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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出路


  游乐场一隅,高大的铁架上,一艘大船不停做着钟摆运动,远远看去,仿佛这船真的是在惊涛骇浪之中翻腾,使得船上的“船员”(乘客)们呼号连天。

  地面上,大量游人聚在这名为“海盗船”的游乐设施两旁,抬头看着来回摆动的船身,看着船上乘客那惊恐的表情,听着乘客的大呼小叫,受用至极。

  花钱游乐的游客,体验着“海盗船”带来的刺激和眩晕,不花钱、纯粹看热闹的游人,看着这些游客的狼狈模样,就当是消遣。

  人群之中,几个年轻人看着这大幅摆动的“海盗船”,面色有些凝重,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果断掉头就走。

  旁边场地内,是一个高高的圆柱形大铁架,这个宛若擎天柱的大铁架套着个大铁环,大铁环外沿均匀分布着座椅,座椅背向内,面向外,上面还“捆”着人。

  这些乘客坐在座位上,肩部和前胸压着“安全压杠”,身上还系着“安全带”,但是双腿悬空,一个个都光着脚。

  为何要光着脚?为了防止鞋子飞出去,落到地面砸伤人。

  一旁地面上,蒸汽机轰鸣着,喷出浓烟,而大铁环在大铁架上缓缓升起,忽然下坠,仿佛失控了一般,吓得座位上的乘客失声大喊,也让地面上围观的看客惊呼连连。

  大铁环落到一半时停住,然后缓缓上升,就在众人以为这大铁环要升到铁架顶部时,大铁环忽然下坠,再次吓得乘客和观众惊呼连连。

  那几个年轻人来到围栏边,看着这个名为“跳楼机”的游乐设施,看着那大铁环“折腾”乘客,一个个跃跃欲试。

  相互间交谈了几句,几个年轻人往入口走去。

  入口处有栏杆构成的通道,买了票的游客已经排起长队,粗略看上去大概有六十余人,而那大铁环一次只能坐二十四人,后来者,至少要等上两轮。

  但是,入口处有两个小门,右边小门处人多,左边小门处只有五六个人排队。

  几个年轻人径直进入右边的通道,向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出示了戴在手腕上的手环后,径直来到入场小门前等候。

  旁边的观众们见着又有人“插队”,有些人开始议论,但那些排队的人们倒也淡定,仿佛知道什么内幕。

  工作人员见状,拿着纸皮大喇叭喊起来“大家要是不想排长队,可以购买特别手环!有了特别手环,每个游乐设施可以在买票后从快速通道走,不需要排长队。”

  这么一喊,许多刚来围观“跳楼机”的观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新开业的游乐场,规则有很多,首先谁都可以进来,但要花一文钱的门票,身高没有超过限制的儿童则可以免票,但必须有成年人陪同。

  进入游乐场的人们,可以花钱体验各种游乐设施,体验各种惊险刺激和别样的趣味,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花钱、光是看,看那些游乐设施是如何的刺激,看那些花钱感受游乐设施的乘客是如何的狼狈。

  买票的游客无论身份高低,都要排队入场,但是,若购买了特别手环(每个一千文)并且佩戴在手上,就可以走人少的特别通道排队入场(不限项目)。

  李元吉对这种规定很满意,因为体现了贵贱有别,虽然这种贵贱有别是以钱来衡量,但他有的是钱,伙伴们同样如此。

  旁边,抬头看着“跳楼机”的冯智理,满是兴奋的表情,他和身边人说了几句,又对李元吉说:“四郎,怎么样,一会多坐几次?”

  “没问题。”李元吉看着缓缓上升的大铁环,同样满怀期待,过一会,他又说:“今日玩个痛快,晚上我请....”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梁兴林插话:“不不不,你是贵客,我们算是东主,今晚,还是我来请客!”

  “那怎么行,这大半月来,都是你们请客,总得小弟回请一次嘛。”

  “莫要客气了四郎,等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去长安,你再请客也不迟嘛。”

  几个年轻人议论着,“跳楼机”慢慢停止运转,大铁环缓缓落下,停在地面上。

  意犹未尽的乘客们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解开安全措施,穿上鞋子,陆续从出口离开。

  李元吉和同伴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场,然后“就坐”,看着周围围栏杆外得满满当当的观众,又抬头看看那高高的铁架,他心中充满期待。

  跳楼机?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李元吉家住长安,父亲唐国公李渊为门下省谏议院的平章政事,因为经常要参加政事堂会议,所以基本上不会轻易离京,但李元吉却出现在数千里之外的黄州西阳,其中当然有原因。

  唐国公府有产业要在黄州股票交易所“上市”,事关重大,所以唐国公夫人窦氏亲自来黄州处理相关事宜,于是最年幼的嫡子李元吉也跟着来西阳,长长见识。

  当年,他父母就曾在西阳寓居,所以在西阳城里有别院,而且配套的生活设施不断更新,住起来不比在长安的唐国公府差,所以李元吉在西阳过得很快活。

  母亲在西阳和许多外命妇有老交情,所以李元吉很快便接触到许多很特别的交际圈,这些交际圈里,成员基本上都是山南荆湖、两淮、岭南文武官员的第二代、第三代。

  唐国公府本来就和山南荆湖这边有不少交情,所以李元吉很快融入这些圈子,和来自岭南豪族冯氏的冯智理、黄州虎林军一脉出身的梁兴林等人玩得热络。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年不满二十,为家中排行靠后的儿子,处于不上不下的境地,出路模糊,左右为难。

  父亲的爵位,自然是长兄(嫡长兄)继承,家中的产业,主干自然也是由长兄接管。

  其他兄长们要么读军校、毕业后从军,要么在学校读书、备考科举,他们这些家中排名靠后的人,读不得书,又不想去军校和兄长们走一样的路,便只能出来长见识。

  靠着父辈的人脉,营建自己的交际圈,尽可能自食其力,闯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或者,经营自己的产业,以便将来开枝散叶。

  这样的情况,如今在各官宦、商贾家庭里很常见,长子继承家业(主要产业),嫡庶次子们要么读书考科举,要么入军校,从军拼爵位。

  文、武两不靠的子弟,就只能趁着父辈在时,想办法借力谋出路,要么到两京(长安、洛阳)结交权贵,要么到晋阳、邺城、西阳、广陵、番禹等大都会结交人脉。

  也就是想办法经商,置办产业。

  若都做不到,活该在家中没地位,分家之后扣扣索索过日子。

  李元吉就是这样的处境,他不喜文,所以不打算考科举;他喜武,弓马娴熟,但二兄李世民、三兄李玄霸都陆续读了军校,李元吉就不想走这条路。

  况且他觉得往后打仗都是火器为主,个人勇武没了用处,所以,还不如想办法多赚钱。

  无军功,不得封爵,这是朝廷的制度,但是李元吉觉得,如今世道不一样了,没有爵位,但有产业,并且经营得好,一样可以做人上人。

  有了钱,就有了各种高档享受,美人、名马、豪宅、田庄、山珍海味,什么都有了。

  如今朝廷不轻商,所以李元吉觉得自己就算经商,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况且他还有兄长们帮衬,将来又有谁敢看不起他李四郎?

  李元吉现在就跟着母亲学经营产业,来到黄州后,发现这边的纨绔子弟和京城的纨绔子弟不一样,消息极其灵通,无论是贸易、工商、交通运输还是期货、股票交易,个个都有准确度很高的消息渠道。

  大家都有父辈的大树可以遮风避雨,却都要靠自己拼搏,努力经营人脉、产业,为自己的将来谋出路,所以,相互帮衬、各取所需,再合适不过。

  譬如冯智理,其家族为岭南豪族,主营海贸,所以冯智理对于海贸方面的消息十分灵通,也对岭南物产有着深刻了解。

  梁兴林家在黄州西阳,是虎林军子弟,不擅文、不喜武,偏偏擅长做买卖,如今对于期货买卖颇有心得,自己承担风险,借钱炒期货,摸爬滚打一番后,居然赚了数万贯。

  还有另外几位,要么来自广南西道,家里有大片甘蔗种植园,要么来自淮南,家里从事淮水航运。

  而李元吉出身长安权贵家庭,在京城有人脉,虽然大多是酒肉朋友,但总算是长安城里权贵子弟圈的一员,兼之家中有煤矿、产业,不缺钱,所以,对于别人来说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几个年轻人在黄州相遇、趣味相投,于是开始尝试合作,不靠父兄,靠自己和朋友一起奋斗,拼出路。

  李元吉觉得自己一定能够不靠父兄就能出人头地,若是时来运转、产业经营得好,将来还有机会被选为参知政事,参与国务。

  若人脉经营得好,甚至有些许机会被选为平章政事,如父亲那样,在政事堂会议上和宰执们平起平坐。

  李元吉正踌躇满志间,耳边传来说话声:“四郎,想什么呢?准备开始了哟。”

  他回过神,循声望去,却见是坐在隔壁的冯智理提醒自己。

  李元吉笑了笑,看看四周,随即心中一紧:怎么空荡荡的?

  再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已经远离地面,两条腿就这么悬着。

  就在他走神间,“跳楼机”已经升上最高点,接下来...

  李元吉还没来得及害怕,只觉座位猛地一坠,他自己随后也跟着下坠,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捏着他的心,然后猛地一扯。

  巨大的恐惧感充满全身,惊恐万分的李元吉控制不住,和左右同伴一起,不由自主张开嘴,大喊起来: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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