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境由心生如止水
“你,你就不怕”胖子一脸惊讶,指着李财的胖手都颤抖起来了。
“为什么要怕?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即便那人真的是赵大人家的侄子,那人也只是一个猪一样的队友。你想一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民女,更何况明知我等是生员还那般肆无忌惮,我等生员可不是白丁。赵大人能当成提学官也是分得清轻重的,怎么也不敢包庇他的侄子。哪怕是心里再不爽,也只水褒奖,不敢苛责我们。”
“再说了,嗯,那人又不知道我们是谁,而且,大家一窝都上了,法不责众。”
李财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往客栈走去。
其实李财还有点没有说,那就是自己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
“你还真是等等我。”胖子摇了摇头,追了上去。李财不想把胖子带回家,也只好在客栈定一间房,反正胖子出钱。
到了客栈,李财和胖子各回各的房间。朱平安回了房间后洗了个热水澡,略作休息,便又坐在桌前继续看书起来,一点也没有因为考试完就想着放松的意思。
若要想在恩科乡试中蟾宫折桂,只有不断的努力才可以。
是夜,朱平安房中亮的灯直到深夜才熄灭。
科试过后的第三天,府衙外便张贴了科试榜,凡是榜上有名的生员皆可参加接下来的恩科院试。至于那些不在榜单上的生员,那就打哪来回哪去吧,当然,要是有兴致远远的旁观别人考试,也不会有人反对。
这一天一大早,胖子薛驰就穿金戴银,将自己打扮的跟个新郎似的跑去看榜单。
其实这货在天还没亮就来叫李财同去看榜单了,不过李财毫无兴趣,本来就稳稳的上榜了,何必再浪费时间去看榜呢。不过胖子兴致却是浓的很,这货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出风头了,忍不住想要在旁边那桌书生面前使劲嘚瑟了。
少年莫装逼啊。
李财看着胖子嘚瑟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感觉天空似乎隐隐有雷在翻滚。
李财和胖子在客栈门口分道扬镳,胖子兴致冲冲的前往官衙前等待科试放榜,李财则是慢悠悠的夹着黑木板往惯常去的树林走去。
重复着往日的准备动作,然后坐在石头上铺上黑木板,开始练字。
境由心生,心如止水。
在今天练字的时候,李财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很美妙的状态,感觉自己的书法自从上次太湖突破瓶颈之后似乎又进入了一个境界,这种境界几乎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原本在大海中乘风破浪的孤帆,似乎骤然间从大海中一下子突入天际,在天空中翱翔起来。
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怎么说呢,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对剑术的描述似的:
初学乍练之时。以手使剑,有时剑不听使唤。甚至会伤及自己。练过一段时间之后手剑合一,以心使剑。剑随心走,剑术就达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剑术的最高层次是心剑合一,无剑无我。举手投足即是剑着,飞花摘叶,皆是利剑,一枚细细的绣花针也能抵挡三个剑术高手,这样的剑术可以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现在李财感觉自己的毛笔字就到到了这种心笔合一,无笔无我的境界。
一开始练字呢,以手使笔。笔由不听手的使唤到逐渐熟练有一个过程。进一步可以发展到笔手合一的第二个境界。这时写字的时候感觉笔是手的一部分,不是在用笔写,而是在用手写。这个境界李财早就达到了。这一刻练字李财已经达到了第三个境界:心笔合一,无我无笔。
古代许多著名的大书法家都是这样的。
王羲之,看白鹅游水的姿态,达到了这种境界,悟出了“浮鹅钩”的绝技;张旭见担夫争路,公孙大娘舞剑,达到了这种境界。从中悟到结构点画的争让穿插关系和用笔的疾徐、节奏,狂草书法大成出神入化;怀素观夏云海涛,达到了这种境界,领悟到草书的大气磅礴、翻江倒海之势。
李财达到这种境界。感觉自己的书法不仅有了血肉筋骨,而且还有了灵气,书法自带一种乘风破浪的气势。
这个时候。李财觉的自己无论有笔无笔,好笔坏笔。哪怕给自己一根烂树枝,一根狗尾巴草。自己都能写出绝妙的书法来。
这种感觉有点让人停不下来。
李财挥毫泼水,有点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如丝的小雨从空中坠落,将陷入书法狂热中的李财淋醒。
这是下雨了?
正在练字的李财抬起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滴,后知后觉,再看自己身上几乎已经被淋透了。
这雨是下了多久了?自己才感觉到啊。今天就到这吧。
李财摇了摇头,有些不舍的将笔和竹筒收了起来,不急不慢的起身往树林外走去。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雨点是那样小,雨帘是那样密,给应天城披上了蝉翼般的白纱。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雨越下越大,青石板上的雨水汇成小溪,顺着城里的排水系统,咕咕的向前奔去。
回到客栈,客栈老板见李财被雨淋湿了,忙递来一块干毛巾让李财擦擦头上的雨水,又让店伙计去煮一碗姜汤来。
“谢过掌柜的了,有劳顺便送一份早膳到楼上。”李财擦了擦头上的雨水,将毛巾还给掌柜的,表示感谢。
“李公子客气了,哦,差点忘了,刚才有报喜的差人过来,公子已通过科试了。”掌柜的接过毛巾,正要转身吩咐店伙计送一份早餐到楼上,忽地想起来刚才的事,忙又一脸笑意的向李财道谢。
“哦,这次竟是这般早?”李财有些诧异。
“可不是,不过人家差人也说了,说是提学官大人连夜阅完卷子都没休息就安排放榜的事了。”掌柜的似乎对提学官赵大人感官好的很。
“哦,这样啊。嗯,谢过掌柜的了,麻烦再送一桶热水来。”李财拱手向掌柜的道谢,拜托掌柜的往楼上送一桶热水,然后便上楼去了。
很快,几位店伙计便将姜汤、早餐还有热水都送到楼上了。李财喝过姜汤吃了早餐,简单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燥衣服后,就又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继续看书起来。
不过外面的天气似乎越来越糟糕了。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李财真的担心屋顶要被砸漏了。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木制窗上抽,窗缝里真的钻进雨水了,顺着窗台往下流,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炸开……
李财不得不关上窗户,并且将书桌往后挪了好几步。
“呃,不会是胖子装逼过头了吧?惹出了这么多惊雷。”李财看着窗外腹诽了起来,自己早上感觉还真没错。
不过以胖子那德行,肯定是能装十分就不会装九分!就是不知道这货看到外面电闪雷鸣是什么个心情,不知道还敢不敢继续装下去。
今日放了榜,距离恩科乡试也就不远了。李财将桌子挪后几步后,就有继续投入到备考中去。看书,挥笔……外面的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对他一点也没有构成妨碍。
十一月初四,仲冬,律中黄钟。
破晓时分,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十一月的应天,冷的邪乎,秦淮河也一改往日的活泼,似乎恬静的睡着了。
这一天,恩科乡试正式拉开了帷幕。乡试分为三场,每场考三天两夜,共9天6夜。这是一个智力、体力、身体素质的综合博弈。对于考生们来说,这种博弈从进门前就已经开始了。整个南直隶参加乡试的考生都要在江南贡院参加考试,考生人数多达万余人,要想一大早上就点名入入闱往往做不到。所以,很多考生都是昨晚就赶过来排队了,争取排在前面早些进入考场。
人多,就容易发生混乱,哪怕有衙役及全副武装的军士弹压,但贡院门外还是拥挤混乱,还没开考呢,昨晚就有十几个考生在拥挤中,挤伤了,头破血流啊。
李财跟胖子薛驰是在凌晨左右过来排队,来到后两人便分开排队了,在拥挤尚未严重时,李财便果断的跑到一个边角去躲着了。在增援的军士弹压后,才重新跑到队中排队。
天气非常阴冷,李财穿的衣服也比较厚,是周燕燕用兔皮毛做的皮衣,相对于其他生员,李财要暖和的多。除了衣服外,李财还带了两个兔皮毡毯,这是在考场睡觉用的,一个铺,一个盖。当然。其他诸如食物、考试用品等也都一一带齐了,食物还很丰盛
凌晨三点左右。听得江南贡院明远楼上一通鼓响,衙役军士便开始检查考生入场了。
大约在六点左右才排到朱平安。李财带的东西多,负责检查的衙役军士检查了好久,后面排队的人意见很大,觉的李财带的东西太多了,毡毯都带了俩,衙役摸捏检查了好半天,另外食物也带了太多了,衙役都成厨师了,咄咄咄。腰刀净是给他切糕点肉脯之类的了
这种抱怨太多了,李财都有些习惯了。
大约十五六分钟,李财的东西才检查完,由衙役放李财入场。
然而入场的时候,出了问题。
在门口负责核对考生的一位姓胡的考官将李财拦住了,这位考官做事认真,用呆板或许更好一些。监考时按照名册,对考生的年龄相貌等,查核非常严格。
“汝之记载。体短微胖,面憨无须。不过,老夫今日观汝,何来微胖一说?汝。替考乎?”胡监考拦住李财,声严色厉的质问道。
说实话,这起意外。李财完全没有预见到,以前县试府试院试都没出现过这类问题。不过。尽管突然,李财却是一点也不慌乱。
“非也。学生正是李财。院试后,学生日夜攻读,也就瘦了下来;且朱子注微“无也”的意思,微胖者也无胖也;还请先生明鉴。”李财泰然自若,拱手镇定回答。反正自己就是李财,这点又错不了。
“嗯,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面憨?”姓胡的考官看着李财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又发问了。 发问了。
李财只好露出招牌式的憨笑。
“可。”考官点头,允许入内。
总算是有惊无险,李财入场后,在一位差役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号舍。这是一件比较不错的号舍,距离“臭号”也就是厕所,要很远,属于上等的号舍了。
将东西都放到号舍内,李财四下打量一番,跟上次院试一样,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区别就是,现在号舍里还多了一盆炭火和两根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以后的三天两夜,“吃喝拉撒睡”都要在这个小隔间里度过了
大约在九点左右,外面的考生才全部入场完毕。李财在候考时听几个衙役说检查出来了七八个夹带小抄的考生,另外还有五个替考的考生也被揪出来了,一并关在贡院的小牢房里等待有关部门发落。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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