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叶宋盯着醉得死猪一般的吴良，怒火像晒谷坪上堆积的干草垛，遇着火星，迎风刺啦一声，便冲天而起，熊熊燃烧起来。
她两步冲上前，猛地把人推到地上，狠狠踹了一脚，“这一下，为你敢打我的主意！”
随后，叶宋捞起阳台上的扫帚棍，对着吴良，劈头盖脸的打下去，直到自己气喘吁吁，再举不起胳膊为止。
“这些，是为了叶宋。”
她坐下歇了一会，喝了两杯水，待呼吸喘匀了才起身，把吴良的外衣全剥了，随后又叫了辆车，吩咐司机把人丢在徽音传媒的公司大门口。
叶宋冷笑一声，既然你不做人，那我就成全你，让你真的做不成人！
送走吴良，她从窗帘后面，拿出一个藏得隐蔽的相机。
这是叶宋从丁佩那里借来的，方才所有的一切，都完整的录了下来。
她把内容拷下来，备了几份，又单独剪辑了一份，掐去末尾，只剩吴良自说自话的那一段，存在了u盘里。
料理好这一切，夜已深。
四周静谧沉郁如海底，天空是浓墨一般化不开的颜色，唯有明月悄然泻下一缕清辉，温柔地安抚这个失去阳光照耀的尘世。
叶宋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有开灯，房间被月色笼罩，安静如许，只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原是属于另外一个女孩的，另外一个才二十二岁，本该有着大好前途光明未来的女孩。
叶宋一想起这个，心脏便剧烈的疼痛。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蜷缩起来，去想象真正的叶宋，是怎样的生活着。
在规律的呼吸声中，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个女孩，在谩骂和误解声中，沉默地工作，安静地生活，像一株开在幽谷里的山茶花，纤细柔弱，却又比谁都坚强。
叶宋沉浸在幻想中，突然福至心灵，她蓦然睁开眼睛。
这间公寓自己已经底朝天的翻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可电子设备，她还没有认真查看过。
叶宋立马翻出电脑和平板，逐一检索，可惜除了工作上的内容，毫无所获。
手机自己大略看过，并没有什么特别，虽然这样想，她还是解锁手机，重新细细翻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都随着宋怼怼这个名字，一起烟消云散了。
可叶宋，她的身体还好好活在世上，她的名字还能被世人记得，但她留下的痕迹，也并没有比自己多多少。
公众账号一律是公司在打理，社交软件里一个亲朋好友也没有，只剩下工作上的往来。
她这个人，好像压根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若不是穿越，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种孤寂。
最后，她终于在手机里，找到一份录像文件，日期就是叶宋自杀那一天。
她颤抖着手点了播放，果然在屏幕上看到了女孩的脸。
视频里，叶宋的脸，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毫不在乎。
可是，怎么会不在乎？
她想起郝医生的话，病人长期处于抑郁焦虑情绪中……
不在乎，怎么会长期抑郁，怎么会长期焦虑？
她无法感同身受叶宋的心情，只觉得单是尝试着想象，自己一颗心就沉沉地坠下去，坠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可叶宋呢？她切切实实在这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坚持了两年多……
视频里，叶宋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如落雪簌簌，清冷而温柔。
“人死了，好像总该留下点东西，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曾经我也以为，人活着是有希望的，可如今我才明白，所有的路，走到最后都是死路……”
“挣扎了那么久，我真的累了，现在，我只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她露出一个有些憧憬的微笑，“爸、妈，你们还在等我吗……”
录像到这里结束，界面定格在女孩最后的微笑上，凄美而破碎。
她曾经离自由那么近，那么近。
叶宋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咬牙发誓，你放心，我会为你走出活路，我会让叶宋这个名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活在这个世上！
叶宋怀着满腹心事，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叶宋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着丁佩送来的早餐，一边听她聊公司的八卦。
“阿宋，你听说了吗？！”
丁佩两眼放光，极力压抑自己因为激动都快要飞起来的声调，“今天早上，他们在公司大门口，发现了光着身子的吴总！光着身子的！！！”
“我进公司这几年，从没见吴总这么狼狈过，好家伙，那一身淤青，不知道是招了谁？”
“可惜我不在，听说现场一大群人围观，还有不喜欢他的同事，偷偷拍了照片做成表情包，大家私底下都传疯了！阿宋你要不要看，我偷偷存了两张——”
丁佩说的绘声绘色，叶宋却淡淡的，她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才悠然开口：“下次记得买旺仔牛奶，我不习惯喝橙汁。”
丁佩一愣，“阿宋，你听没我说话？！”
叶宋抬手拒绝三连，“听见了！我不看！辣眼睛！”
“这么大的八卦，你怎么都不感兴趣？！”丁佩有些幽怨。
叶宋轻笑，“佩佩，这种事情，还是在当事人面前八卦最有趣！”
“那我们去公司？”
“不急，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叶宋出了家门，就直奔律师事务所，找了一个擅长打娱乐圈官司的金牌律师。
她把整理好的文件和录像资料拿出来，交给对方，“这份对赌协议，有效吗？”
律师凝神细看了半晌，却并未给出令人满意的回答：“恐怕是的，叶小姐。”
这份合同确确实实，是叶宋心甘情愿签下来的，不存在任何胁迫隐瞒，因此是完全具有法律效力的。
至于吴良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代表徽音传媒，叶宋最多只能以个人的名义起诉他。
叶宋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沮丧，“那么，如果我起诉，他会有什么后果？”
“您希望是怎样？”
“身败名裂，一蹶不起。”
“恐怕不能如愿，”律师露出爱莫能助的微笑，“视频虽然是他放出来的，可发酵到目前这个程度，还是网民推波助澜的缘故，至于他意图潜规则，到底也没有成功，都不是致命的问题……”
叶宋眉头紧锁。
“从您的诉求来看，其实，我并不建议您起诉——”
律师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娱乐圈里，最有说服力的，从来都不是发律师函。”
叶宋沉思片刻，“你是说……舆论？”
律师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着，亲自把她送出了事务所。
去公司的路上，叶宋仔细思考了律师的话。
利用舆论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不过，目前自己手里，并没有什么人脉，贸然放出录像，恐怕很快就会被吴良压下去，还是先按兵不动，等到机会，一击毙命。
秦唐不是第一次来徽音谈工作了，可从没遇上过，今天这种情况。
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种隐秘而兴奋的氛围中。
微笑中带上一丝玩味，秦唐扭头跟刘沙合说笑：“合子，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刘沙合怎会不懂，心领神会地跟着窃笑：“哪里，咱们来的正是时候！就是不知道，这戏台子摆在哪儿，也好让咱们也瞧一瞧？”
说啥来啥，刚出十楼电梯门，两人就听见，走廊左边的磨砂玻璃门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甜美如黄鹂的女声响起：“冯姐，咱们公司的艺人，都这么厉害的吗？！”她惟妙惟肖地模仿，“‘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凭你，也配打我的主意？！’，这也太刚了吧！！”
“怎么可能？”年长那人嗤笑，却也有些疑惑，“叶宋今天吃错药了，竟敢那样和吴良说话？莫非吴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她顿了顿，“难道今天早上，把吴良扒光了扔在公司门口的，也是叶宋？！”
女孩惊叹不已：“好酷！她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小玉！这事就当没撞见，别再说了！你没看吴良被气成啥样了？这人小肚鸡肠，小心他找你麻烦！”年长的女经纪人半是严厉半是好笑，“你听话，好好跟着我，冯姐包你大红大紫，你可千万别和叶宋学，那丫头也太损了……”
秦唐在门外听着，唇边笑意渐深，抬头却正好看见，叶宋低着头从拐角处走过来，他走上前，轻轻咳了一声。
叶宋却没注意到，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下午她一到公司，就被吴良叫过去，要和她秋后算账。
叶宋完全不在怕的，反客为主，劈头盖脸先骂了对方一顿，把吴良气的脸都绿了。
直到骂痛快了，她才拍拍手，把录音甩了过去。
“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要是让高层知道，你害我掉代言，损害公司利益的话——”
她顿了顿，“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你大可以继续和我过不去，咱们就看看，到最后，是谁更不如意！”
吴良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心里百般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咬着牙让她滚出去……
想起吴良刚才那副气急败坏的嘴脸，叶宋就要笑出来。
她长出一口气，现在，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自己也是时候，想想该怎么赚钱了。
折腾这两天，她手里那几万块钱，也花的不剩多少了。
叶宋紧握双拳，给自己加油打气：接下来，就按约进组拍戏，争取把这部武侠剧的片酬先拿到手！
忽听一清朗男声忍不住笑道：“今天状态不错啊！”
叶宋听出是秦唐，也笑了：“那是，动力十足！大影帝怎么在这里？”
“来你们公司商谈业务合作，”影帝眸色温和，“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叶宋神采奕奕，目光灼灼：“进组，挣钱！”
刘沙合突然打断道：“秦哥，阮小姐来了。”
只见一个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的女子，摇摇曳曳地走过来，楚楚动人道：“秦老师，让我好等。”
随即看向叶宋，不过微微点头示意一下。
这人她知道，阮新芙，当年以一部青春校园片横空出道，清纯形象风靡大江南北，现已跻身一线影星，也是徽音传媒如今的当家花旦。
当红影星，对她这种名声败坏的后辈，冷淡一点也很正常，叶宋毫不在意，也只随便点头回应一下。
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有红色钞票。
小钱钱，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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