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no.9
“牛，太牛了，当时我在现场都看呆了。”把苏矜允赶去了副驾驶把后排全部霸占了的方言秋感慨道，“不过对付董颖梦就得这样，解气！”
要不是认识方言秋这么久，对她那点惨绝人寰的酒量一清二楚，苏矜允都要怀疑方言秋是不是暗地里被江漱野收买了，装醉好名正言顺地把这些事抖出来。
“我没收买她。”江漱野说道。
苏矜允一噎，说，“你这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刚刚难道不是这么想的”江漱野问。
苏矜允说，“还真是。”
江漱野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这些令苏矜允恶心的事情她从没想过要拿到江漱野面前去，也去恶心他一遍。
再者……
“难道他们没和你提过么”苏矜允讽刺地笑了一声，“毕竟以董颖梦的传播速度，他们不太可能不知道，也不太可能在知道后不和你提起。”
苏矜允口里的“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确实提过，在分手前的那段时间褚靖屿总是欲言又止地提起苏矜允，开头总是支支吾吾地那一句“漱哥，你知不知道万康文那个龟孙他和我说……”江漱野大致知道他这旁敲侧击里的意思，只是没给他说的机会，不想听的意味表达得很彻底。
江漱野从不在别人口中了解苏矜允。
苏矜允没说，他就不知道。
“我只听你说。”江漱野沉声说。
“是吗”苏矜允窝在座位上的姿态随意而慵懒，“可刚刚也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起了个补叙的作用而已。”
这些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所以苏矜允索性随了方言秋去，听着她颠三倒四的回忆自己那段有些中二的过往，纠正着方言秋话里出现偏差的细节，倒真是补叙的作用。
“但补叙的内容你也没对我提过。”江漱野道。
“可能是感受到了分手的预兆，所以说不说都一样。”苏矜允说。
江漱野面色一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开。”
“我想过。”苏矜允看着玻璃外飞驰而过的，往后倒带的一条条光带，说道，“就在市运动会的那个下午。”
江漱野眉心一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苏矜允饶有兴味道，“你说，我洗耳恭听。”
江漱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着不正常的白，他似是在极力隐忍着情绪说道，“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是。”苏矜允说的残忍而平静，“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所以我选择先下手为强，好聚好散的方式来结束我的赌约。”
江漱野在听到那句“好聚好散”后猛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眼眸中骤然迸出凌厉的光，“苏矜允，你别说反话。”
“反话我以为我在陈述事实。”苏矜允看向江漱野，说道，“追本溯源，我们的开始只是一个赌约而已。”
“但因为是你下的赌注，所以我没想让你输。”江漱野喉结滚了滚，说道，“我也一直在赌。”
“赌什么”苏矜允蓦地觉得心脏被什么蛰了一口，没来由得难受。
“赌你赌下赌约的瞬间是心动作祟。”江漱野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他直视着苏矜允的双眸说道，“赌你真正喜欢过我。”
苏矜允呼吸猛地一重，蓦地勾着红唇笑了，“愿赌就要服输。”
江漱野注视着苏矜允一言不发。
“废话！苏狗能不喜欢你吗她要是不喜欢你犯得着后来因为你吃处分吗”方言秋忽然激动起来，凑近说道，“我觉得我很有乌鸦嘴的潜质啊……”
苏矜允忍无可忍，“方言秋你他妈……”
“嘘！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像我一样淑女一点？不要总是说脏话。不好。”方言秋教训完苏矜允转头对江漱野说道，“我继续和你说双面胶后来还做了什么恶心得我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的事情……”
“双面胶”江漱野收起神色，问。
“对啊，我给董颖梦取得外号，怎么样，形象吧”方言秋傻笑了一声说，“这个不重要，来，我继续和你说，后来……”
“闭嘴。”苏矜允心说真是假酒害人，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一定给方言秋递酒的自己狠狠来一巴掌，“后来就是我发愤图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有我的传说的故事。”
“让你别瞎掺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方言秋凶神恶煞地对苏矜允开口，像是怕江漱野吃了假瓜一般说，“你别听苏狗乱说，听我的，我的信息才是真是可靠的。”
江漱野道，“你说。”
苏矜允差点气笑了，“刚刚不还说只听我说么”
江漱野道，“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苏矜允：“……”行，算你狠。
“你们小两口别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的行吗！”方言秋一拍坐垫，努力为自己刷存自感，“听我说！你以为恶心的事情从苏狗和双面胶闹掰之后就结束了吗！错！大错特错！恶心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苏矜允发现了，被酒精麻痹大脑的方言秋是铁了心要把事情抖得一干二净。
行，那就把这些话当成方言秋的遗言。
是午后。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董颖梦都哭成那个样子了，能不真吗”
“所以苏矜允真的暗地里勾搭董颖梦男朋友，明面上却还缠着董颖梦啊我看她俩关系挺好的啊，不至于吧”
“表面关系谁不会装啊你知不知道苏矜允在董颖梦生日的时候故意送了她一双假鞋还骗她是真的，害她被人笑话，最后还反咬一口，四处编排董颖梦的坏话的事儿啊”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啊，过分吧难怪我看董颖梦发了一条状态，说‘班里没有人相信你，你就在九班说我坏话的行为真是太下头了’，你看，九班那个方什么的不是天天跑到咱们班来找苏矜允嘛这一来二去的，要不是董颖梦实在受不了了把事实都说出来，苏矜允不知道能把她说成什么样呢！”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你让我缓缓，不是……董颖梦生日不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吗董颖梦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啊”
“你仔细想想呗，苏矜允多牛啊，就董颖梦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哪里玩的过她更何况有江漱野在，谁敢惹她说到底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呗。”
“那江漱野现在……”
“所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呗，江漱野现在不是转学了吗董颖梦亲口告诉我的，江漱野和苏矜允分手的时候她也在场，就是因为江漱野知道了苏矜允背着他勾搭别人才把她甩了被气得转学了的……唉，要我说这种女的最开始就应该擦亮眼睛别在一起，董颖梦说得对，这种人果然下头。”
“好了好了，别说了，苏矜允来了……”
“来就来呗，我说得可都是事实，有本事她就来找我麻烦呗，别以为我会和董颖梦一样一声不吭地任她欺负，还真当学校是她的地盘了”
“你小声点……”
“厉害吧够恶心吧？董颖梦就凭着自己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人设和颠倒黑白的嘴把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方言秋出离了愤怒，“就是这些话，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恨得牙痒痒，气死我了！”
江漱野没有开口，垂着眸子，朦胧的灯光掩映着他脸上，是很难得的情绪的显露，像蕴藏在深海即将爆发的风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冷冽低沉。
苏矜允看着江漱野那晦暗不明的神情，忽然不想打断方言秋了。她承认她有破罐子破摔的嫌疑，既然还要纠缠，那就要纠缠的明明白白。
“一开始我还觉得苏狗会教她们做人，结果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一天到晚居然只想着学习！我就这么看着她的排名从吊车尾窜到了学校荣誉榜上……”方言秋想着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苏狗和学习，不能细想，放在一起那是多让人毛骨悚然的组合啊……”
江漱野听着方言秋的话，回忆一帧一帧的清晰起来，那本就透着寒夜零星冷意的眸冷得更彻骨了，他看着苏矜允道，“你……”
苏矜允嗤笑了一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都说了你俩不要打情骂俏的！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咱们言归正传，继续说处分的事……”方言秋大手一挥，说道。
依旧是午后。
桌肚里还塞满着课本，或许哪一本课本里还夹着苏矜允某天看完就随手塞进去的漫画书，课桌桌角的糖纸还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平常得如同课桌主人只是请了个小假，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就会带着被暖阳冲散的冷回来。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走了。
“啊，这个我可以吃嘛”董颖梦坐在江漱野的位置上，惊喜地举着棒棒糖问万康文，“这个好可爱呀！江漱野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糖啊？”
万康文不自然地扫了眼角落里的苏矜允，对着董颖梦笑了下说，“你喜欢就拿去吧，一根棒棒糖而已，以我和漱哥的关系我还是能做主的，对吧，褚靖屿”
褚靖屿同样看了眼坐在位置上翻着政治书的苏矜允，讪笑了一声，“别问我，我不知道，你俩聊天别带上我。”
万康文皱了皱眉，对董颖梦说道，“别理他，你拿走就行。”
“可是我拿走的话，会不会被别人乱传什么呀”董颖梦问。
“能传什么漱哥现在又不需要特地避嫌了，而且他都转学了。”万康文不以为意，“漱哥抽屉里的零食你也可以拿。”
“那谢谢你啦！”董颖梦拆着包装说道，“对啦，刚刚班长发了上次学校统一拍的高考证件照，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特别丑。”万康文嫌弃地说。
“怎么会呢一定是那个摄影师的拍照技术不行啦。”董颖梦咬着棒棒糖鼓着腮帮子说道，“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吧。”
“要我的照片做什么”万康文不解。
董颖梦神秘一笑，“不懂了吧最近学校里都很流行互换照片的，我和好多女孩子都互换了，不过我还没有和男生交换过，所以邀请你做第一个呀！这样，我们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张我的照片。”
“行。”万康文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寸照来递给董颖梦说，“喏，给你。”
“谢谢。”董颖梦弯着眼睛笑，“你知不知道江漱野的证件照在谁那儿啊”
“漱哥他都转学了，证件照应该就不发了吧”万康文说。
董颖梦“哦”了一声，状似无意间说道，“拍都拍了应该不会不发吧？而且我刚刚好像看到班长把江漱野的证件照交给了褚靖屿哎！”
“这样吗”万康文挠了挠头，“我不太清楚，你想要漱哥的照片”
“哎呀，帅哥是大家的嘛。”董颖梦抿着唇瞄了一眼角落的苏矜允，说道，“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把江漱野的也给我一张，毕竟他转学了，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留一张照片可以有个念想嘛，毕竟以前都是同班同学，大家都有感情的啦！不过我这样做好像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万康文气势瞬间上来了，“在褚靖屿那里是吧你等会儿啊，我帮你去问问，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帮你要。”
“啊真的可以嘛”董颖梦眼睛一亮，“谢谢你——啊！”
“我靠！苏矜允你干什么！”万康文只觉得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待他回过神来董颖梦已经被连人带凳子地按在了地上。
董颖梦惊恐地叫喊瞬间吸引了班里三五扎堆的人的注意。
褚靖屿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健步飞了过去，“我的妈呀，允姐你可别上手啊……这他妈出了人命我怎么向漱哥……咳，交代啊！”
“苏矜允你别欺人太甚！你已经和漱哥分手了，别人和漱哥的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了！你凭什么打人你一个女生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贱了点吗”万康文义愤填膺，“你快点给我住手！”
苏矜允拽着董颖梦的头发，颓丽的脸是致命的危险，死水般的深眸弥漫着阴鸷，闻言抬头道，“你有本事就来英雄救美啊。”
这语气太过毫无涟漪，甚至于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让人望而却步，万康文没敢和苏矜允对视。
“……你他妈别挑衅我！”万康文硬着头皮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祖宗，咱有话好好说！”褚靖屿把万康文挤开，救场道。
“苏矜允，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过不去？你和江漱野已经分手了，你有什么立场打我更何况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啊！”
苏矜允干净利落地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教室里瞬间乱开了锅。
方言秋不太记得后来的事情了，她只知道那天的六班很嘈杂，不知道是谁找来的年段主任急急忙忙地冲入人群，如果当时不是她赶到和褚靖屿一起拉住苏矜允，以苏矜允那天的戾气董颖梦或许真的会出事。
再后来，方言秋有好一阵子没再看见苏矜允，她的处分单被贴在学校最醒目的布告栏里——就在原来贴过江漱野的处分单的相同的位置。
一人一次，算是扯平了吧。
……
“万康文也是个傻逼！董颖梦说什么就是什么，对董颖梦那叫一个死心塌地！董颖梦说的那些话有十分之七都是他传出去的！我就不明白了，万康文一个男生怎么也这么会来事儿？敢情他和董颖梦能凑一对是吧他俩最后就是整一个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方言秋的气愤来得真心实意，以至于苏矜允把方言秋搀扶着回家的时候方言秋嘴里还碎碎念着要去找董颖梦和万康文决一死战。
“你赢了。”苏矜允把方言秋送回公寓出来，看着倚在车的江漱野说道，“很有优越感吧？”
江漱野从小和外婆长大，老人家上了年纪，江漱野就习惯了一声不吭，久而久之总是这样冷淡孤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小时候他最常听到街坊邻居形容他的一个词就是“薄情寡义”。
薄情寡义，不是什么好词。但江漱野不在意。可就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看着苏矜允此刻只觉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明明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差的人，却在听完方言秋的话后有了一种叫心疼的情绪。
江漱野沉沉开口，“当初我走是因为……”
“我不想听。”苏矜允说。
“那就以后慢慢说给你听。”江漱野把苏矜允的碎发拢至耳后，“先回答你的问题，喜欢你的确是我做过的，还在继续做着的最有优越感的事情。”
“你能注意审题么”苏矜允烦躁了。
江漱野的手很长，是适合用来引人遐想犯罪的修长，滚动的喉结像是无声的、性感的邀请，以至于那冷淡的眸在苏矜允眼里都成了故作清高的引诱。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特姆雷。”江漱野的话太蛊惑人心，苏矜允觉得他此刻像极了一碗会说话的迷魂汤。
“没有点出文章的深层含义在阅读理解里是会被扣分的。”苏矜允说道。
“答题是由浅入深的过程。”于是苏矜允听到这碗迷魂汤说，“现在我揭示文章主旨。”
“嗯”
“苏矜允，我们和好吧。”
和好苏矜允愣住了。
江漱野的眸色是清冷湖水里映出的烟火，没有距离感，触手可及，熠熠生辉，甚至比记忆里更胜一筹，真诚得想让人用接吻的方式暂停时间。
苏矜允一向很诚实，她勾住江漱的脖子，把人按在车上，咬住江漱野那一晚上都在对她发出邀请似的唇，低语，“你先把我亲到满意为止。”
去他妈的小心翼翼吧。
愣神过后，江漱野反客为主把苏矜允顺势推在了后排车座上，用手护住她的腰，撩上苏矜允微微滑落的外套，冷眸闪着毫无掩饰的占有。
攻城掠地，唇齿交融，是苏矜允眸中泛起的雾气和酡红色的脸颊，是江漱野深沉的眼神，是他对苏矜允缴械投降。
月色在酝酿。
江漱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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