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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一贵回头一看,自己的几十个亲兵都穿盔带甲,跟在自己身后,墙后面,兵丁民勇们也开始向身上穿盔甲,虽然跑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的家人大多都在长清堡,想跑却是跑不掉的,从一开始罗一贵便将兵士们与家属分开,以房各别逃走,现下没有逃走的,兵丁加上民勇也有上千人。
身后一个亲兵叫道:“大爷,他们来了。”
远处一溜儿火打从天边过来,前面是流民的叫声,前锋正是左明玉,胡权的兵法就是赶着难民们攻城,不过现下左明玉想来,长清堡应当是空无一人了,他路上过了几坐小堡子,里面的人早已人去堡空,依左明玉的想法,今天就打到历城之下。
罗一贵道:“上墙,不要让他们冲过来,将大门关上。”他一声大吼之下,堡门关上了,分到了弓箭的兵勇都上了墙,现下他们的家属都在堡子内,虽然恨罗一贵不经同意便将他们的家人扣住,不让他们逃跑,可是现下也知道若是让流民兵打进来,大家都是一个死。
百户、十户们带上卫所兵上了土墙,看到对面的流火越来越强,罗一贵对身边的亲丁道:“等三泼箭射过去以后,你们跟着我立时冲过去。”一个亲兵叫道:“大爷,我们还是带了公子走吧,听说前面汪永芳都降了,咱们不降,可是也用不着为这每月饷钱都不的朝庭卖命。”罗一贵道:“屁话,你们没有看见么,这两天从长清堡经过,逃向历城方向的难民过了五万人,这些人只怕还没有走远,我们在这里多守一刻,能逃掉的人就越多。”那亲兵还想说一些什么,最终却是没有说出口。
左明玉今天已然冲下了数个堡垒,看到前面的长清堡好似没有火光,笑道:“难道还有官兵想抵抗不成。”唤过身前一个伍长道:“你带人前去,便说降者不杀。”那伍长应声称是,前面的难民们挤在堡子下不得进,一时间有些混乱,那伍长带了一伍的骑兵,奔向前,若是有难民敢挡路的,当即格杀,那伍长策马奔到堡子的正门前,大喊道:“明王有令,若是投降,便可……”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嗖”的一声飞过来,正中他的额头。
然后是扑天盖地的箭射过来,前面的难民们哭喊着,向后挤过去,堡子的大门突然大开,几十骑大喊冲杀出来,墙上顿也灯火通明,照得一片明亮,罗一贵抢在前面,大吼道:“跟我杀啊。”
第二天清晨,胡权的帅帐中,胡权脸色阴沉的看着下面跪的左明玉,两边是两排战将,现下他脸色不好看,下面的人都不会自找没趣的为左明玉求情。
胡权道:“你说长清堡内有上千人,罗一贵还亲自领兵杀出。”下面的左明玉低头道:“正是如此,那罗一贵将小堡子修得严实,在夜色中,小的先被他一阵子乱箭,然后他带着家丁冲出来,那些乱民也倒卷回来,冲乱了本阵,黑暗中小的不敢夜战,便退了回来。”
胡权道:“本来今天早上,我们应当已到历城城下,可是因为你,我们不得不在这里多待一天,你说,应当如何?”
下面的左明玉汗出来了,胡权只是没有说出“斩”这个字而已。
下面的邓得志上前道:“胡帅,不如让左将军戴罪立功,这些日子左将军攻杀在前,夺了不少的堡子,立下了许多功劳,如果便因一阵斩了左将军,是否也太不公平,加上现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如便给左将军一个机会。”两边的将官都纷纷站出来,向胡权求情,胡权看了看众人的意思,知道若是斩了左明玉,不是不可以,但是难免让众人不舒服,便道:“一日之内,你须攻下了这堡子,我要在下午,在历城外扎营。”左明玉大声道:“若是攻不下,小将提头来见。”
左明玉出了营门,当即挥兵,左明玉部共有四千多人,有八百多马兵跟在他身边,昨天固然是因为罗一贵出其不意,也是因为当时他身边只有一些马兵,大队并不在身边。
现下他手下的营头全都到了,数千人已然开到,左明玉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动,三面围住长清堡,我要立时攻下这堡子。”下面的兵士领命而去。
阳光升了起来,长清堡大门前,摆也一地的尸体,那是昨天夜里留下的尸体,多数是逃难的百娃的尸体,也有不少流民兵的尸体。
左明本来只想着快冲击,于攻城器械却是没有带上多少,现下看到左右也只带上许多弓箭、长梯,想到后面胡权逼得紧,稍不小心,就让他找借口斩了,下令道:“马上攻城,第一个攻上城墙者,赏银百两。”下面的兵士哄然应声,后面鼓声响了起来,攻城的流民兵仅带着短梯,便一窝峰的向对面的土墙冲过去,墙上的罗一贵等人早有准备,墙上“罗”字大旗招展,罗一贵站在一口棺材后面,那是他将自家的棺材搬来的,本来他已年过六十,家中早已为他准备了寿材,平常也是不用的,可是兵危战凶,这长清堡满堡的兵士士气不扬,长清堡原有其他的官吏也都跑个精光,只剩罗一贵一个,罗一贵为了表示自己死战不退的决心,命令家丁将棺材搬到墙上来,立在最高处,并将自己的旗子立了起来,他的守备旗子只有九尺高,但却是在长清堡内唯一一面代表朝庭的旗子,倒不得。
罗一贵一口将眼前大碗中的酒水倒进自己脖子里,对后的家丁,后面墙下面的民勇、军户大声道:“他们就要杀进来啦,他们一杀进来,咱们的老父母、家中的幼子都要让他们杀死,家中的妻女也让他们抢去祸害,连咱们先人的坟地也要让他们糟蹋,你们跟我说内,你们答应么?”
下面的人群沸腾起来,一个青年汉子大叫道:“不答应。”而且越来越多的吼叫起来,人人举起了手中的家伙,有的只拿了叉子,有的拿了锄头,大多数人没有兵器,现下群情激奋,个个都叫了起来。
罗一贵一把将身前一个少年拉了出来,这个少年穿了青衣,是个书生打扮,脸上还有惊吓的神色,叫道:“父亲,父亲……”罗一贵不应声道:“这是我罗一贵的独生儿子,我罗一贵五十才得子,现下我将他拉出来,大家看好,我罗一贵,要么,守住这堡子,要么,一家都死在这堡子内。”他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众人都认得这个清秀的书生是罗一贵的儿子罗五车,罗一贵一生的梦想就是儿子考中状元,故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一个“五车”的名字,希望自己的儿子学富五车,从小不想让儿子走从军职的路钱,使了钱,将儿子送入了府学中,又花了老大力气,把军籍改了,堡内的众人还以为罗一贵将自己的儿子送走了,不想罗五车却还留在这里,罗一贵大叫道:“我们能守住么?”下面的兵丁民勇皆叫道:“守得住、守得住。”
流民兵很快冲到了墙下,这土墙很不结实,流民兵以前就只有打过小堡子的经验,最大一次攻城战就是打泰安城,结果还没有打下来,不过长清堡也就是一个堡子而已,而地方强族的堡子流民兵已打打下了无数了,有的地方强族乡绅的堡子比这长清堡还要牢固,可是都被打了下来,所以对付这种堡子,他们还是有经验的。
下面的流民兵哄然冲到了墙下面,护墙的沟子来来就没有修好,罗一贵根本没有人力去修,更没有财力去修,流民兵轻松的冲了过去,扔下一些土包之灰的将沟子填平了,然后三面冲过来人,不进三面墙都传来了“叮叮叮……”的警声,这是在告急,罗一贵对身后的拿箭的吼道:“射”堡子土墙上的人便探出头去,张开弓,对下面的流民开射,现下官兵承平日久,许多人都没有打过仗,射箭也不知道要射对方小头目,往往射箭的人一慌,就只射死普通的兵丁,许多人还弹到了自己的手,好在流民兵也没有财力披甲,要不然效果更差,下面的流民兵一部分人疯狂的拿了各种东西挖墙,部分在低的地段就支起短梯子,后面的人扶住梯子的下半部,不让梯子被守堡的兵丁推下来,前面的人就拼命向上爬,将兵器背着或是叼在口中。
罗一贵的主墙上,一架梯子支稳了,这梯子顶端还有倒钩,将上面的泥巴钩住,然后就看到这梯子不断的抖动,那是因为下面的人拼命在往上爬,一个民勇狠命推那个梯子,却没有推动,他还想再用力时,下面的一个流民兵已然露出了头来,那流民兵单手刀一挥,那民勇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那流民兵马上跳上了墙,向两边猛砍,想守住这一块,让下面的人冲上来,然后又是几支梯子的钩子钩住了泥巴墙,显然更多的人向上面冲上来。
罗一贵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叫道:“让开,躲到一边去。”提了一支一丈长的枪,背了自己的大砍刀,他是老行伍,年青时候征过漠北的老军,知道在这种狭小空中里穿一身盔甲反倒不容活动,因此赤着上身,冲了过去,他身后家丁们也冲了过去,那个小头目似的流民兵头上戴个红头巾,正挥动一把刀砍人,现下他身后已经有了几个跟上来的人了,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放更多的人上城墙。
一个民勇慌张的退向后,正撞上罗一贵,罗一贵恼火,双手一推,那民勇扑向那个流民兵小头目,顿时白刀子进了,但是红刀子还没出来,一支长枪突然刺过来,这个小头目大吼了一声,想让开,但是还是没有让得开,被一枪戳穿了胸,罗一贵奋起力气,将这个小头目的尸体都挑了起来,舞动了两下,他后面的家丁也吼叫着,向冲上来的这几个流民兵扑过去,罗一贵的家丁也都是周兵中勇悍的人,顿时将这几个流民兵砍得哭爹喊娘,当先几个被砍倒以后,后面几个看到这一群官兵的凶像,一齐转过了身,又跳下了土墙去了,这土墙再怎么也有差不多一丈多高,掉下去也不会没有事情,然后家丁们又将梯子上面推翻了,这一段总算是没有出问题。
罗一贵刚刚想休息一下,一个家丁叫道:“大爷,那一边又攻上来了,罗一贵大叫道:”那还等什么,跟我杀过去。”一群人从土墙上挤过去,向另一边攻下来的人杀去。
时间到了中午,流民兵还是没有冲到墙上来。
罗一贵的家丁也死了一半了,现下个个带着伤,他们几十次将上了墙了流民兵赶下去,后来民勇和军户们也越打越勇,抱着流民兵跳下城墙的事情不止生过一次了。
现下流民兵刚刚退了回去,他们也要吃饭,本来左明玉是想打下了堡子夺了堡子内的粮食,不想到了中午还没打下来,左明玉即使不想让手下停下来,也不得不停下来,流民兵也要吃了东西才能上阵。
罗一贵啃着拿在手里的馒头,这是一个狗肉馒头,城里有一家军户想将狗牵上墙来咬敌人,据说他家的狗一向很凶恶,不过实际上这个世上最凶恶的是人不是狗,事实证明了这一点,那狗平常很能咬人,但真的被牵上了城墙后,这狗吓得呜呜叫,罗一贵看到墙上有人牵狗,气得笑,命令将狗杀了,肉给将士吃。
后面是妇女们源源来断的将包子馒头送上来,现下罗一贵不打算省粮食,让每个人都吃得饱,本来这件事应由监军太监一类的人来做,让管后勤的文官做也是正常的,这是在大周朝正常体制运行下的规则,不过现下一来长清堡小,没有太监来监军,二来有限的几个文官都逃了,现下这堡内只有罗一贵一个官了,他当仁不然,先是将各家的粮食强收上来,然后分成五个仓库,分兵驻守,现下他儿子罗五车正在计算数目,干这些事情。
罗一贵喝了一口井水,井水的清凉让他感到舒服了一些,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刚才他被一个流民兵的头目一砍在背上,砍下了老大一块皮,现下还在渗血,不过已经包住了。
现下民勇和军户们越打越勇,尤其是罗一贵亲自带头之下,看到流民兵一次又一次被赶下去,民勇们、军户们又看到自家的媳妇和家人就在后面,这个时候还躲个什么躲,上前硬拼了,扛住了流民兵第一波之后,流民兵的攻击越来越弱。
下面一个家丁道:“大爷,下一次他们肯定挖墙,你看那边。”这家丁用手一指,一处快要垮掉的墙台就在罗一贵前面,职方司的吏员们充公挥能贪就贪的精神,若不是一开始流民兵想的是蚁附城的法子,只怕现下已然将这一段给挖垮了,罗一贵道:“这有什么难的,当年你家大爷年青时,跟着几位大都督打出了塞外,几次碰能这种情况,你们虽然是家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处理法子,如此这般便行了。”吩咐一阵,家本又下去寻人开始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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