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浮生(三)
等她再次醒来,她又化为虚体,作为了一个旁观者。
而谢郅渊的“第二场美梦”,仍在继续。
他用各种公正不阿、为民请命、对抗国师府和朝中奸佞的行动,在悍不畏死、往往英年早逝的忠臣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她醒来的时候,谢郅渊刚刚躲过一次来自朝中奸佞政敌派来的刺杀。
不愧是文韬武略的全才,谢郅渊一人敌五,毫不占下风。
但他却尽量不取对方性命,和护卫通力合作后,将刺客们尽皆敲晕,命护卫们取出刺客口中毒药。
“捆绑好,免得这数十人咬舌自尽。不可用私刑逼问,待天明后,通通送到大理寺去受审。”
梦中的谢郅渊遵纪守律、奉公守法,再想想梦外现实中动辄掐脖子要取别人性命的疯批……
棠丹青唏嘘:这样如此讲究公平公正的人,但凡被命运善待半分,也不会变成灭世的反派吧。
经历了一场性命攸关的刺杀,谢郅渊仍然镇静自若,仿若已经习惯了。
只依旧淡定地读书习字,末了,还画了画。
棠丹青旁观着谢郅渊画了一幅砚台小品画。
这分明就是此前棠丹青附身的那砚台。
虽是写意,但寥寥数笔,便已勾勒出那砚台形象,古意盎然,颇有意趣。
棠丹青忍不住想:古人往往都是书画双绝,即便以专业插画师的挑剔眼光看,谢郅渊的画也实在是画得极好。
然而,随着最后一笔落成,书房中紫气旋转,棠丹青就觉得自己好像被陷入到了一个旋涡之中。
待再有意识时,她已经附身于这幅砚台画中。
离谱。
好在,比起附身砚台,附身这幅画的棠丹青自由多了。
至少可以围绕砚台画一丈之内活动。
她又努力调动了体内“紫气”,试图挪动这幅画。
这幅画立刻在谢郅渊手中无风自动,后仰了一寸。
谢郅渊轻笑:“你回来了,真好。”
极致的美貌,如杀人利器。棠丹青差点溺死在谢郅渊这温柔的笑靥中。
她赶紧从画中脱离,站在能够离画最远一丈的书房角落,遥遥看着谢郅渊。
此时,见谢郅渊身上和这副画中隐隐有“紫气”萦绕,棠丹青忍不住有所怀疑。
棠丹青试图呼叫“系统”,想向它求证。
【平时任凭我怎么动弹,但关键时刻,这身子就不受我自己控制,必定是要帮助谢郅渊的对吗?】
【所以,能控制“紫气”运转的,主要是谢郅渊?】
“系统”不仅在这“梦”中回应了她,竟然还表扬她。
【这是谢郅渊的“梦”,他对这一切当然控制力更强。】
【老子有云:“无为而治”。他的黑化值降低、好感值提升了,你做得很好。】
棠丹青警惕起来,美强惨自我攻略,她躺赢得分……
等等,这怎么感觉像是不真实的美梦呢?
【这“紫气”到底是什么?】
【谢郅渊黑化值降低、好感值提升,这不会是我的“美梦”吧?】
“系统”似乎被棠丹青过于清醒地发言给噎了一下,过会才回复道。
【“紫气”是梦魇妖的妖气,你可以多吸收一些,对你以画入道、画物成真,有很大益处。】
【至于躺赢是否美梦,先想想怎么将谢郅渊从“美梦”中唤醒吧。十次梦后还不醒来,他就彻底死在这梦中了……】
【死人是无法攻略得分的,望周知。】
“望周知”明明是她讽刺“系统”时惯用的口头禅。
学她说话,啧。
不过“系统”话糙理不糙,她确实得尽快将谢郅渊从“美梦”中唤醒。
作为一幅“成精”了的砚台画,怎样才能让别人觉得所处的环境是一场噩梦呢?
棠丹青理所当然地选择起了装鬼。
是夜,被挂在墙上的砚台画棠丹青,无风自动,左右前后摇摆,拍击着墙壁,发出“啪嗒啪嗒”的巨大声响。
正巧外面忽而狂风大作,将木制的窗棂猛地吹开,伴随着这屋内声响,显得格外渗人。
在书房外间竹榻上休憩的书童墨云被猛地惊醒,一下子从榻上滚下来。
他举着桐油灯,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
画在动。
书童墨云揉了揉眼睛,赶紧转身,将窗户和木门都关紧。
然而,画还在墙上“啪嗒啪嗒”地拍打!
墨云浑身发抖,跌坐在画的面前,桐油灯被打翻在地,书房内陷入昏暗。
谢郅渊似乎还在沉睡,并无动静。
砚台画棠丹青更加奋力地扭动,终于成功地从墙上脱离。
她拖着画身,悠悠荡荡地飘落悬空在墨云的面前。
外面忽而电闪雷鸣,一阵雷光闪过,看到眼前凭空漂浮的画,墨云再忍不住。
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鬼啊!救命啊!”
砚台画棠丹青有些得意。
吓人吧。
继而她悠悠地拖着自己身子,转而去吓床上的谢郅渊。
然而,等她飘过去,却差点被谢郅渊吓了一跳。
谢郅渊双手交叉规规矩矩地放在被子上,眼睛却睁着。
他目光灼灼,毫无半点惧色,带着笑意:“淘气。”
砚台画棠丹青不信邪,将自己这画奋力拍打着架子床的床架,又奋力将自己各种扭动,几乎将自己扭成了麻花。
然而谢郅渊并没有被吓到,他轻笑出声,起身一把按住身为画作的棠丹青。
“再扭,画就要被你自己给撕烂了。淘气。”
“七七七……七郎,它……它它……鬼啊!”
墨云瘫在地上,结巴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
“这幅画成精了!这是妖怪啊七郎!”
“墨云,你看错了。”
谢郅渊笑着否认,又将墨云支使出去。
“我饿了,去厨房看看是否还有白日里剩下的点心,去吧。”
棠丹青:……?好熟悉的支开书童墨云的借口啊……
然而书童墨云照旧惊疑地应诺,摸着黑找到食篮匆匆离开了。
“只是莫要再淘气了,墨云那傻小子,经不住吓。”
谢郅渊温柔地抚摸着画中的砚台,轻叹道。
“你果真是娘亲留下的遗物,这般不凡,科举考场上多亏你舍身救我。我不会辜负你这份舍身相救的。”
【恭喜,黑化值降低至48,好感值提升至18】
棠丹青无奈:根本不怕鬼,也不怕死,这还怎么将他从这“美梦”唤醒啊?
然而这“美梦”其实根本就不美。
朝堂如战场,皇帝身体羸弱,几个成年皇子斗得死去活来、国师府也趁机从中作乱,借着各地灾乱,拼命搂赈灾银两,并且给对方挖陷阱扣帽子。
朝中大臣,无辜百姓,纷纷被殃及池鱼,血流成河,冤假错案,层出不穷。
偏这节骨眼,谢郅渊自请从清贵且相对安全的翰林院调离,前往风尖浪口的大理寺任职。
身具天生能明辨是非曲直的神兽獬豸血脉,谢郅渊很快发挥自己这能力,将各种冤假错案一一理清,避免了至少数百上千无辜之人的死亡。
“多亏了状元郎拨乱反正。同朝为官,是为幸事。”
“青天大老爷,谢青天,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被冤枉的都对谢郅渊感激涕零。
然而,很多事根本就不能细究。
为了救无辜之人,这一查,便查到了国师、太子和皇子们的身上……
内阁首辅有心保一保谢郅渊,只是要保住这位能力卓绝、却得罪太多人的年轻人,代价多少有点大。
他便打算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谢郅渊,姻亲关系到底是相对可靠的纽带,也免得帮了对方,对方过河拆桥。
谢郅渊并非假清高的酸儒,面对这橄榄枝他并不想拒绝。
只是他早就决定今生不娶,只能婉拒。
被谢郅渊救了的百姓没有话语权,被他救了的大臣还未官复原职。
内阁不愿为谢郅渊惹祸上身。
这下,谢郅渊便真的成了皇帝也不喜欢的孤臣了。
被查到圈地无数、身负命案的国师可算是逮着机会向皇帝进谗言成功,让谢郅渊去山洪最厉害的浮梦洲去监管赈灾。
多少人劝谢郅渊暂时辞官,暂时保命。
“那浮梦洲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山洪不止,那国师偏又会些呼风唤雨的术法……”
“等京城夺嫡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国师失宠,到时你再起复又何妨?”
“你现在避一避,将来起复能够救更多百姓,能做更多事啊……切勿冲动,枉自丢了性命。”
在京城已经躲过无数次刺杀的谢郅渊,只是笑笑。
“如今朝中这般乱象,若我不去,只怕赈灾的物资真是要少上不少,山洪过后往往是饥荒瘟疫,饿死病死的何止数百上百姓……”
“若死我一人,能活百人、千人甚至万人,死我一个,何妨?”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当下,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谢郅渊就这样出发了。
浮梦洲果真是山洪险危,生灵涂炭,一片荒乱。
在谢郅渊的舍身忘死调度和排查下,处理了不少借机发国难财的奸佞,终于物资源源不断、井然有序地被发放至受灾的百姓手中。
正如他所说的,多救了何止万人。
然而,国师的报复也终于来了。
这天,谢郅渊照旧去巡查灾情点。
却见仿若是一张符纸从眼前飘过,便见突然之间,晴天霹雳,山体崩塌,巨大的石块疯了似的砸向谢郅渊。
被拢在谢郅渊袖袋中沉睡的砚台画棠丹青,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再一次的,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不受控地画卷中所有“紫气”尽出,将谢郅渊和随从都笼罩住。
石块顺着这紫色的透明罩子砸落到旁边,没有伤到谢郅渊和随行之人半分。
棠丹青欲哭无泪:好痛!
随着“紫气”出尽,转瞬间,这砚台画身子化为齑粉。
【恭喜,黑化值降低至45,好感值提升至20】
再一次的,“系统”播报声了,棠丹青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场美梦中,你为救谢郅渊牺牲后,谢郅渊一路杀红了眼,权倾朝野,灭了无数奸佞之臣,灭杀了作恶多端的国师,又救了数十万流民百姓后,最后重疾卧病身亡。】
【恭喜,做得不错,好感值提升得很快。第三场梦了,加油。】
棠丹青从昏睡中惊醒,一点都没有为“系统”的表扬而感到高兴。
因为,她这一次,变成了一只精美的陶瓷笔洗。
笔洗就是盛满水,用来写字或绘画后洗毛笔的。
梦是人潜意识的反应。
所以,她在谢郅渊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就离谱。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在谢郅渊梦中,还会不会让她这笔洗“主动”挡灾?
化为齑粉的瞬间,真得非常痛!
再这么做,她就敢甩他一脸残墨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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