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美人计，谁动谁输
气氛缓和后，两个人就这样并坐在矮卓前，就着一张宣纸，你写一句，我写一句地闲聊起来。
“柳柳，我这样称呼你可以么？”
宇柳乙抿唇微微点头，现在倒是意外地表现得腼腆了。
“柳柳，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儿么？”
瞧着曲飞玉的问话，宇柳乙沉默了一会儿，神情随即转为哀伤：“记不太清了。”
“自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陌生的人家里流转，有一个很凶很凶的男人，我常常会被送去见他。
“而他每次见到我都很不高兴，次数多了，再见到我时，他还会动手打骂我。”
吐露出自己的苦楚后，宇柳乙抬起头来看向曲飞玉，可怜兮兮地眨了眨自己还泛着水光的大眼睛。
瞧见曲飞玉果然表露出止不住的心疼神态后，又状似难过地耷拉下了眼睫，巧妙地遮掩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以及眼眸中不断闪烁着的幽光。
曲飞玉没想过这样的问话会让宇柳乙想起伤心事，她懊恼不已，再不敢轻易打探。
“对不起，我不该提及。”
宇柳乙反倒过来安慰她，他乖巧地摇了摇头，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真心。
“可我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知给你。”
宇柳乙神情诚恳，却又忽而转为落寞，“只可惜，我许多已经记不得了。”
于是曲飞玉就更加心疼了：“记不得也好。那些不好的，忘了才好。”
得了她的话，宇柳乙笑着点了点头，忽而在纸上写下这样一句话：“飞玉，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他们总是想要抛下我。”
“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终有一日会厌倦我，抛弃我吗？”
宇柳乙今日穿了一身粉桃妃色的单绕襟素边曲裾，宽长的衣袖上渲染着蓝白相间的云纹，那一头格外顺滑的青丝随意用浅白的发带半束起，余下长长的飘尾随风而起，美得像误入了人间的精灵。
只是，分明生了这样一副神祇的美貌，他却总爱摆出矫揉造作的表情。
就像此刻，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勾连着自己的深衣袖摆，红唇半启齿贝轻叩，眼眸中满是对自己的依恋与托付。
好似她的一句话，就可以拿捏他的生死，令他上天堂下地狱。
也不知该说是无忧楼里教得好，还是他自己天赋异禀。
曲飞玉浅淡的眸色骤然加深。
她忽然庆幸自己此刻不用说话，不然她的声音一定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不会。永远不会。”
她郑重地在纸上写下这句话。
宇柳乙瞧着她低头认真写字的样子，他个子高，只能看见曲飞玉黝黑的头顶，自然没能注意到她眼中已经席卷起了惊涛骇浪。
既然他自己要踏足凡尘，就怨不得她要伸手染指了。
“只要你想，属于我的地盘，你可以永远驻留。”
本是在认真瞧着她写字的宇柳乙双颊立刻晕红。
她这样的话语是不是有些太过直白了些？
他心头嗔怨，原本镇定的心却莫名又起了一丝波澜。
宇柳乙抿紧双唇，选择按照心中的计划继续行动，以此来说服自己那颗微微失序的心跳声回归平稳。
他继续写道：“飞玉怎么待我这样好，比魏公子待我还要好。”
看他提及那草包，曲飞玉细眉微皱，心中大骂：他那才不是待你好，他那就是馋你身子！
“魏公子心术不正，他对你是另有所图。”
曲飞玉正义凛然地在宣纸上批判着魏公子的行为。
宇柳乙状似恍然地点了点头，瞧着她神色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正经模样，本想借机让她表态的问话到了手上却莫名其妙转了个弯。
“那飞玉呢？飞玉待我，全是一片赤诚真心，不曾另有所图么？”
曲飞玉拿笔的手一僵，正义凛然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问就问吧，偏偏他还收回了一贯的嫣然浅笑，一本正经地拿他那双墨黑的双瞳紧盯着自己。
曲飞玉紧张得脑门冒汗。
她问心有愧
瞧她这样反应，宇柳乙反倒觉得自己还是到达了想要的目的，他继续追问。
“飞玉对我也有所求？”他下笔有神，“柳柳身无长物怕是给不了飞玉什么，唯有这具身躯还算清白。”
他勾连着她衣袖的手挑起，放置到了曲飞玉已经汗湿的手心里，将自己交付于她的手中。
笑意再次染上他的眼睫，他修长如玉的指节拿捏着笔杆在白纸间滑动，像要写在曲飞玉的心上。
“只此一件，飞玉要么？”
那只微凉的玉手挤进来时，曲飞玉只觉得手心乃至整条手臂都麻了，随后，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窜上了心尖，过电般激起了一阵战栗。
她另一只拿笔的手颤颤巍巍地发抖，就是不敢动弹。
等了好一会儿，宇柳乙见曲飞玉始终只是怔愣着，不给反应，不由暗自皱眉。
他动了动搭在曲飞玉手心的指节，想要挠人，却曲飞玉提前反应，像是预料了似的，被她一把攥紧，无法再施展。
宇柳乙的眉心沉了沉，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
“魏公子自然比不上飞玉，他视我为玩物，不似飞玉你，你待我才是诚心的。”
他主动翻篇，曲飞玉大松一口气，跟个木偶人又重新活过来了似的，重新有了生机。
她今日这身象牙黑的直裾袍穿着，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其实里面的白色中衣已经被汗湿透了。
瞧着她这幅反应，宇柳乙眉目沉沉，心里暗自不爽。
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飞玉不是魏公子，若是将昨夜的人换成飞玉，柳柳想必便不会觉着难过了。”
“飞玉以诚心待我，柳柳亦愿意回以真心。”
“柳柳希望飞玉能像魏公子那样对我表达喜欢，如果飞玉能像魏公子那样对我，柳柳会很开心的。”
写着写着，他俯身趴在了书桌上，侧着脸定定地看着曲飞玉的眼睛。
墨色的发丝从他脸颊划过，俏皮地摩挲着他嫣红的唇畔，微痒的触感让他不适，但他没有动手将那缕发丝挪开，而是慵懒地伸出一截小舌，缓缓舔过。
湿哒哒的发丝存在感更加独特了，美人难受得微微皱眉，盯着曲飞玉的双眼瞬间水雾翻腾，似乎还有模糊的渴求。
渴求她碰碰他，动手帮忙把这缕发丝除开。
曲飞玉的脸色瞬间爆红，浑身血液沸腾。
这谁能忍！
她的脑海中匆匆闪烁出了几幅和宇柳乙第一次见面时他绯红的眼眸和脸颊。
昨夜湿发坐在床边时雪白湿润的锁骨。
以及方才他舔过唇角时探出的那抹水润的粉红。
所有模样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又融汇在一起，像是想要彻底点燃什么。
但到底，曲飞玉还是按耐住了那蠢蠢欲动的火焰。
她别开脸，把宇柳乙方才书写的纸张匆匆收进怀里，拽出一张新的写道：“你不喜欢无忧楼里带回来的衣裳是吧？明日我带你去街上买新衣服吧！”
她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宇柳乙此刻的神情。
宇柳乙此刻的神情
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他瞪着眼睛瞧着眼前这只缩头乌龟，简直恨得牙痒痒。
哪里还瞧得见什么仙人之姿，什么惊世美貌。
那双大眼像粹上了刀子，让人不寒而栗。
曲飞玉背对着他，也感觉到了一阵阵凌冽的刀风刮在自己身后，于是更加不敢回头了。
好一会儿，又好似一瞬间，宇柳乙就收拾好了情绪，再次眉眼弯弯地扬起了笑容。
他拉过曲飞玉的手在她手心写起字来：“好，谢谢飞玉。”
他写得极为缓慢，一寸一寸像是抚慰着曲飞玉手心的肌肤。
曲飞玉表示她的内心已经麻木了，但是无奈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给出了反应。
对方细嫩的皮肤摩挲在她手上厚重的老茧上，那无法摆脱的触感一下子就透过筋脉传到了心底，让她止不住地打着轻颤，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瞧对方此刻的表情。
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自己掌心描画着，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
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像铺开的两柄毛扇，眨动间，似乎还能掀起一缕微风。
啊这！他、他他他！是个妖精转世吧！
不似勾引，也胜似勾引。
怎么能有人！一举一动都极具撩人的意味？
两人的气氛正如焦化的棉花糖，散发着阵阵甜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扑腾声。
是组里的信鸽。
曲飞玉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狂奔的心跳缓缓回归了平稳，她走近取下信纸。
“明日晌午回组，上面的人要见你。”
曲飞玉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暴露身份、冒充狱字组的事可大可小，全看上面的人如何看待了，这次传唤，怕是要对自己一番敲打和考量了。
不过她也有把握，无非是受些皮肉之苦，罚不到实质的威胁上去。
宇柳乙瞧着曲飞玉神情严肃不由跟着走了过来，不过他识趣地没有凑近，只是用担忧的眼神望着曲飞玉。
接收到了宇柳乙心中的担忧，曲飞玉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在他手心回答道：“公事。明日我无法带你上街了。衣服的事，只能再让你委屈几日了。”
曲飞玉故意打趣，没成想宇柳乙半点羞涩也无，只是让她小心，写他会在家里等她回来。
那模样，倒像是个关心另一半，等待爱人归家的乖乖巧巧的小娇娇。
曲飞玉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
宇柳乙，他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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