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假的终结(此章 高能)
“入洞房喽!”观众弟子一向不怕这位年轻而随性的观主,直接哄笑着围上去将两人推向堂后。
云虚子怕她蒙着喜帕看不清路,怕她跌跤,忙将她拥在怀中,笑着喝向周围弟子:“我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有点轻重啊,别吓到新娘子。”
众人又笑起来:“我们还没怎么呢,观主就这么小心翼翼,以后还不得变成妻管严。”
长梧子从主座上站起来,刚才是作为长辈接受新人跪拜。他挥起拂尘将一众嬉皮笑脸的弟子打开:“酒宴已经摆开了,都还聚在这里做甚?等会儿若酒没了,谁也不许添。”
弟子们向来惧怕这位严厉到几乎严苛的监观,又笑了一阵,忙散开去了。
长梧子向他打了个手势,云虚子颔了颔首,拥着她自后堂穿过去。洞房设在他平日打坐的清净院子,距正堂有些远。他牵着她的手,拥着她一路向后走。喧闹声渐渐远了。
云虚子停了下来,隔着大红的流苏喜帕吻了一下她的唇,声音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亲亲小娘子,你在这里等一下呀。我忘了拿个东西,去去就回。”
他是个不重细节的人,常有忘东西这事,该不是忘了送给她的小惊喜吧。
牧小十的双颊羞红了,幸好蒙着红盖头不会被人看见,轻点了点头。她耐心地等着。凤冠很重,压得人头颈酸,她低头看脚下。脚下不见地面,却笼着一层混沌似的黑,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一阵风吹过,森然阴意扑得人心惊胆颤。
她有点害怕,但还能忍得住。她的夫君可是世间最厉害的道长,能将她护得好好的。她才不怕妖魔鬼怪呢。
这时,周围忽起声声怪唱,音调又沉又重,仿佛一柄锤子一下重过一下地敲击脑袋,有些熟悉。脑仁越来越疼,她有些受不住,便将喜帕掀开一角,觑眼打量四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一把将喜帕掀开,顿时震惊了。
她置身阴冷的树林中,她周身环绕着的是邪佞的混沌黑气,她脚下踩着的是上次误入其中的清虚观诛妖法阵。她害怕极了,忙不迭要逃,惊惶地喊他:“二师父!”
然而她逃不出去,因为树林四周骤起金光屏障,将她重重围困。与此同时,八道金光于八个方向爆射入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道家符箓,压顶落下,无匹的气势似要将她这只小妖碾碎。
她哭出了声:“二师父,救我呀——”
二师父没有来救她,她自己救了自己。眼见凝着无上法术的符箓将砸在她身上,这时百里山外,那股熟悉的强大力量在身体里蔓延开。她本能地胳臂一展,背后黑气骤然大盛,转瞬之间肩后展出一只只巨大的黑色羽翅。羽翼一张,便将符箓接下。
符箓很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不过她不怕了,因为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将降妖符震碎,就能挣脱这带血的诛妖阵。
黑翼一扇一扇地展开,她仰头一啸,撕裂庞大的道家符箓。她正要逃出去之时,他的夫君现身了。他面上露出非常清晰的恐慌,他拔出太阿神光剑冲了过来。他是为她而惊恐慌乱吗?他是在担心她吗?
她松了一口气:“二师父,我没事……”尾音还留在喉间,她却已惊得吐不出来了,因为她新嫁的夫君,她的二师父,一剑刺向她心口,洞穿了她的心脏。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甚至连疼都忘了。
他将她接在怀里,俯身吻她。他的泪落下来,坠在她面颊上滚烫灼热,他哽声说着成亲礼上的誓言:“牧小十是我云虚子生生世世的妻!”
真好笑!她是妖,妖要么天长地久地活下去,要么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哪里来的生生世世?
后知后觉,她感受到了疼痛,她的口中溢出血,她挣扎起来。云虚子一手握剑,一手按牢她,不停地吻她:“丫头,忍一下,一会儿就不痛了。”
另一畔,牧云凉纵马赶至,挥鞭打开试图拦下他的清虚观弟子。一颗心慌得几乎崩裂,他凭着近似本能的感应,直冲到观中后山。他已决定放手,已决心离开,已做了打算浪迹到天涯海角,到无人识得的地方,挣开所有世俗的束缚做一次真正的自己。
他要走了,他想看他家小九最后一眼。一眼之后便成永别。
谁知,这一眼真的是永别。他看到他捧在手心宠的徒儿被人一剑穿心,唇畔涌出汩汩的血,正像垂死的鱼般无力地挣扎着。
“云虚子!”他怒极,五指一张,腰间的镇国鞭应势而出,他要杀了这个男人,要杀了这位曾经的好友!
牧小十还能听到声音,还能抬眼辨出来人。她张了张口,口中吐出斑斑朱红:“师、父……”
云虚子却不给两人机会,剑尖猛地一旋,绞碎了她的心肺。
体内的法力骤然空了,她再也无法维持人形,看周围全是影像,只模糊的薄薄一层。接着,耳畔一声轻微炸响,影像顿时碎成无数片,莹莹点点地坠于地。
一切都不存在了。
牧云凉终究未赶上,他太慌张了,他的身体状况太差了,他稳不住身子从马上滚落,扑倒在云虚子面前,挣扎几番却是爬不起来。手抖得不成样子,他去抚满地的细碎石晶,“小十,小十……”
他家乖巧懂事的徒儿,他家能说会笑的小十,如今只剩一地黯淡的碎石。牧云凉用尽所有力气爬起来,他是个很讲究的人,讲究仪礼与气度;这些年历经朝堂起伏,他也早已习得了常人所不能的坚毅与隐忍。
所以他敛衣,慢慢屈下身,将一地的碎石捡起来收入腰间香囊,这才起身,这才抬头看云虚子。他懂得隐忍,报仇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急。胆敢杀他家小十,他能用一千种手段让对方生不如死!
他们认识十年了,他早该想到的。云虚子眼中从来只有大道,从来只有修道、求道与证道,这才几日不见为何就突然开了窍,就爱得昏天黑地,就非他家小十不可了?
可笑他竟然信了,竟然信云虚子是真的喜欢小十,是真的要给他家小十一生一世的幸福与安稳。他给不了她无风无雨的一方天地,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能给,却绝不会给!
云虚子提着剑,还能笑出来,笑得漫不经心:“我是道士,斩妖除魔乃本职所在。”
牧云凉冷静着,面容看不出喜怒,手中却是一鞭甩过去,抽在他的脸上,抽得血肉纷溅。
云虚子捂了脸,血从指缝中流出来,却还要弯着眼睛笑:“这下要毁容了。”
笑容是会传染的。所以牧云凉也笑了,笑意直达眼底。这些年,他从未有一次笑得像现在一样开怀,接着却是一鞭狠狠抽上云虚子的眉眼,将那双看什么都能坦然明澈、遇到什么事请都能笑得出来的眼睛抽了个血烂。
长梧子跳了出来,大喊大叫:“牧云凉,你不要太过分!”
牧云凉又笑了,笑出了声。他不过毁了云虚子一双眼睛就过分了,那么云虚子杀他家小十又该是何等的过分?
长梧子没能追究下去。因为天空突然起了变化,风起云涌,山河失色。轰隆隆的雷声如同庞大的战车错彀,如同战场上的短兵相接,碾着漫天的乌云直冲清虚观后山而来。
长梧子脸色大变,惊叫道:“天劫,是天劫!”
谁也不曾料想,云虚子的仙劫会这时到。一道惊雷砸下,硬生生把地面砸出个三四米深的坑。云虚子趴在坑底,一动不动,身下渐渐渗出血来。
长梧子急得要哭:“师弟,你挡一下啊。你的法力呢,你的太阿神光剑呢,快使出来!区区几道天雷你能挡得下。”
云虚子不应,脸埋在泥土中,身子微微抖了起来。
又是一记惊雷劈下,劈得下面的人鲜血横流,背上白骨森森露出。
长梧子见状不对,大骇:“你没穿师尊给你的七宝衣?你给谁了!”
云虚子趴伏着,将手中的太阿神光剑慢慢推出去,推到旁边,只说了一句话:“师兄,我累了。”
牧云凉骑马离开时,清虚观中的惊雷还在落。依照道家记载:飞升地仙需接八道天雷,飞升神仙需接十六道天雷,飞升最上乘的天之仙需接三十二道天雷。
惊雷滚滚,落个不停,已有二十多道。云虚子的仙劫竟然是天之仙劫。牧云凉忍不住又要笑,欺骗他家小十感情,杀了他家小十的凶手有资格位于天仙之列,可见上天也不一定开眼。
不过也算公平,巨大的成果背后是巨大的风险。若只八道或者十六道天雷,云虚子说不定就扛过去了。现在是三十二道,定能劈得他魂飞魄散。
心口伤势更重了,牧云凉又呕了数口血。生命正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逝,他好像已能看到自己倒下去的场景。从袖中掏出一方锦盒,屈指弹开,里面是云虚子炼制的三颗续命丹药,一颗十年寿命。
牧云凉扬起手,将丹药连着锦盒一同抛入一旁湍急的河水中。盒子和丹药打了个旋,转眼便被卷入水中不见了影踪。这药是他家小十用命换来的,他如何服的下?
人生就如此刻吹来的风,遇到什么便要卷起什么,纵使沉重,纵使绝望,也要背负着前行。人,生来便是不自由的,是没有选择的。
牧云凉已经没力气撑着坐了,松开缰绳,从马背上滚下来,滚倒在生机盎然的树林间草地中。他将盛着碎石的香囊拿出来,吻了吻:“是为师的错,是我太懦弱了,是我太轻易放手了。”
生命顺着殷红的鲜血流淌出去,他已看不清此刻的天空,已辨不出这三月明媚的春光,只觉眼前光亮亮刺眼的一片。
他将破碎的它按向已被殷红浸透的心口,他太痛了,太累了,他已经吐不出清晰的字眼了。只用最温柔最深情的目光一遍遍抚着她,用目光说着最后的誓言,“小十莫怕,师父这一次再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师父马上就来……陪你了。”
https://www.lingdianksw8.cc/20/20796/645444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