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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执子之手


妖果然只能是妖,一只妖永远也无法理解人世间的光怪陆离爱恨真假。牧小十突然有些厌倦了做人。她怀念起在山间的日子,多么悠闲多么快活,有心就多吸收些天地灵气,无心就懒懒散散地睡觉,一觉睡到不知何年何月。

        大师父已知她听到谈话,所以并未再来见她,也并未解释。一个人是不需向一粒尘埃解释的,因为它太微不足道。

        大师父待她很好,疼她护她,就像待女儿一般。他对她或许从不曾有过男女之情。而且提亲一事也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说,“我瞧得出,云凉待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将婚姻大事交给我来定,那么我这个当娘的就要尽量办得让他心里喜欢……”

        他待她与其他人不一样,但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她,并不意味着他想娶她。一切都是她这只小妖的一厢情愿罢了。

        老夫人提的亲,所以这门亲事还需她来退。老夫人说,云凉身体情况不佳,太医嘱咐了,不可劳累不可多下床行动,不然伤情或将恶化。七日之后出门迎亲太过勉强了。

        老夫人说,冲喜就能让病人好起来,这不过是一种渺如沧海之沙砾般的希望。考虑到你这丫头的终身幸福,与其云凉亲自娶亲冲喜,不如你以他义女的名义嫁出去,嫁个良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算是女儿结亲为病中的父亲冲喜。这样既能为云凉带喜气,又不耽误你。

        老夫人说,仓遽之间不能多挑选。云真人是云凉最好的朋友,彼此知根知底信得过。你嫁过去不会被欺负不会受委屈。何况云真人的条件也不错,道行高武功强,行事坦荡侠义无双,且人又长得英俊,不知多少女子想嫁他呢。

        老夫人说……

        算了,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这些话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她不知道大师父究竟拿她做了什么交易,但她从婢女们私下的议论中得知,她这一嫁可为他换来三十年寿命。足够了,只要大师父能好好活着,她嫁给二师父,嫁给宋安之,或嫁给别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他可以将她当做一拂即逝的尘埃,可他在她眼中永远是需要仰望的日月。

        云虚子见她整日不出门,便来寻她,推门而入直至她的闺房。他们已是订了亲昭告过亲友的未婚夫妻,所以侍女们非但没有拦他,反而主动在前引路,“云真人,你可来了。小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们真怕她闷坏身子。”

        云虚子点了点头:“有你们这么关心她,那丫头却还闷闷不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侍女殷勤地撩开帘子:“云真人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叫我。我就守在门外。”

        云虚子笑道:“小丫头这么勤快,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夫家。”

        小侍女蓦地红了脸,瞟他一眼又低下头,退了出去。依古国习俗,大户人家小姐出阁,贴身侍女也要一并跟过去,算是陪嫁。陪嫁丫鬟差不多是男方尚未给名分的妾室。

        牧小十本来正拥被愣愣地坐着,不经意间看见这一幕,心头顿时腾起一团火,冲得近日来的怨愤再也压不下去。

        云虚子尚不知她的心情变化,俯了身,笑着来哄她:“小十,别在房里闷着了,明日便是上巳节,我带你……”

        那团火瞬间迸发了出,牧小十蹭地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他被打懵了,笑凝结在眼中。

        牧小十牟起劲儿推他,眼泪滚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你打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你嫌弃我是只妖,你一直跟我作对,你就见不得我好!”她难过得几乎要嚎啕大哭,“大师父不要我了,现在你可高兴了吧。”

        他抓住了她的手:“我是很高兴,我高兴得心里没法说。”

        牧小十正气得眼前火星乱冒,这时他又道,“我高兴我可以娶你了,娶你做我一生一世的妻。”

        牧小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死命地抽手,但被他攥得紧一时抽不出来,又改去狠狠推他:“谁要嫁给你,你别白日做梦了!我喜欢大师父,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你这个臭道士别痴心妄想了!”

        云虚子松了手,笑了笑,眼中凝结的笑意动了,融成一股苦涩:“小十,我和他同样都是你的师父,为什么总厚此薄彼呢?在你眼中,他就那么优秀,而我就一文不值?”他的笑冷起来,“你别忘了,在要命还是要你之间,他选择了要命。”

        牧小十再忍不住,大哭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全都是你做的手脚。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把药送给他?你为什么要他选择?”

        一向看什么都能浑不在意的眼中有了痛,有了怨,有了怒气,云虚子一把按在她肩头,将她压倒在床,眼锁着她的眼,唇迫着她的唇:“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因为我爱你,爱你是自私的,哪个男人能心甘情愿地将心爱的女人送出去?”

        他抓着她的手按向心口,眼中的怨与怒又全都化成了痛,他的眼泪落下来:“小十,这里全是你,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牧小十呆住了,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的闪动盈光一颗颗坠下,砸在她的脸上,与她满面的泪水混在一起。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哭,他一向是爱笑的,就算生死关头,就算道涂崩塌,就算将散尽修为,还是能笑得出来。

        此刻,他却在哭,哭得像个孩子。

        “小十,他给不了你幸福,他太懦弱了。你看他连争都不敢同我争,他连喜欢你都说不出口,他从不敢挣脱世俗的束缚。”

        “马上就要成亲了,大家却都还不知道新娘子是谁。老夫人怕师徒结亲有违仪礼,怕他反悔,怕他扛不住世人的眼光,所以要你等,等生米煮成熟饭。但是小十,凭什么要你忍着,凭什么要你处处哄着他牧云凉的懦弱,他是男人,他本该为你遮风挡雨的。小十,这样嫁给他,真的不委屈吗?”

        牧小十久久不说话,将脸转向里侧,哭了。

        “这段时间我没有来见你,是想弄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要得到什么,又要放弃什么,又要如何去做,如何把事情做好。小十,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比常人更知道当珍惜什么。”他将她的手死死抓住,抓得她几乎要叫疼,“丫头,前一世为道,这一世为你。”

        眼泪“哗哗”涌个不停,须臾间便打湿了松软的鹅毛枕。一颗心搅得如同翻江倒海,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他不用等她回应。他一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气息迫下来,带着不属于这深宫宅院的张扬与狷狂,落在她的侧脸上,又循着脸庞一直压到她的唇。

        她推了他一下。

        他却堵着她的唇,吻得更急更深了。

        他吻过她两次。一次是武林盟,他为邪气所趁失了神智,不由分说地啃咬下来,把她的唇啃破了好几处口子,着实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第二次是百里山,她为归夜光操纵前去引诱他,不过因为是在梦中,又处于被人控制的状态,所以唇齿间的感觉并不清晰。

        这一次,他是在真真正正地吻她,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按在她肩头锢住她。他闭着眼睛,吻得很投入很认真,唇覆了她的唇,舌去挑逗她的小舌,而且越吻越深,越吻越急。最后,他面上露出疯狂般的红,吞噬一样地吻她。

        她不知道心中是何种滋味。他修的是正一道,需清心正体,他娶她为妻,便是让这些年苦修的道行付之东流。

        她想起他刚才的质问,“我和他同样都是你的师父,为什么总厚此薄彼呢?”她想起了他刚才的剖白,“丫头,前一世为道,这一世为你”。

        一颗心渐渐柔软了,苦涩中渗出一丝丝的甜,她推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松了力气,慢慢滑落。将落开之时,他一把扣住她的手,按在了绣着大红鸳鸯的锦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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