣喜之余,却觉着宋砚过于心软,为免除后患,她且还派一队人偷偷跟着,想着在路上伺机把人彻底除掉。
可如今这本该入了地府的余氏,怎么又返回京城了。
傅皇后渐渐静下心神,对宋砚叮嘱道:“你这些荒唐事你自去处置干净,别又在京城里掀起什么波澜。过几日惜筠会进宫参加本宫的生辰宴,你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宋砚闻言颔了颔首应下。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到傅惜筠身边弄清楚,余芳苓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然如若这个疙瘩始终横在他与傅惜筠之间的话,再办上十场宴会,他怕是也难得挽回。
这一夜,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宋砚竟又在深眠中梦见,前世在宫中时傅惜筠的情境。
那日急雨席卷皇城,雨雾朦胧地罩在地面。
傅惜筠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跪在傅皇后的凤宁宫,手里还捧着一碗堕子汤。
清透的瓷碗盛着浓黑的汤药里,映满了她苍白的面色。
因为宋砚竟然让东宫的一个宫娥有了身孕,然而此时,他们成婚才三月有余,因太后薨逝,二人都还未洞房,而宋砚却还将余芳苓接进东宫。
傅皇后居高临下,对皇座下的傅惜筠道:“本宫也是为你好,你身为太子妃,怎么能让那些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你前头生养,更何况现在还在丧期,此事若是传出去,御史台那几个老头子不知道又要写出多少折子来参太子。”
丧期怀子乃大不敬,太子不能背负这样的罪名,于是清扫门庭一事落在了傅惜筠的头上,因为如皇后所言,她是太子妃。
梦中的画面一转,一名清秀的宫娥被押送到凤宁殿,眼角垂泪,双手拼命地护着肚子,努力昂起头向傅惜筠求救。
然而她束手无策,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傅皇后见她如此,轻蔑笑着让嬷嬷拿过她手中的堕子汤。
“这你就受不了了?那往后的日子你可怎么办,你今天便先瞧仔细了。”
话毕,傅皇后颔首示意让嬷嬷开是动作。
宫里的嬷嬷历来手脚利落,三下五下便把满满的一碗堕子汤灌进了那名宫娥的口中。
呜咽与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傅惜筠害怕得浑身颤抖,险些摔倒在地。
而这时,梦里的画面又转回宋砚自己身上。
此后数日,他好似为了补偿傅惜筠一般,日日前去她的寝殿看望。
然而他也不过是短暂地坐坐,不多时便会拂袖离开,而从头至尾,他对那名宫娥闭口不谈,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傅惜筠隐忍未果,终于质问出口。
前世的他却忽地变脸,厉声指责她道:“你身为太子妃,应该知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随着这声怒吼,梦境破碎结束,宋砚也在床榻上悠悠转醒。
他懊恼扶额,蹙着眉强忍下心尖上泛出来的酸涩与心疼。
于前世的他来说,折磨傅惜筠是无比痛快之事,因着那时他只以为她是阻着他迎娶余芳苓的顽石。
然而此时此刻,前世的他有多痛快,便衬着现下的他是多么可笑愚蠢。
“江福!”宋砚高声对外唤道。
“奴才在。”
“明日你去宣德侯府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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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江福即领了宋砚的令,大清早地就带着东宫禁卫押送一座半人高的冰窖去往宣德侯府。
侯府管家自是不敢拦着,奈何府内大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还是得依照府里的规矩往里头一报。
安氏于这时偕同女儿傅恬莹外出往寺庙烧香,便正巧见着府门赫赫而立的铜器。
傅恬莹率先瞧见,便惊呼道:“好大一座冰窖,里头装着什么?”
江福立时便点头哈腰地凑近了,向着这侯府的二小姐回道:“回二姑娘,太子爷在宫中得了几斤从岭南快马加鞭送进京的新鲜荔枝,想着大姑娘贪凉不喜热,就命奴才送过来给夫人姑娘们尝尝。”
傅恬莹欢喜道:“给大姐姐的?那我待会要去拒霜阁凑凑热闹。”
安氏随即便拍拍女儿的手背:“给你大姐姐的,我们不过托福尝尝,你乐个什么劲儿。”
然说着话,安氏却在心头里嘀咕,太子向来是对傅惜筠不理不睬的,怎么今日突然想着要送荔枝过来,不过有着宫里的皇后给她坐镇,想来太子也不敢不从,只能是遣人送来装装表面功夫。
“但不过是送个荔枝,怎么好让江福公公亲自前来呢?”
江福咧嘴笑着,对安氏回道:“也不光是送荔枝,最要紧的是太子想见一见傅大姑娘,这才遣了奴才过来。”
话音刚落,安氏便微微眯了眼睛:“既如此,我母女二人便不打扰江福公公交差了。公公也无需在门外等着了,太子与大姑娘怎么说也是表亲兄妹呢,公公直接进门到前院客堂候着便是了。”
江福忙恭敬道:“真是多谢夫人,顶着大热天等着,也是难为一帮兄弟。”
安氏颔首点了点头,便与身侧的傅惜筠进了不远处的马车。
而江福得了安氏应答进门的首肯,随即便将挥手指挥着东宫禁卫将青铜冰鉴抬进了侯府。
傅惜筠这时已在客堂等候多时,心叹余芳苓和宋砚这对怨人可真会折磨她,一前一后都要进府叨扰她。
半晌后,江福领着冰窖放置门外,只身跨进客堂与傅惜筠见了礼。
“太子亲自吩咐的,要送些新鲜荔枝过来给姑娘尝尝鲜。”
两个禁卫反应极快地接了江福的眼风,随即便从冰窖中取出一盘仍旧红艳饱满的荔枝送至丫鬟绿珠手中。
傅惜筠扫了一眼东西,神情淡然道:“劳烦公公回去替我多谢太子。”
江福顿时便愣住,怎么东西刚送到就要送客了,他这回来要真正送的东西还没给出去呢。
“这是自然,不过除了荔枝,太子还托奴才给姑娘捎带一封信。”
说着,江福从宽大的袖口抽出一封祥云金边的信封,朝着傅惜筠眼前递了过去。
傅惜筠惊讶:“信?这种东西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不大好罢。”
江福的腰又弯了些,转而将信封放置在桌面上:“奴才只是个送东西的,东西到了就行,只是太子说了请姑娘务必要看看。”
傅惜筠神情狐疑状,便令绿珠将东西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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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
傅惜筠便拆了信读,信中内容无非是宋砚在解释与余芳苓之间的关系,又说信上篇幅短小,不能将他的心意全数道出,还要邀她去繁锦楼相叙。
她与宋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有彼此相厌的份儿,哪来的心意。
傅惜筠随手将信一放,只当做是宋砚胡诌,并未有赴约的念头。
而安氏带着傅恬莹从庙里回府后,便径直去了傅敬书房正辉堂,装作无意地将此事漏出给傅敬知晓。
安氏想着,宋砚与傅惜筠男未婚女未嫁,隔着父母私下相约是触犯大忌,此事若让傅敬知道了,少不了要斥责傅惜筠一番。
谁料,傅敬因着头先家宴上傅惜筠说的话,仍还在耿耿于怀,生怕她在皇后生辰宴上胡来。
遂此时宋砚邀着傅惜筠会面,倒正合他的心意。
傅惜筠不愿嫁进东宫,无非是觉着与宋砚之间难生夫妻情谊,嫁进东宫是牺牲,此番宋砚主动示好,正好让傅惜筠与宋砚进进感情。
“那让她去罢。”傅敬如是说。
拒霜阁内,傅惜筠听闻正辉堂丫鬟传递的话,立时便觉着头昏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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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锦楼乃官府官办,营收由京城顺天府掌管,遂来往于此地的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达官贵人。
这日傅惜筠和绿珠按着傅敬的意思去往繁锦楼赴约。
宋砚今日包了天子一号房,佳肴荟萃满桌。
临到门口,绿珠却被另一侧引去注意,她对傅惜筠道:“姑娘,那边好像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宴四姑娘会不会也在里头用午膳。”
然傅惜筠只想着待会该如何应付宋砚,心思全然没有放在绿珠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朵,她只轻轻颔首算是应答。
走近天子一号房,傅惜筠便见身着锦袍的宋砚已在主座就坐,身后跟着江福。
傅惜筠看见宋砚,心中仍还是微微掀起一番波浪。
此番前来,她并非是想听他解释,也不关心他与余芳苓到底如何。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他言明,自己并不想进宫,求他能放她一马。
可谁料,宋砚甫一见她,便起身朝她迎过来,笑着唤她:“筠儿。”
口中竟是这般热切的称呼,傅惜筠面色惊异,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了几步。
宋砚在她面前站定,神情似乎又变得严肃沉重。
他此时满心满眼全是傅惜筠一人,他想要从前世得知她被余芳苓害死时的心痛难忍,再到今生忆起前世之后的庆幸与欣喜一并告诉她。
可是他知道这样只会吓跑她,他现下要做的就只是先告诉她他被蒙骗的真相,以后的时日还长,其余种种他可以慢慢地说。
“孤知道余氏去找过你,还和你讲了一些难听话,你不要信她,今日孤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数告诉你。”
闻言,傅惜筠微微抬眸,对他道:“不用了,臣女还请殿下,先听听臣女的肺腑之言。”
话落她便见宋砚眉梢挑起,眼眸中渐渐显现出些许欣喜,她竟有些看不懂宋砚面对她时的反应。
难不成傅皇后又拿着皇位和余芳苓来威胁他,才以至于让他对她这般殷勤。
无论如何,今世她二人总归是早些说开为好,以免又像前世似的误了彼此终生。
傅惜筠深深躬身对着宋砚行了个大礼,淡声回道:“殿下,臣女无意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奈何受家族所迫,仍旧要进宫参选,可是臣女坚信殿下对臣女应也是无甚情意,希望殿下能成全臣女的心思,臣女也恭祝殿下早日迎娶心上人。”
“什么……”
宋砚眼睛微微觑起,满目讶色,他未曾预料到傅惜筠脱口而出第一番话竟是求他不要娶她而去娶别人。
趁着宋砚痴愣之时,傅惜筠再次躬身谢道:“臣女的话已经说完,还请殿下宽恕臣女不能陪同殿下享用午膳,臣女先行告退。”
“筠儿……”
宋砚回神清醒时,傅惜筠已带着丫鬟临到门前,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推开门而出。
他忙用挥手示意江福上前去拦住傅惜筠。
可却在此时,繁锦楼店内侍从领着数十位侍女,皆双手端着盛着菜品的檀木托盘,正从门外鱼贯而入。
江福躲避不及和来人撞了满怀,闹了一地的佳肴残骸。
宋砚见他如此,面容渐起愠色,就自己跨过门槛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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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字一号楼脱身,傅惜筠便能想到宋砚会遣人拦住她。
于是行过悬廊拐角,她便脱了外袍让绿珠穿着,以引开宋砚的下属,而她自己悄摸了一间寂静无人的厢房,躲在门后审察着外头情势。
傅惜筠刚要侧身寻张月牙凳坐着,却因着一道严肃沉冷的声音,僵直住了步伐。
“傅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这道低醇浑厚的嗓音,近日是她听得最多,话语声甫一进耳,她便知晓了身后是何人。
傅惜筠猫着腰转身,瞧见眼前挺拔高大的身躯,便也自觉地直了脊背。
“大人。”
然而这处厢房画屏后,却正也陆陆续续涌出来七八位官员,傅惜筠下意识地,便往宴淮身后躲了躲,掩去自己的容貌。
隔着宴淮劲拔的身影,她见着这群朝臣皆嘴角噙着笑意,眼神讳莫如深地向宴淮摆摆手,乐道:“不打扰宴阁老清幽,下官们先行一步。”
听他们口中对宴淮所称阁老,想来便都是大周朝内阁群辅,可是内阁群辅寻常都在宫中文渊阁议事。
此番在这繁锦楼见着,傅惜筠竟未曾想过,还能见到宴淮除了往日里的刚正不阿之外,下值后与群臣应酬,人情世故的模样。
“在想什么?”
话音甫落,男人身着黛蓝官袍的身影已然压迫到傅惜筠身前。
男人身上那股沁人的蓬莱之香立时便萦绕在鼻息之间,却在这幽幽沉香中。傅惜筠隐隐约约地,还似乎嗅到些许酒味。
她蓦地抬首望去,便见着宴淮深邃狭长的眼尾已然透出了微微红晕,伴着这道红晕,男人看着她的目光,也多出了些许浓烈且难以言说的蛊惑之感。
许是见她久久不出声,宴淮便又贴近半步,复又含着醉意地问她:
“在想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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