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假的情敌
一路潇洒许多年,云虚子第一次尝到纠结的滋味。他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家里养着一个跟媳妇前未婚夫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娃,彭神医的头上好像已绿得放光。
云虚子想不通,如果方晗和牧云凉之间真有点什么,那么当初听闻他将出狱,不该吓得花容失色撒丫子逃婚,甚至不惜死遁退到人迹罕至的山间隐居。
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猜测,又一一摒除,最终只余下一种可能的解释,即牧云凉或对人家姑娘用了强!所以纵使他追过去以命相留,纵使人家女方肚子里带着个球,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那么问题来了,牧云凉是会用强的那种人吗?
结论是,不好说!
云虚子跟牧云凉认识不止一两年,见识过牧云凉当年血洗叛党平乱的铁腕作风,如,大笔一落坑杀十万;如,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如,将在外君命从来不受!当然,他这种强硬的作风很受诟病,同僚们对他印象极差,曾出现群臣纠集一同弹劾他的“盛况”。折子堆到皇上面前,皇上却压下了,因为皇上还想让他干活。
作为义兄,皇上说了一段足以流传千古的话,“牧老二虽然傲慢虽然吹毛求疵,但他干活也忠心勤恳啊,平日为朕分了太多担子。朕吃喝时,他在批奏折;朕游玩时,他在批奏折;朕睡女人时,他在挑灯批奏折。一想到那一摞摞奏折今后全都要朕负责,朕就想哭着喊着留下他,朕愿意叫他‘哥’。”
皇上如此表态,群臣还能说些什么,各自散了回家洗洗睡吧。然而不久之后出了方姑娘逃婚一事,牧云凉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以身体有恙需休养为由请辞。皇上苦留不住,只得摘了他掌实权的丞相之职,留一个形而上的国师头衔。他出城那天,天子群臣眼含热泪相送。当然,皇上是流泪不舍相送,群臣则是激动泪流相欢送。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送出二十余里,甚至把牧家老太君也请了来,然而全程牧云凉一个字也没有说,一次头也没有回。所以,京中人传说,牧家小子是个十足的无情的人。
无情的人无论做出多不循规矩的事,都算不上意外。
夜幕次第降下来,云虚子犹未拿定主意。如果彭古意原本就知道这件事,今天的反应只是装傻,那么说破只会让自己显得不识趣,让彼此尴尬;如果彭古意不知道这件事,他一旦戳破,试问哪个男人愿意戴一顶这样的帽子,到时闹起来前情往事全部翻出,只能不欢而散。回想着白日里他们热热和和的一家人,却要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生出嫌隙,乃至散了这场姻缘,云虚子就觉得自己罪莫大焉。
算了,装作眼瞎没看到好了。回头也要嘱咐小十一声,别在牧云凉面前说些不该说的。
这一天,云虚子思绪有些乱,所以打起坐亦不如往日能沉得下心。阖目许久尚不能入定,慢慢的,他的脖颈间又浮起点点红光,蛇牙咬痕再次凝出,凝出深邃形状。
毗邻的房间。因彭大神医厨艺太好,端出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又牧小十前段时间跟着云虚子坐牢,三餐不曾吃饱,这下便放开了胃口。她吃得实在太饱了,进了房间便开始犯困,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睡觉。
刚睡着不多久,她便做了梦,梦见了一个极难想到的人。一袭曳地红妆,一位身姿绰约的高挑女子,一张怪异的傩神面具,归夜光出现在她的梦中。
面具之后,归夜光的声音沉如水:“小十姑娘,久见了。”
对方气场太强,牧小十这只石头小妖不由胆怯,喏喏应了一声:“阁主大人,有事……吗?”
素手一扬,亭台楼阁自平地迤逦而起。两人脚下也开始摇动,拔出连绵的房屋。牧小十惊叫一声,忙趴下紧紧拽住屋脊上的兽头,以免滑下去摔出个死活。
转瞬之间,一座城池幻化而出。敛衣,归夜光在屋脊上坐下,望着悬在天边的月,问了一个很奇怪很突兀的问题:“小十,你可知人间的喜欢是为何意?”
牧小十脸红了,本能地要拒绝,但不知为何大脑和口舌仿佛不受控制,她听到自己老老实实地出声:“喜欢就是想时刻陪在他身边,他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他难过自己也不由难过。喜欢就是忍不住要靠近他,去感知他每一下的呼吸;喜欢就是哪怕他只给自己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胸腔中的这颗心也会跳动加速。”
归夜光若有所思:“这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吧,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也是这样吗?”
为刚才的不能自我控制而挫败,牧小十垂了头:“不知道,我又不是男人。”
归夜光侧目掠她一眼:“你为什么化出了女体?”
牧小十默然。这个问题二师父也问过,可是她怎么知道?她变出来就是这样。
归夜光又去望天边的月:“我来告诉你吧。草木金石成妖,一者跟所处位置有关,向阳为男,向阴为女;一者跟自我意识有关,在产生情之意识的刹那,如果喜欢上的是男性,那么自己就会化为女子,如果喜欢上的是女性,自己就会化为男子,如果不曾动情,则会处于男女莫辨的中性状态,待动心的一瞬,性别方能形成。”她停了片刻,似是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小十,你为什么化出了女体?”
头垂得更低,牧小十两颊漾起红晕,她想起那天大师父扬鞭劈开山崖的一幕。那晚,月圆之夜,云雾绕山。
她本嵌在山崖中间一块凸出的峭石上,百年如一日地迷迷糊糊睡觉,这时听得头顶一声轻咤。她惊愕“抬眼”,正见他一跃而下,扬手将帷帽抛却,露出一张尘俗不染的俊逸容颜。只一眼,只一刹那,却似久违了千万年。
将至那块凸出的峭石时,他手腕一抖,甩出软鞭。只见蛇样鞭尾“砰”的一声扫入崖壁中,击得碎石纷落。她亦随着乱石坠下,正惊慌失措间,他鞭尾一卷,将她收入掌中。
他的掌心很暖,暖得她想一辈子呆着不离开。
见她脸颊红晕欲滴又迟迟不肯说话,归夜光眼底暗了,抛出猜测:“你对他一见钟情?”
牧小十不敢抬眼,轻轻点了点头。
归夜光道:“他可也喜欢你?”
他也喜欢她吗?牧小十低着声音:“我不知道。”“不知道”三字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他看她的目光从来都是沉且静,不曾起一丝涟漪;纵使他们同床共眠,他的言行举止却尽皆止于礼。一个人如果动了心,怎么可能做到半点破绽不露呢?
为自欺而内疚,而惭愧,她咬着唇补充,“有时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不能求回报,也求不来回报。”
归夜光笑了一声,笑得冷而嘲:“那种没心的男人竟然也有人喜欢。”
牧小十心口苦涩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大师父不好,大师父明明是那样温柔的人儿。她赌着气:“至少他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
归夜光霍地起身,踩得屋脊上的瓦片“哗啦啦”滑落,转头盯向牧小十:“你喜欢他,他对你很好!既然你们师徒彼此有意,何不双宿双/飞?为何命盘还要扯上我?”她眼中有了泪光,“我算什么,我是给你们当笑话看的吗?”
牧小十惊怔:“啊?”
左手一按,傩神面具砰然碎裂,露出半边覆盖着蟒鳞的妖容。与此同时,那黑润的瞳子一瞬变出一黑一绿,闪着森然凶光。归夜光失控了,近乎歇斯底里:“他不是要得道成仙吗?他不是大道无情吗?为什么却全不算数了?他骗我,他竟然敢骗我!”
牧小十慢半拍意识到对话岔了,两人口中的“他”并不是同一个人。她想解释,却越着急越嘴笨口拙:“阁主,不是……”
归夜光已全然听不进去,长袖一甩缠上牧小十脖颈:“本阁主岂是软弱好欺之人,他敢骗我,我要他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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