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no.2
被范荷漪“过河拆桥”赶出来的苏矜允在医院大门顿住了脚步,她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日了狗,还是整整一窝。
无他,这次碰到了真正的熟人。
熟到不能再熟的、各种意义上的熟人。
苏矜允慢步踩着台阶,她看着面前那道莫名有些焦灼的背影,道,“是在找我吗”
懒懒散散的语调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挺拔的脊背猝然一僵。
映入苏矜允眼帘的是和记忆中毫无偏差的脸——隽冷的眉眼依旧是淡淡的疏离,掩映着像是微凉月色下薄雪的瞳孔,深邃而清冷。连带着下颌线那一段极有优越性的弧度都是冷傲的——但其实也不完全和记忆里一样,不同于五年前还带着锋芒的冷,现在面前的人更多了一份内敛与沉稳。
苏矜允的心情突然间就平静下来了。
江漱野矢口否认,“不是。”
苏矜允也不恼,“哦,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漱野没说话,深邃的眼眸落在苏矜允的脸上。
苏矜允很漂亮,一直很漂亮,现在这漂亮只增不减,勾人心魄。
她生的媚却不俗,天生就有那么股冷傲又慵懒的劲儿。就连双眼皮的弧度都是勾人的,如羽翼的睫毛根根分明且卷翘,一截似是随手画的黑色眼线愈发把那对好看的眸子衬得颓艳,偏偏那薄唇又露着娇艳欲滴的红,有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这媚里透着几分凌厉的野和颓丽,像罂粟,无疑是危险而迷人的。
江漱野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苏矜允蜷在袖口里只露了半截的手指细微的颤抖。
这点只要温度不要风度的毛病还是没变。
江漱野的喉结动了动,强行将把外套给苏矜允套上的第一反应压了下去。
相顾无言,苏矜允耐心告罄,“我先走了。”
“是。”江漱野看着苏矜允的背影忽然开口。
“是什么”苏矜允顿住脚步,有些意外地看向还在原地的江漱野。
“是在找你。”江漱野平静的目光似是要把苏矜允看穿一般。
“啧。”苏矜允一愣,没想到江漱野真的会直白地承认,随即散漫地笑了声,“你说是,那就是吧。”
再次相顾无言,江漱野竟是先打破沉默的那一方,“你怎么在医院”
“你呢”苏矜允不答反问。
“我来给我姐送文件。”江漱野说道。
苏矜允撇了眼江漱野手中的纸袋,不由得想起刚刚在十一楼见到江书丽的场景,点头表示了解,“我来看我爸。”
江漱野下意识地蹙眉,“他……”
“肺炎,没有大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苏矜允打断。
“嗯。”江漱野沉吟片刻,“你现在要走了”
“不然呢”苏矜允觉得这种一板一眼式的聊天有些窒息,“不走难道再留一会儿和我亲爱的前任叙叙旧,看星星看月亮再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吗”
伶牙俐齿倒也是一点都没变,江漱野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笑个屁。苏矜允木着脸想到。
苏矜允觉得她这位“亲爱的前任”可能脑子坏掉了,正这么想着,下一秒她便听到江漱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蛊惑人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也没意见,甚至很期待,荣幸之至。”
好,脑子坏掉实锤了。
“我不期待。”苏矜允面上言笑晏晏的,却在心里烦躁地“操”了一声。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骚气了
江漱野依旧神色淡淡,一对淡墨色的冷眸就这么静静地直视着苏矜允,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送你吧。”
“嗯”苏矜允险些以为自己听叉了。
江漱野耐心很好地重复了一遍,“很晚了,我送你。”
“文件不送了”苏矜允好整以暇地问。
江漱野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脸不红心不跳,“她说不用送了。”
一本正经的完全让人看不出端倪。
“女人还真的善变啊。”苏矜允意味不明地说。
江漱野道,“走吧,车在侧门,我送你——”
顿了顿,江漱野似有若无地咬重了最后两个字,“回家。”
苏矜允恍惚了一瞬,随即便压下心中的异样,说道,“那谢谢你了。”
不能和自己的打车费过不去。
江漱野闻言,微微攥紧的手终于微不可查地一松。
月色拉长了苏矜允缓步向前的身影,江漱野的眸色暗了暗,随手把装着文件袋的纸袋搁在了一边的垃圾桶上,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串字。
——东西在住院部大门右侧垃圾桶上,我有事先走了
江书丽:
“挺帅。”苏矜允眉眼扬着。
超跑极其帅气的车身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偏偏江漱野还坐在驾驶座上,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覆盖在车窗上,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倚着,清疏冷隽,又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道,“我?”
苏矜允毫不犹豫,“车。”
江漱野勾着唇笑了一声,只问,“地址。”
“新都花园。”苏矜允刷着手机,报了个小区名。
“嗯。”江漱野从后座取出外套盖在苏矜允的腿上,“穿上。”
苏矜允习惯性要拒绝,下一秒却顿住了。
衣服上那股淡淡的,冷冽如雪下清泉却又夹杂着柑橘调,混杂在一起却丝毫不违和的味道,太过熟悉,熟悉到让苏矜允没法拒绝。
独属于江漱野的气味,五年前是,现在亦如此。
苏矜允一向懒得玩装模作样不好意思那一套,愣了下便毫不扭捏地接受了。
江漱野垂了垂眼帘,见状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很久之前,久到不知道是哪天了,只知道那天天气很好,微风正暖,适合犯困。和天气达成协议决定偷个懒打个盹的苏矜允窝在他怀里喃喃过一句,“江漱野,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
于是江漱野记到了现在。
苏矜允搓了搓被风吹僵冷的手,感受到身上总算有了些可以被称为“体温”的暖意嘴上就开始浪了,“你对每个前任都这么体贴的吗”
江漱野不答反问,“你改名叫‘每个’了”
行,拐着弯儿地表达自己只有她这么一个前任呢。
“那看来我挺荣幸”苏矜允悟出了这意思,玩味道,“所以特地给我件衣服盖着是怕我坐这儿身材太好,影响你开车”
江漱野面不改色地开口,“是怕你冻死,我百口莫辩。”
苏矜允一哂,“冒着上社会新闻的风险送我回家,你还真是活雷锋。”
“活雷锋谈不上。”江漱野淡淡看了眼苏矜允,“只载过你。”
“是吗”苏矜允是笑着的,脸上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你这样让我白薅羊毛,我薅得很不安心啊。”
江漱野认同道,“那你考虑一下等会请我回家喝杯茶当做感谢。”
苏矜允笑容满面,“喝个屁。”
苏矜允这会儿真的开始合理猜测江漱野脑子坏掉了,毕竟五年前的江漱野可说不出这些话。
“呵。”江漱野低着勾了勾唇角。
“中央气象台继续发布寒潮蓝色预警,强冷空气持续南下,北方局地降温超过十摄氏度。九月三十号下午冷空气已到达我市,预计接下来几天将会持续降温,请各位市民密切关注天气变化情况,做好防寒保暖工作……”
苏矜允刷手机的手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驾驶座上的江漱野。
苏矜允在心里“操”了一声。
巧合果真是种玄学。
“看我做什么”江漱野道。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苏矜允这人贯会伪装,哪怕心里烦躁得慌,面上也不显山露水的,理不直气也足地反问。
江漱野沉吟半晌才开口,“因为我在想,巧合可能是种玄学。”
苏矜允猝然抬头,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她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似是无所谓般地说,“或许吧。”
江漱野显然也还记得。
五年前的今天,他们以分手草草收场;时隔五年的同一天,他们竟又以如此单刀直入的方式在同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呼吸同一片氧气。这样的开场像什么呢?苏矜允想到了高中上学时语文老师经常讲的一种阅读理解鉴赏手法——欧亨利式的经典结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可他们好像本该这样、不止这样。
手机铃声划破了车厢内突如其来的沉寂。
“帮个忙”江漱野率先开口。
“嗯”苏矜允收了思绪。
“接个电话。”江漱野极其自然地说道,“手机在外套口袋里。”
“哦。”苏矜允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按下接听键,她说道,“你姐。”
江漱野闻言太阳穴猛地一跳,趁着红灯的间隙伸手利落地掐断了电话。
指尖堪堪擦过。
触感却来的很强烈,是高中时代她在冬天永远冷冰冰的手包在江漱野宽大而温暖的掌心里,又顺势将两只交织缠绵的手没入口袋中去的感觉……有些记忆一旦开了闸就容易决堤。
苏矜允木着脸开始盘算今晚该不该先把自己这记忆力过于惊人的脑子砍掉。
苏矜允蜷缩着手指,问道,“不接”
“她拨错号码了。”江漱野面不改色。
苏矜允正打算嘲讽一句“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江漱野的手机屏幕猝然一亮。是江书丽轰炸般涌来的微信消息提示。
苏矜允撇了一眼,蓦然沉默了。
这沉默不是源于江书丽发来的消息本身,而是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在那张短短半秒不到就被消息提示覆盖的手机壁纸上,她好像看到了她自己。
——带着红色针织围巾,顶着飘雪,在朦胧灯光下笑得很灿烂的……自己。
江漱野没作理会,快速收起了手机。
又是一阵沉默。
“什么时候拍的”苏矜允讨厌这样的沉默,她掩去了那一瞬的惊愕,直截了当地开口。
“什么”
“照片,手机壁纸,或者说是——”苏矜允有意无意地顿住了,她似是斟酌了片刻措辞,而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江漱野,咬重了最后一个字,“我。”
江漱野眸光一暗。迟疑了半秒,他如实道,“五年前你生日的那个晚上。”
“为什么还用它”苏矜允紧接着问。
“习惯了。”江漱野说,“一直没换。”
可明明连手机都已经换过了。
“这样啊。”苏矜允不知该作何反应,却也没拆穿他,只是淡声说道,“唔,以前我还没看到过,不过貌似拍得还挺好看”
“嗯,人好看,怎么拍都好看。”江漱野敛去眸中稍纵即逝的不安,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微信发你,当然,前提是你得先加我。”
此刻苏矜允接受能力强就表现在经过一个晚上的较量,她已经能心如止水地接受江漱野这人开始走明骚路线的事实了。
“江漱野。”苏矜允默然片刻开口。
“嗯。”江漱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查地一紧。
苏矜允直视着江漱野,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好似陡然变得冷硬起来。
“是吗我倒是好奇——”江漱野的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他对上苏矜允透着饶有兴味的双眸,随后才从容不迫地补充完后半句话,“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这只是你的误以为”
月光下,江漱野的瞳孔深邃晦暗,郑重认真却清澈见底。
苏矜允那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情忽然变得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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