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02:00。

        昏暗的房间里，白纱窗帘与晚风共舞。

        白书浑身是汗地从梦魇中惊醒。

        “小书，就在森林里……”一把蕴含着无尽沧桑而此刻有气无力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人们总是说，梦境是自己的潜意识或者无意识，在梦里面被自己包装成好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假扮有第三方支持、鼓励自己去行动。

        白书侧首而卧，眸间看不透情绪。

        半小时后，秋夜朦胧，万籁俱寂，沈家古堡里走出来了一抹白色身影，背着竹篾制的书箱，踽踽独行。

        徒步走了大约一小时，白书到达了学院。凌晨三点半的学院非常宁静，所有住宿学生都在枕中安睡着，等待秋序舞会的到来，而有一人却要悄无声息地缺席这场盛大的盛宴了。

        白书来到一片大草地上，是十个社团的所在地。

        她走到其中一间小洋房前，正打算推开门口之际发现门被锁上了，按理说社团没有活动的时间门都是上锁的，而社员每人也都会保管一条钥匙，随时随地可以来社团。可这里面的社员自然并不包括白书，所以她愣在原地，思索着办法。

        找领路者。

        耷拉着眼皮无血色的领路者无气道：“喏，开了，进去吧。”

        白书点点头，道了声谢谢，便径直走向狩猎社内。

        背后的领路者无精打采地飘走了。

        狩猎社内黑漆漆一片，幸而白书视力还不错，很快找到灯的开关后打开将整个地方照亮，她依着之前的记忆，找到通往户外狩猎场的路线。

        一双鞋踏在户外狩猎场的大草坪上，昏蒙月夜下的眸眺望远处，是黑色森林。

        那处此刻仍是漆黑一团，视不清情况，给人一种神秘与危险的感觉，却莫名其妙吸引人过去一探究竟，如同磁力一般，强势，不容反抗。

        白书往前迈近几步，蓦地停下前进的步伐，站在原地，目视前方，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是前面有什么东西完全抓住了她的眼球。

        黑色森林倏地闪过一团青蓝色的火焰，忽闪忽闪地于无数黑树之间穿梭着，仿佛是小朋友在与人玩捉迷藏。

        原来传言中的黑色森林有鬼火不虚。

        鬼火又叫燐，从前的人们认为鬼火乃战场中人马尸体所流的血，经年累月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继而促成的产物，当人与它进行接触会发光，与空气接触则会形成鬼火。但是现在的文明社会用人类智慧证明了鬼火其实是动物骨骼渐渐落入泥土下，产生出一种无色、剧毒、带着鱼腥臭味的化学气体——磷化氢。该种气体很轻，因此浮上空中与空气进行接触后出现了自燃的现象，而这种现象就是鬼火。

        白书只是在看到鬼火冒出来的一刹那顿住了脚步，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特别情况后，她便继续抬起脚往森林方向走去。

        甫一踏入森林，方才不断穿梭于黑树间的鬼火顷刻消失不见了。一整片森林真的都是黑色的，白书的眼前猝然一黑，没有一点光明。

        果真是黑色森林，目之所及皆是黑色。仿佛刚刚游来游去的鬼火只是一个诱饵，引人上钩。

        饶是白书从小视力好于平常人，此时此刻眼前也是昏暗一片，难以继续前行半步。于是，她靠着惯性，将背上的书箱置放在森林地上，手朝麻布袋深处探寻摸索，不到片刻，一盒火柴被掏了出来，她两指捏着一根火柴，往粗糙表面的火柴盒外侧用力一划，外侧上的磷瞬间迸溅出的火花点燃了火柴上的硫磺，火苗升起。

        不到一瞬，火苗却又突然自己熄灭了。黑色森林里面又恢复了黑色。

        白书再从火柴盒中捡起一根火柴，大力一划火柴盒外侧，小火苗燃起，她趁着这转瞬即逝的时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似乎与从站在外面大草坪上看到的景象无异，皆是黑色树木。

        白书决定再划一根火柴，“嚓”地一下，小火苗蹭蹭上涨，一张惨白的脸猛然出现在眼前，与她的脸近在咫尺。

        许是因为像千年未用过而生锈的门锁一样久不开口，一把如同被人扼住脖子掐住喉咙而显得格外难听的声音，沙沙地吐出来一句：“滚。”

        紧接着就是再次的黑色。

        虽然目不视物，可是在黑暗中耳朵的听力也变得敏锐起来，耳朵仔细聆听的话，会发现森林里开始有些奇怪的声响，正不断靠近。

        “哇哇——”“哇哇——”“哇哇——”一阵阵嘶哑的声音由远及近，数量听起来很多，成群成群的。

        与之一同的是扑棱扑棱的翅膀声，看不见本体却能感觉到力量非常雄厚，应是黑乌鸦鸟群。

        鸟群慢慢聚拢，嘶哑的叫声愈来愈大，吵得不可开交，都往同一个方向飞去。

        白书看不真切环境，只觉开始有黑乌鸦以疾雷迅电的速度朝自己身上去，她倍速而闪，灵巧地下了个腰，躲过黑乌鸦的猛烈攻势。

        而凶猛的鸟群像被白书的轻而易举彻底激怒了，毫不留情面地成群结队攻向白书。

        白书见招拆招，身体移动速度快得生出重影。由于森林太过黑暗，她只能凭着耳侧的声音判断鸟群的位置。

        可是只躲不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力气总有耗尽的一天，以少胜多本就艰涩难达。

        她得找个突破口。

        白书边躲边缓慢前行，踏出一只脚试探前路，脚下感觉一虚，是空的，陷阱。

        躲过一劫的方法就是跳进另外一个劫里面去。

        白书毫无犹豫，直接踩下去虚的那一块地方，果然下方是一个被挖空了的洞穴。

        白书身体往下坠，落到实处停下，稳住脚步。

        很奇怪的是，这个洞穴居然有光，如在白昼一般，与外面黑色森林的一片漆黑不同。

        鸟群声渐渐消散远去，白书终于可以躲过一劫。

        从洞穴中往上望去，是一个黑色小圆形的口。

        白书视察了一下洞穴周围的环境，抻了抻自己白色连衣绵裙的袖口覆住手，然后手隔着袖子谨慎地摩挲一下洞口的墙壁，看看是否有什么玄机之处。

        洞穴里面没有任何出口，她被困在了一隅，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

        宴会厅。

        “那个女生该不会是书呆子的好朋友吧？”容茉手持红酒杯，信步闲庭地漫步而来，驻足于沈祐予身旁。

        显然，对方方才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猜测出彭佳缘找沈祐予的动机。

        “还真是同类人。”见沈祐予不置可否，容茉就当他是默认了，扯起嘴角说道，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自说自话道：“那包快馊了的饼干应该就是她给的吧，当成宝贝一样，平时过得是有多拮据啊。”

        容茉也没有觉得自讨无趣，继续问：“书呆子怎么没来？”

        “不知道。”沈祐予终于开口接话。

        容茉凝视着沈祐予，眼神中带了一丝平日里少见的认真与专注。

        过了一会儿后，容茉终于将视线从沈祐予身上移开，又恢复了往常般慵懒的状态道：“我走了。”

        容茉一走后，便有位女生往沈祐予身旁凑过去，“祐予，你的那位搭档怎么没来？”

        沈祐予仍微笑着可是又好似与平常的和煦春风有点不一样，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哪里不同了，只觉紧张，但她再接再厉搭讪道：“既然你的搭档没有来，待会儿我可以和你跳一支华尔兹吗？”这是要临时甩开自己的搭档？

        只闻对方笑了一声，“那你的那位搭档怎么办？”

        那女生闻言心中一喜，原来对方也有这个意愿只不过是囿于自己已经早有搭档这件事情而游移不定，那还不容易办吗？她轻松笑着对他道：“担心他干嘛，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不用管他。”话尾还挥挥手，转头瞥了一眼她的搭档，然后又回头看着沈祐予。

        就在她觉得事情已经快成了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复又说：“不是之前就达成一致的共识了吗？”

        那女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沈祐予这是什么意思？他，他是在责备自己品行不端吗？可是对方分明还是在礼貌地微笑着，看起来就是在和自己开个玩笑，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品出了一丝丝怪异的感觉，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没呢没呢。”她忙着摆摆手否认道，生怕快到手的鱼哧溜一下从自己手中滑走了，“我早就和他商量好了，他说不介意呢。”说完之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还特地跑过去自己搭档那边与他说了些什么东西，然后扯着他过去沈祐予前面，“我们刚刚是不是说好了不用一起搭档跳华尔滋也可以？你给人家祐予解释一下。”

        那搭档摸了摸后脑勺，一脸不情不愿地说：“是是是，我们刚刚说好了的。”

        女生立马就顺着他的话和沈祐予证实道：“祐予，你看，我没有出尔反尔，你可以放心。”语毕，她眼眸满溢着期盼，等待着对方的答应。

        沈祐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淡淡地开口道：“可是我也要出尔反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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