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心却为她流着泪
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趴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四面的墙壁上贴着各种动漫海报和新闻报纸，遮掩着墙皮掉落后那光秃秃的墙壁。
“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不知是谁提起了这个飘渺的话题。
“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和我妈一起住一个更大更好的房子。”
苏阮阮说的不假思索。
对她而言，金钱能解决她目前生活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烦恼。
“那你呢？阿琳。”
“我的话，要么是找一个和我们家一样有钱，或者比我们家更有钱的人结婚。要么找一个有能力有才华，但没什么家底人入赘。不过我估摸着，后者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就没有不结婚这个选项吗？”
林琳沉默了，没有人给过她其他的选择。
苏阮阮敏锐地察觉到林琳情绪的低沉，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明天下午我还要去看店，你跟我一起来吗？那本《局外人》，咱俩不是还没看完吗？咱们可以接着看。”
“好！”
高中的那三年，林琳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似乎这种风平浪静中还酝酿着某种山雨欲来的危险。
她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苏阮阮，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眼前一样，如此的不真切，像是在幻梦中。
但是这种平静与安逸太具有迷惑性了，以至于有的时候林琳真的以为自己和苏阮阮能一直像现在那样幸福下去。
高考结束那天，林琳兴致冲冲的去书店找苏阮阮，却发现那家店因为拆迁已经要搬走了。
就像是某种讯号，预示着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
看着那一车车被拉走的旧书和物件，林琳第一次看到苏阮阮的脸上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
“阮阮，你很难过吗？”
“我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算不算难过，就是觉得……好突然啊。”
苏阮阮抬手按压住那空落落的心口，这是她第一次品尝到离别的滋味。
“我还有很多想看的书没看呢。”
夕阳的光芒将天空晕染成一片浪漫的绯红色，夜色被阳光拥抱，带着微醺的驼红。
林琳将怅然若失的女孩揽入怀中，指尖抚摸上她柔软的发丝。
“没关系，以后总还有机会的。”
那时，她们都以为，总还会有机会的。可是，她们那被剧情控制的人生也即将开始了。
从那以后，林琳突然发觉自己变得有些浑浑噩噩，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林琳的世界里，那短暂停留过的晴天，似乎要迎来新的乌云了。
每晚睡前，她都想的是，明天一定要去找阮阮。可当到了第二天，她就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就像忘了那个人一样。
苏阮阮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消失在了林琳的生活中。
直到，进入圣真商学院的第一天，隔着茫茫人海，她再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喜悦涌上心头的那一刻，却被某种陌生的情绪所压制，她想向前迈开的脚定在原地巍然不动，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林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可身体依然僵直在原地。
她看向那个一点点消失在她意识中的人，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一样，苏阮阮对上了她的眼神。
好陌生的表情，苏阮阮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可林琳能感觉的到，那陌生的眼神中流转着熟悉的情感。
身不由己，我将不我。
林琳自嘲的想着，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出神的看着那个方向，原来，想流泪却流不出来的感觉是这样啊。
她连哭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渐渐的，林琳的脑中对曾经苏阮阮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自己很讨厌很讨厌这个新来的特招生。
她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意撕烂苏阮阮的课本，破坏她的桌椅，让她在这个学校里孤立无援。
在某几个瞬间，在她的手掐着那纤细的脖颈时，在她的掌心落在那稚嫩的脸颊上时，大脑中会无缘无故的冒出几句“不要伤害她”的呐喊。
胸口处会也无端产生几分难以忍受的坠痛。
肉体在折磨着她，可心却为她流着泪。
有时林琳会失魂落魄地走到一处陌生小巷，出神地望着眼前光秃秃的破败店面。
某个潮湿的雨天，林琳的小跟班照例来向她告状。
像个发布任务的机器人一样，用着一贯的话术，口中诋毁着那个低贱的特招生又做了些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其实她没有听进去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又来了。
林琳熟练地将那个无辜的女孩堵在厕所里，嘴里说着已重复了成千上百次侮辱人的话语。
只是那被叫了无数次的名字脱口而出时，她却忽然感受到一丝陌生。
褚炽？她一直都是这个名字吗？
窗外还响着窸窸窣窣的雨声，有些熟悉，似乎她曾在这样的雨天里，遇见过很重要的人。
可惜，容不得她多想，几个人在拥挤的厕所里像赶着投胎那样轰轰闹闹的上演着一场荒诞的霸凌戏码。
直到被那个陌生却狠厉的女生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的时候，林琳好像蓦然间才抓住了几丝自己真实存在的意识。
假的，全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无论是林琳还是苏阮阮。
思绪一闪而过，很快又归于平寂。
后来的一段时间，林琳被学校的天之骄子秦楼月警告一通，她们家的生意也惨遭秦氏的围追堵截，但林琳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似乎不用再频繁的做那些奇怪的任务。
林琳开始悄悄观察那个叫褚炽的女孩。
那个极为熟悉的身体里装着她看不透的灵魂。
紧接着，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做梦，梦里都是一些她记忆中从未经历过的场景。
梦里有个和她关系亲密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怀念，可她的脸却是扭曲模糊的，林琳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的脸。
未知的恐惧，将林琳浑身都紧紧包裹着，似乎她所有的挣扎与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对抗那个暗中操控她们的人。
可悲的傀儡，没有灵魂的空壳。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褚炽的声音将深深陷入回忆林琳拖回现实，她的眼睛不知何时被泪水模糊，眼前的褚炽和记忆中那张脸慢慢重合。
“我梦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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