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昭月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咬牙瞪他：“你拍我肩干什么！”

        险些把她吓得二次归西了都。

        徐饶扯了下唇不以为意，“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往前头看了眼，见是一镖局，又见牌匾上刻四字，不由啧声一句，“恕我直言，你要是想运镖，最好别选这家，这取名一看就不靠谱。”

        “你说人坏话能不能小声点！！”

        昭月见他扯着嗓子恨不得通街都听见的架势，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往墙角躲。

        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叙述清楚。

        “原来是这样，那你站在人家门口有什么可看的。”徐饶啃完最后一口煎饼，拍了拍手心，带昭月翻墙入了镖局内院。

        白墙黛瓦下，茂密植株掩藏着二人身影。

        徐饶扒开面前的树叶往外瞧去，这间院子地方不大，人倒多，正熙熙攘攘地往外搬着东西。

        “怎么大箱小箱的，这是要运什么宝贝……”

        昭月默不作声观望四周，眉梢逐渐颦起。

        见一青衣外衫的男子抱着箱笼走出来，昭月抬眸望去，看清箱笼上面的图腾后，心中疑虑一下了然。

        “他们不是要走镖，那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怕是要搬家。”

        “搬家？”徐饶不解，正要仔细瞧瞧，昭月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们快点出去。”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沉声威胁：

        “二位既然进来了，不妨再看看，不必急着出去了！”

        昭月与徐饶皆脸色一变，僵着身体转身望去，只见他们背后已经被团团围住。

        说话的男子体型高大，肤色黝黑，一看便是练武行家。

        青衣外衫男子见状，扬鼻得意道：“大当家的，我就说我闻到了煎饼的味道吧，你们还不信。”

        徐饶闻言瞪了一下眼睛，“我都吃进肚子里了还闻得出来？？？”

        亏他还以为他们被发现是因为藏在暗处被看见，不想竟是被闻出来的。

        这群人莫不是灵犬幻化的人形吧。

        一听这话，昭月更证实了心中猜想，她小声朝徐饶说，“你吃了煎饼没洗手。”

        而且他们这群人天生就对煎饼上面的葱味敏感。

        徐饶：“……”

        天蓝无云，日头越发毒辣，昭月浑身冒着热汗，鬓角的碎发也湿了一片，她奋力挣着被反绑在身后的绳子，却不见任何松动。

        她无奈道：“各位大哥，我们只是进来看个热闹而已，不用这样把我们绑起来吧？”

        青衣男子搬箱空隙瞟了她一眼，“放心，我们不会要你们的命。”

        昭月自然知道他们不会弄死她，否则刚才被发现时就会动手了，可问题是被丢在这大太阳底下承受烈日暴晒跟酷刑有什么区别，她都要晒成黑炭了！！

        昭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正要开口求他们给自己挪个位置时，外头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气势张扬走进来四人。

        昭月闻声望去，一见竟是林茂和林家家仆，眉头皱起，暗道不妙。

        徐饶神色同样一凛，反绑在身后的双手继续用力，试图挣脱缰绳。

        “你谁啊？”青衣男子上前呵道。

        “哟——”林茂轻蔑一笑，“在爷的地盘竟还有不认识我的。”

        林茂扬了扬手，身后家仆会意，撩起袖子上脚一踹，直接将青衣男子踹倒在地。

        “叫你们能说话的出来见我。”林茂挑了张凳子坐下，神情傲慢如同在自己府上。

        他死死盯着被绑在地上的昭月，嘴角牵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听见这边动静，镖局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上活计，那位大当家也走了出来，见青衣男子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他脸色一沉，叱道：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动手，不想活了！”

        昭月一直沉眸看着，闻言心下觉得奇怪。

        难道五蕴镖局的人和林氏一党不是一伙的？否则他们怎么会不认识林茂。

        “瞧瞧你们这些混江湖的下层人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行了，我懒得跟你们废话。”

        林茂扬了扬手，家仆立刻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把那个女人交给我。”

        昭月见他指向自己，心下咯噔，咬牙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青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接过银票摸了摸，立刻合不拢嘴笑道：“大当家，这是真的。”

        见他这般爱财，昭月心底一沉。

        林茂的眼里有兴奋也有恨意，死死盯着昭月，“美人，我说过，你迟早会落在我手上。”

        明明被烈日当空晒着，昭月却觉得浑身都在打着寒颤。

        她绝对不会落在林茂手里，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青衣男子：“是她们先闯进来的，咱们只是把人丢出去，至于别的，咱们也管不着。”

        大当家接过银票，看了眼昭月，又看向林茂，有些犹豫。

        见大当家已有动摇，昭月重重深呼吸一口气，张唇朝着大当家说道：“东渊国法第一条，永远不得迫害同宗，你们把我交给他，就是送我去死！”

        东渊国位于景朝北边，与景朝的边陲之城江北交界，东渊虽然人口少，但物种富饶，更有大片广阔草原。

        东渊人有许多特点，例如他们信奉五这个数可以给他们带来好运，认为葱味是最难闻的味道，他们有自己的民族服饰标志，以及独特的语言。

        方才他们搬进搬出的箱笼外面皆有东渊特有的图腾，以及对葱味的敏感，更让昭月确定了，这处五蕴镖局里面的所有人，都是藏身在景朝的东渊子民。

        昭月说的是东渊话，除了听不懂的徐饶和林家人，在场镖局的人脸色都是一怔。

        大当家尤为震惊，神色凝重地盯着昭月，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色擦黑，青杏站在府门口来回踱步，见宋羡的马车总算回来，她立刻飞奔过去，甚至等不及宋羡下马车，站在车窗外便焦急开口道：“世子爷不好了，月娘子不见了！”

        下一瞬，车帘立刻被迅速挑起，宋羡疾步走下来，眸色微沉，“把所有人叫进正厅。”

        宓青步伐飞快走进正厅，对宋羡回禀道：“属下问过守在春熙院的暗卫，那位叫白桃的丫鬟还在。”

        白桃还在，月娘子便不可能是逃走。

        宋羡眼神凌厉扫过众人，“今日都有谁来过府上？”

        “有一位药铺小哥来寻过娘子。”小厮顿了顿，连忙又说：“娘子便是见了那位小哥才出门的，对了，娘子出门前，还转道去了大人的书房。”

        小厮话音一落，宋羡便起身离开，衣摆微扬，足见步伐之快。

        推开书房的门，宋羡观望四周，很快发现案上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右下角还画了一轮弯月。

        宋羡眯起眸子，指腹摩挲着那轮弯月，将纸条牢牢抓在手心转身出去。

        今夜不开夜市，漆黑的街上人影稀少，锦衣卫众人赶到五蕴镖局门口，扑鼻而来一阵浓郁血腥味。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宋羡心下一沉，眼神迅速望去，并未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又蹙起眉头。

        宓青扬声道：“大人，徐小公子在这里！”

        徐饶左肩受了皮外伤，好在只是一日暴晒未沾水暂时晕了过去。

        徐饶“嘶”的一声慢慢睁开了眼，见围着自己的都是熟悉的人，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捡着重要的话连忙说：“久月她一个劲的叫我，看那箱子上的图腾，可我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他身体十分疲惫，说话也一顿一顿的。

        宋羡朝他指着的方向望去，看见那六边虎纹图腾，眼波流转，暗暗沉思。

        宓青也看了过去，脸色不由一沉，“这是东渊特有的图腾。”

        徐饶顿时一脸震惊，他回想起久月说的那句鸟语，难怪他听不懂，原来那些都是东渊人，可是久月怎么会说东渊话……

        “回禀大人，院中五人皆已死，分别是林茂及其府上三位家丁，还有一人手上有厚茧，应该是这镖局的人。”锦衣卫众人查验完尸体说道。

        宋羡眉心紧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事容后再表。”徐饶抓着他的手臂急忙道：“但是久月被他们带走了，她有危险！！”

        宋羡眸色一沉，素来从容不迫的眼里覆上一层寒霜，他厉声道：“宓青，持我手令，调兵围住林府与太守府，不许放过任何一个人。”

        宓青闻言诧异道：“世子爷，咱们已经部署多日，您为了久月姑娘——”

        他话未说完，宋羡便沉声打断，“不光是为她，今夜我们这么多人闯进一处镖局，林盛很快就会收到风声，与其让他先有动作，不如趁他还没察觉，杀他个措手不及。”

        “是！”宓青当即会意，看来是他想岔了，世子爷洞若观火，行事周密果决，又怎么会感情用事。

        今夜不开夜市，本该是江阴城最安静的一夜，不想这一夜却是大街小巷火把通明，刀光剑影，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大清早，林府门口就围满了城中百姓，对着那座他们怨恨数年的院落指指点点。

        “大人，林氏一党均已束手就擒，除了林盛的心腹管家林槐安，他一早收拾好细软逃走了。”

        “关闭城门，全城搜捕。”宋羡眸色一顿，又道：“等等，放出消息去，就说惠慈大师在我手上，我要当众开堂审问，再撤去看守她的大半守卫，做出松懈举动。”

        宓青会意，世子爷这是要请君入瓮。

        入夜，果然等到一黑衣人潜伏进看守惠慈大师的院落，只见他打开竹窗，直接一箭穿心射中惠慈大师身后贯穿心脏的位置。

        黑衣人自以为成功，正要离开，刚一转身，猛地怔住，他的面前，已然站着数十位锦衣卫，将他团团围住。

        自然，那位死的惠慈大师不过是个稻草人，这出请君入瓮的戏码，看客只有一个。

        宋羡慢条斯理走出庭院，身后跟着被押解的惠慈大师。

        “看清楚没有，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他就会回来救你？他比谁都想灭你的口。”

        惠慈大师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支羽箭，满目哀伤，“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竟然想要我死……”

        宋羡淡淡睨着她：“我可以给你活着的机会，就看你珍不珍惜了。”

        “我知道的不多，除了五蕴镖局，他们还有一个据点，就在观音寺下面，叫梧桐客栈。”

        梧同五，宋羡不由懊恼拧眉，他昨日还路过了那间客栈，看了上方招牌一眼，他当时就该进去搜寻的。

        宋羡立刻带人将客栈团团围住，只是内里静悄悄的，没什么气息。

        身姿矫健的暗卫率先进去一探究竟后，从内里将门打开。

        宋羡大步走上台阶，内里的确没有人影，只有昭月趴着脑袋倒在桌上，背对着他们，看起来像极了或晕或死。

        宋羡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喉结滚动，脚下忽然变得沉重，怎么也迈不上这最后一步台阶。

        宓青看了宋羡一眼，大步跨入内，走到昭月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桌上竟有吃剩的菜肴，她也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吃过苦头的样子。

        宓青顿了一下，转过身，思考着措辞开口：“月娘子只是……睡着了。”

        原本一脸凝重的锦衣卫众人：“？？？”

        讲真，他们入北镇抚司多年，也解救过不少人质，要么惊慌失措，要么被残忍折磨，要么撕票成尸，还是头一回见到吃得下睡得香的人质。

        不愧是他们大人的内眷。

        宋羡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有他用力时留下的痕迹。

        他喉结滚动两下，大步走入内，将昭月整个身子打横抱在怀里。

        昭月昏昏欲睡，鼻息间闻到那股好闻的墨香，她动了下身体，蹭着他的胸口，纤细的手臂攀附着他的脖颈，紧紧地贴着他，依赖着他。

        她这般动作，一下子就抚慰了宋羡方才那股从未有过的慌乱感。

        他无奈牵了牵嘴角，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身在荆棘丛还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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